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剧末（1/1）
昨晚，月明星稀。
遥袅一个人在屋内坐了许久。
桌上放着桃花酥，他忽然想起，妹妹最爱的吃食早已不是这个了。小时候，只要妹妹哭闹，只一块桃花酥就会立即破涕为笑。
父母在仙战中伤亡，他们兄妹只能在风餐露宿中长大，除却修炼，在浮生楼里卖艺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他好像的确什么也给不了他的妹妹。
直到秋渡犯下大错……
“你可以替她去死，但秋渡也会接替你唱歌的位置，她永远也出不去浮生楼。”
慕初寒的话还印在脑中，历历在目。
——遥袅答应了，他也没有后悔。
毕竟，这是哥哥最后一件能给妹妹做的事了。
赎罪。
秋渡拿起佩剑奋力回击。
凭什么？！秋渡不解为何寻求幸福也成了一种罪孽？
这世道，她和哥哥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砰！”
又一道弦音落下，秋渡被慕初寒的法术弹飞几尺之远。
体力耗尽的秋渡此刻如蝼蚁般卑微。
她曾这样，仰视着天上神明。
“罢了，慕楼主，让我陪哥哥离开这世间吧。”秋渡心灰意冷，她失去了哥哥，这个唯一属于她的亲人，如今想要反抗却也无能为力。
“你可知错？”
“对，我错了。”
错在妄动虚念，错在天地不公。
十枚灭妖飞针扎入皮肉，慕初寒没有丝毫留手，任秋渡倒地，血泊成河。周围几棵古树摇动着，似在见证神的惩罚。
都说浮生楼有一对唱歌的兄妹，哥哥是天上的月，妹妹是水边的花。
遥遥袅袅天上月，秋花何用寻水渡。
……
洞府离云下楼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此时快到午后了，眼见日头越来越大，直晒的人发闷。凡扰背着云夫人，浑身几乎麻木。
“终于到了。”
跌跌撞撞好一阵，凡扰才带着云夫人回到云下楼里。此时，她衣衫长发凌乱的像个乞丐，大家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们，只有小桃急忙上前关切的道：“扰儿，你们终于回来了！”
凡扰双眼含泪的望着小桃：“我娘昏倒了，快去找大夫！”
楼里格外慌乱。
凡扰细细听去，周围看客议论纷纷，好像都是责怪云夫人的所为。什么情况？她只是一晚未归，怎么人们态度变化都这么大？
能如此一闻百闻手眼通天的，不用想，肯定是沈家。这几天也是多亏了沈弃留那家伙的照顾，要不然还没那么轻松呢。
凡扰安顿好云夫人便独自上楼给沈厌正回信。
“沈四爷，这几天承您关照，小女无以为报。多谢。”
“小丫头，怎么这时候才知道感恩？”
“什么叫‘才’？不是你硬要帮我的嘛，我又没有什么准备。”
算了，沈厌正这木头跟他多说无益。
既然他想要感恩，大不了她通通奉陪就是了。
凡扰颇为苦恼的思考片刻，随后决定还是先搁笔，把衣服换好，老实的化妆盘发。镜子里立即显出一张少女娇俏的脸，杏目红唇，肌肤若水。打扮倒是打扮的挺漂亮，只可惜腿脚上的伤却是暂且好不起来了。
要不是那狐妖……凡扰擦拭着伤口刚要愤慨，转念一想，哎，也不知道那狐妖到底什么下场。
浮生楼的祸事，终究还是浮生楼管。
凡扰推开窗户，微风裹着阳光的气息吹入室内，楼下人来人往。上次她还是云下楼众人所指的娇气大小姐，这回她却成了人人怜惜的卖艺少女。
可叹那人心多变，当今世人都是站在自己角度妄自评判的看客。
是黑是白，谁会知道。
窗外飞来了一只纸鹤，她张开双手轻轻接住，只见小纸鹤上载着一颗红豆。
“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取出红豆的那一瞬，手心里的莲花印隐隐散发着微光，她恍然间好像看到个红衣的影子从眼前闪过。眼花了？她使劲儿的眨眨眼。
什么也没有。
……
楼下，云夫人从床上醒来。
药香弥漫在屋里，凡扰下了楼帮着小桃给药壶添火，一边擦汗，一边笑着转过身问：“阿娘，你现在好些了吗？”
云夫人躺在床上，双目无神。
“扰儿啊，娘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好像记不清了……”
随着这一句话，气氛明显冷了下去。
“怎么会？夫人您就好好休息吧！”小桃帮着圆场道。
“记不得那就别记起来了，阿娘，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自责。”凡扰手上的汤勺一滞，脸上笑意全无。小桃看着她，她也只是装作不在意的摇摇头，快步走出房间。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只因一句“记不清”就全部化解了……
妖邪已除，恩怨结清。
狐妖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云夫人也变回了原样。结束了，一切就像理所当然一样，好像凡扰吃的苦都是应该的。
可凡扰不是傻子。
“扰儿，你现在还难过吗？”
小桃跟着走出来，关心道。
“夫人救下来了，我也没有大碍，如此大好的结果，难过什么？”凡扰自嘲的笑了笑，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小桃。
做好人难，皈依正道难，想要体面的活着更难。
能有一直陪着她的小桃，这就够了。
“你不恨夫人？”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家人嘛，都是小事，无所谓啦。”
小桃点点头，突然发现逃婚后的凡扰好像的确成长了不少。最起码，她比以前，更爱笑了。
——楼上，主仆相拥的这一幕被沈弃留看在眼里。
凡扰救云夫人的时候他的确并没有出手，可对峙狐妖时，她能有那么大的法力也是沈弃留意料之外的。
莫非莲花印已有解除之相？
沈弃留躲在走廊一角暗自揣度，不自觉的扬起唇角。这小姑娘，越来越有趣了。“七爷，你觉得现在是谁沉不住气？”他拨弄了一下手里的戒指，笑问道。
“白家吧，你不是最喜欢看他们家的戏了吗？”耳畔传来清冷的声音。
沈弃留沉吟片刻，身上杀气骤起，他似乎非常排斥“白家”这两个字，或者可以说，恨入骨髓。
“你怎么不说话了？还在回忆那段过去吗？”耳畔声音依旧淡然的道。
“嘁，我没事，但你可能有事。”
“怎么了？”
“别忘了，白家的债主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对方“哦”了一声，便失去了答复。
——自古，仙岛灵琼分为南北屿，南屿由重兵把守，与世隔绝，不通人迹。北屿则大盛修炼之说，以成仙为傲。然而在历代权势更迭之下，北屿又分为穹州和槐州，成双龙称霸之势。
穹州九苍梦一派在上次的仙战中败北，由此一蹶不振。如今看来，过了好些年了，也没有谁再挑起祸端。
可方才沈弃留所说的“白家”，却是整个北屿的一块逆鳞。
……不，是噩梦。
虽然很讨厌，但沈弃留现在并没有权力要求沈家与白家对抗。
沈厌正那边，新的任务又来了。
他瞥了一眼，嘁，居然还是盯着凡扰。
“你也知道，凡姑娘那人犟的很，根本不愿意欠我人情。”
“时辰到了，这一次，你不用帮她。”
另一头的沈厌正笑了笑，这种性子的女孩，真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