6 琳琅即是美玉（1/1）

“这件事，我没有资格怪你。我们都有错，现下四顾门伤亡惨重，需要你主持大局。”

沈楠楠便背起孟娘子的尸体离去，孟娘子有些胖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是个很憨厚的姑娘，她不曾嫁人，依旧能称一声姑娘。

遥遥望去，琳琅正站在门口等着谁，许是听到前院声音没了，这才敢爬出米缸等着沈楠楠归来。

随着那个小小身影越走越近，琳琅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白雾。“姐姐？”

沈楠楠轻轻放下孟娘子的身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她。”

孟琳琅声音颤抖着，“为什么呢？”沈楠楠不愿让琳琅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因为回头寻她才遭此大难，怕她承受不住。更是没法编出其他的理由来，只能缄口不言，

琳琅知道，就算是楠楠不说，她也能知道，若是自己不在，姐姐绝不会自己独跑。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依旧。

沈楠楠陪着琳琅给孟娘子在四顾门后山立了座小坟，她知道，孟娘子也把四顾门当成了自己的家，留在这应该也是她心之所想。

“楠楠。”

这么久了，这几个时辰琳琅都没有说话。现在终于开了口。沈楠楠的心算是放到了肚子里，“怎么了？”

“我姐姐她有自己的名字，叫美玉，她嫌这名字土，继而大家一直唤她孟娘子，琳琅的意思也是美玉。我的名字就是我姐姐取的。”

琳琅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火辣的烈酒一下子呛到了她的喉咙，不由得咳嗽了好几声。“姐姐她，不是一开始就是厨娘的，我刚出生那会家里还算不错，姐姐是比着大家小姐养的，说是有朝一日是能进皇宫里做主子娘娘的。可是后来，皇上手段雷霆，抄了不少人的家，我家便是其中一户。”

琳琅说罢看了看沈楠楠，细细端详着这张脸。“被抄家的人户，其中女眷全部发配军妓，姐姐她把我藏在死人堆里才逃过这一劫，姐姐实在美貌，扔到人堆里都是佼佼者。就算是灰头土脸那也躲不过。她找了位老神医买了颗药丸，说是吃了就能面目生皱，体态变形。”

琳琅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烈酒喝进肚里，以往的那些痛苦就都能和酒一并消失。后面的故事沈楠楠大致能够猜到，变丑的美玉独自拉扯着琳琅长大，流浪了好些年终于在四顾门安了家。成了这里的孟娘子，一个曾经的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下了厨做了厨娘。其中的艰辛怕是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你是不是也挺好奇，为什么姐姐一开始便对你这么好？”

难不成是什么替身文学吗？沈楠楠心中暗暗问，其实她也好奇。毕竟一同进入四顾门的厨娘有好些许，可只有她自己得到了优待。

“姐姐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你这双眼睛，对什么都好奇，那种生机勃勃的样子，很像以前的姐姐。”

俩人在孟美玉的坟前，从午间坐到了天黑，前院一直忙忙碌碌，可是能帮上忙的侍女们已经被沈楠楠送去逃命了，现在不过也就是轻伤的去帮助重伤的，已经去世的人依旧在前院地上躺着，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为他们立坟。

这种情况下，只能以生者为先。沈楠楠将哭睡着的琳琅送到了房间里，起身走向前院。她是这参与斗争的人里少数的轻伤者，也应该去帮忙。

走到前院，哭喊声，哀泣声此起彼伏，沈楠楠看见乔婉娩依旧穿着那件染血的衣裙，奔波在受伤的人群中。劳累了一整天，她的脚步也有些虚浮，眼看着脚一软即将栽倒在地上，旁边的肖紫衿赶忙扶了她一把。俩人手拉着手，对视了一眼。

乔婉娩迅速将手抽回，向肖紫衿道谢便离开了。这三个月，沈楠楠一直在后厨和后山来回，其实不怎么见过这前院的几位副门主。对这肖紫衿只有三月前那一面之缘，印象并不是太好。现在看来，怕是对这李相夷的未婚妻有些想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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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楠楠算是从天黑忙到了天亮，连昨日痛不欲生的琳琅也振作起来，早早的来大殿帮忙。突然前线来报，说这李相夷与笛飞升东海大战大败，跌入海中没有身影。派人去捞了一夜，半片衣角都没有捞到。前往支援的人也几乎片甲不留。

沈楠楠是知道的，这李相夷没死，只不过中了碧茶之毒，离死也不远了。她只见那乔婉娩站在上头哭诉着，几近要奔溃。她埋怨自己不该给李相夷写那封分手信，更埋怨自己没有拉住李相夷。肖紫衿此时趁虚而入搂住了乔婉娩，连连安慰着。其他副门主也是连连说着李相夷都不在了，何不解散这四顾门。

肖紫衿也在其中安插一嘴，说这四顾门的劫难都是由着李相夷的一头热血引来的。若是他不这么的莽撞，四顾门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还不早日解散了。

突然那乔婉娩好像看到什么似的，往大门跑去，嘴里喊着“相夷！”可是却一无所获。

李相夷拖着九死一生的身体回到四顾门，却只听到了这些话，他更是自我怀疑，觉得是不是真的自己做错了，当初的那个李相夷是不是真的就该这么死在东海里，不要再回来了。

他痛苦万分，看到乔婉娩突然朝着他这边奔来，只能慌忙逃窜，他不愿再看到婉娩难过了。

四顾门就在这些人的七言八语里彻底解散了。

既然四顾门解散了，沈楠楠也不能够再留在这里，就算乔婉娩说会将这块地买下，让她接着待在这，她也是不愿意了。

这里有太多美好回忆，虽然时间非常的短，但是在沈楠楠刚来这个世界时，举目无亲，孤独寂寞时，是四顾门收留了她。让她有所地方可以喘息。

再待下去只会见景生情更加难过罢了。

回房间收拾了一个小小包裹，刚要走出门去，却看见琳琅背着同样的包裹在门口等着她。“楠楠，一块上路吧。”

沈楠楠以为，琳琅会选择待在这，毕竟她姐姐也在这，这儿就是她的家。“四顾门从来不是我的家，姐姐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姐姐不在了，我也该浪迹天涯了。”

琳琅朝着沈楠楠行了个礼，打趣的说道，“还望沈大侠收留小女子，小女愿为大侠洗衣做饭。”

这下，沈楠楠和琳琅俩人算是真正的无家可归走到哪算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