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人了,吃肉(1/1)
为什么死人了就会吃肉?
刑昭昭想不明白,只是默默的将柴房里那把废弃的斧头打磨光亮,偷偷塞进了枕头下。
在小蓝跟她说死人就能吃肉后的第三天,福田院真的有人死了。
死的并不是那位脏老头,而是一位姓张的老寡妇,她在春天的时候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然后在昨天夜里悄无声息的死了。
问与她同房的刘奶奶可察觉到什么?
对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茫然的瞪着胡院长,啊啊啊了半天,也不知想表达什么。
胡院长伸手抹了一把干涸的眼角,语气沉重道:“派两个婆子给张老夫人梳洗后送她上路吧。”
来的是院中负责洒扫的两个婆子,一个姓李,一个姓胡,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
刑昭昭被支使着去送热水,她端着烧好的热水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们习惯又自然的剥去张寡妇的衣衫,顺手擦掉了她身上的污物。
屋中充斥着排泄物的刺鼻气味,没有防备的刑昭昭被熏得干呕出声,惹得两个婆子嗤笑,“小丫头是头一次见死人吧,人死都是这样的,肉变得硬梆梆,肚子里的屎尿就都流出来了,腌臜的很。”
刑昭昭屏着呼吸放下热水点了点头,眼尖的看见胡大娘将张寡妇手上的素银戒指撸下来装进了荷包,浑身赤条条的张寡妇僵躺在床上,肤色灰暗,肌肤上的每一道线条都是说不出的僵硬诡异,却已经再不能对于这一切有所在意。
刑昭昭不敢多看,忙退了出去。
屋外的空气清爽,还带着花木的清香,她深吸了两口气都冲不散鼻腔里恶臭的味道,回到房中洗了手脸,可仍感觉还能闻到那股臭味。她只好又打了盆凉水将身上擦洗了一遍,另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感觉好了一点。
忙完这一切,她看时间差不多便去了膳堂,往常这个时辰,膳堂里还没人,今日却是除了她都到齐了。
远远就听见属于小蝶特有的娇俏声音,“距离上次死人足有一个月,今天总算能吃顿肉了。”
她的话立刻得到了回应,小蓝道:“要是天天都有人死就好了。”
那一边有人凄凄惨惨的死去,这一边却兴高采烈的庆幸有肉吃。
刑昭昭虽然和张寡妇并不相熟,也无交情可言,但总是觉得这有些不妥当。
进了膳堂,就看到范大娘和小雨她们围着一只羊腿在说话,困惑她多日的问题算是得到了解答。
原来朝廷对福田院中人的死亡是会另发一笔丧葬费用,用来支付寿衣棺木安葬等等的费用,胡院长也会让人送只羊腿给福田院里的活人加餐,这就是小蓝为什么说死人会有肉吃。
虽是虚惊一场,但刑昭昭对着桌上的羊腿,总是会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午膳时对于加了羊肉碎的菜粥她更是一口也吃不下,她看小蓝眼巴巴的瞅着她的的那份粥,就连碗一起推了过去,自己啃着干巴巴的粗面馒头。
得了她粥的小蓝,自是对她和颜悦色,安慰她道:“昭昭姐姐,慢慢你就习惯了。”
刑昭昭勉强笑笑没说话,她三两口吃完了馒头无所事事,见桌上还剩了一份饭菜,知道今日又该小蓝给南字末号房的脏老头送膳,她又在躲懒不愿去。
想起那日不过匆忙一瞥就瞧见那人手臂上布满红肿溃烂的脓胞,想来身上只会起的更多。
看着小蓝高高兴兴喝着肉粥,那人却可能躺在脏乱阴暗的房中默默等死,她心中不免升出些同情,“小蓝,不是每月都有大夫来义诊吗?怎么没人给脏老头也瞧一瞧呢?”
小蓝大口喝着肉粥,闻言撇撇嘴,满不在乎道;“那些大夫哪个是真心来给咱们看病的呢,再说了南字末号房那么偏远那么臭,我是大夫我也不愿去。”两碗肉粥下肚,小蓝虽然吃饱了,但还是眼馋的把目光落在留在脏老头的那份肉粥上。“昭昭姐姐,我听说起疮的人不能吃羊肉。”
刑昭昭一怔,然后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
小蓝闻言眉开眼笑的拿过脏老头的粥碗,将里面的粥都倒进自己碗中,这还多亏了刑昭昭每日都帮脏老头洗碗烫碗,不然她虽好吃,也是绝不会动的。
“哎,你…… ”刑昭昭意识到怎么回事时,小蓝已经吃了一口粥,含糊道:“他吃了说不会疮会更严重,我也是为他好。 ”
刑昭昭心说,你为他好就是让他连口饭都吃不上么?
她心中不忍就拿了两个粗面馒头放入锅中热了热,又见墙角扔了几棵香菜根,她捡起来清洗干净,放进锅里加水煮成碧色的汤水后盛出来,然后连着热过的馒头一并送到了南字末号房。
这一次她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南字末号房,将带来的物品上上摆放在门口,对着门内道:“大叔,我用香菜根煮了水,你喝一些,再用剩下的擦洗身上的疮。”说完她又觉得有必要补充一句,“我只是听人说有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不好您可不要怪我。还有,没事的时候您就出来晒晒太阳,房中阴暗潮气又重容易助长身体里的邪湿,不利于病好的。”
过了一会儿,房中传出一句,“多谢。”
听声音比上次洪亮那么一些些,看来小蓝下次想要吃肉,应该得等好一会儿。
“不用,我也不知有没有效。”刑昭昭转身离开,走了好几步忽听到门页开合的吱扭声,她忍着好奇没有回头。
乡下缺医少药,小孩子身体娇嫩容易起湿疹什么的,大人就会用香菜根煮水内服外洗,不能说是十次十灵,但也有七八次是有用的,希望对这人也有效。
隔日,她想知道方子有没有用,就自告奋勇的帮小雨去给脏老头送饭 ,小雨自是求之不得,很爽快就的答应了。
她将饭菜放在门口,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大叔,那个香菜水有用吗?”
“姑娘又是你呀,真要多谢你了,我有好多天都不曾好好睡觉了,昨天用了你送来的香菜根水擦洗,身上已经没有那么痒了。”脚步声停在门内,似是身体舒服了一些,他的话也多了。
得知自己的办法管用,刑昭昭觉得很有成就感,心情也好了不少,“既是这样,我一会儿再送些过来。”
“会不会麻烦你呢?”
“不会,这点小事有什么麻烦。”说罢她脚步轻快的跑掉了。
老旧的木门合页干涩,开关之时总会发生吱扭的声响。
伴着一声吱扭声,南字末号房的残破木门自内被拉开,慢慢走出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