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等吧(1/1)
我时常在想,是不是人一到中年就会开始回忆往事?不管是那份心酸的,难过的,还是激动的,欣喜的,都会成为每个人留在心底的秘密。
就这样想着,我感到眼皮有一点沉重,于是闭上眼眯了一会儿,飞机发动机的嘈杂声,其他乘客们的窃窃私语,在我的耳朵里越来越小,直到听见我呼吸的平稳声,也许是我太累了。
“嘿,天真!走了,我们到了。”
一片朦胧中只认得那是胖子的声音,我双腿无力的被胖子和闷油瓶搀扶了下去,直到双脚感觉踏到了坚硬的泥土地上后,我扭了扭脖子松了一会儿劲,睁眼便看到了人流,身边是胖子和闷油瓶挽着我的胳膊,齐运和小花拉着行李箱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也不算完全睡醒,耳朵边仍有嘈杂声在不停的熙熙攘攘,我感到一阵刺眼,便捂着眉烦躁的抬头望去:
江西南昌昌北国际机场。
旅游是开始了,旅途还没有进入正轨。
“吴老板,你没事吧,需要先休息一下吗?”齐运见我这副样子狐疑道。
我捏了捏眉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示意他们不要管我,先出机场再说。
“行,我先订在顺风酒店休息了,你们快点跟上。”
于是小花走在了我们前面,我们则趁这段时间去拿了托运的电器,要是让小花知道了我们买了这些没屁用的东西,指不定就给我们丢了,还不赔钱的那种。
为了省麻烦,我们干脆又玩起了北京机场的那套,叫了辆车把东西送去酒店。
追上小花他们后,我们坐机场下的 地铁前往了浮梁县,我算算,今天是11月20了,前几天刚下完属于冬天的第一场雪,话说今年的雪下的早,瑞雪兆丰年,是个不错的寓意,一个崭新的开头。
我们的目标详细地址是在瑶里古镇,但也要先和九门协会的其他队伍汇合。
从地铁下来后,小花领我们到了浮梁县一处小酒店,说是这倒斗不光彩,找大酒店登记信息有风险。
做了二十几年了,真是做的越久越谨慎越小心。
罢了,先把该放的东西放一会儿,联系过电话,九门第二小队正在火速往我们这边赶来。
“真是不得不说,这破小酒店可比我在潘家园那套豪华总统套房寒酸不少,哎,连个电梯也不装一下,再瞅瞅这小床板,你们说胖爷我如果要在这里过一夜,晚上睡着了床板塌了,酒店负不负责?”胖子吐槽着从包里翻了几袋子薯片,还分了我和闷油瓶一包。
“你确定到时候不是让你赔?还有这总共就两楼,有这个装电梯的必要吗?”我撕开包装袋,边乐呵胖子边塞了一片薯片在嘴里。
胖子闻言气的脸都绿了。
“天真,你好得亲手检测检测床板的质量吧,真是,你不嫌弃我嫌弃呢。”说完他按了按床板子,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小花儿出去接头第二小队,这小房间暂时只剩下我们三个还有齐运。
“你们说,第二小队指挥队长是谁啊?”齐运站在窗户边上手里把玩着窗帘链,发出了真挚的疑问。
“可能是我师傅吧,以我二叔对黑瞎子的了解,让他带领两个队都行,只是不知道那两个队的人下了墓以后能不能活着出来。”
我说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是真怕瞎子他把自己的队员给折磨死了,毕竟说四年前去古潼京那回,黑瞎子带着苏万在甬道里找黎簇,在关键时刻差点叫苏万留在九头蛇柏的领地自生自灭。
齐运就像四年前的黎簇,完全一个愣头青的身份还叠加了好奇宝宝buff,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孩子甚至还比黎簇大了两岁,也不喜欢骂我神经病。
“哦~ 那吴老板,你说的那个师傅就是黑爷吧,现在黑爷 齐黑瞎子无论是在北京九门协会,还是在长沙九门旧址,那都是道上名声响亮亮的人物。”齐运说着眼睛都闪着光。
一个26岁年轻陈家当家人 陈玉水偶像张日山,一个24岁九门解家助手 齐运偶像黑瞎子,现在年轻人果然都是追星时代。
我感叹着时代迁变,不经意间又看到闷油瓶正独自坐在床上黯然伤神。
闷油瓶也会因为自己没人捧而emo吗?
我无视了齐运的叽叽喳喳,径直坐在闷油瓶身边想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儿。他沉默一会,开口了:“他缺德。”
……?
胖子大口嚼着薯片的嘎嘣脆声戛然而止,齐运的大声逼逼如序曲最后一个音符停下。蝉鸣随着闷油瓶语落也非常有默契的停止,我的沉默无声,却又震耳欲聋。
“缺德”这算骂人的词汇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闷油瓶骂人。
齐运有点懵逼,搞不清是在骂谁,是在骂他呢,还是在骂我那个便宜师傅呢?
不过闷油瓶并没有很在意我们诧异的目光,自顾自的又补了一句:“我是说瞎子。”
下一秒,“哐”的一声,房间的木门被一脚踹开,走进来的人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关注,也包括闷油瓶
“哟哟哟,哑巴张在骂谁呢,黑爷我瞧瞧第一小队有哪些人啊。”
如此吊儿郎当的语气,随意到极致的嚣张步伐,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我的便宜师傅闪亮登场。
不等我们反应过来,齐运这小子第一个冲上前去大惊小怪起来:“哇塞!黑爷,我那个…我是解老板的得力助手齐运,嗯…也是第一小队的成员,还有还有,我是您的头号铁粉!”
说着又从裤兜里摸索半天,掏出来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诚恳的请瞎子帮他签名。
有的人天大地大什么都不怕,但就是怕尴尬,黑瞎子也是这样的典范。
他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句听到的竟然不是闷油瓶的冷哼,而是自己这个“狂热粉丝”的追捧签名,我记得我这个师傅是从来没有见过齐运的。
瞎子内心虽然尴尬的不是一点半点,但表面上还是表现的非常从容。
他当着我们的面接过本子和笔,正要签下,手却突然悬在了半空,“齐运,嗯?”
“嗯嗯对的黑爷”
“姓齐?”瞎子似乎对有人跟他同姓产生了兴趣,他从自己的视线挪开本子,对上齐运炽烈的目光。
“嗯呢”齐运就这么兴奋地盯着瞎子看,感觉他要看穿那副眼镜之下的秘密。
“嗯……齐运是吧,你多大?”
“24啊黑爷。”
“我操,这么年轻???你这声音…”
我很努力的憋着不笑,但是齐运似乎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习惯了似的,他满不在乎道:“声带变异了,行吧。”
呃,说实在的,他俩一个185大汉一个175青年,从我们这个视角看,有些像儿子拿着满分试卷兴冲冲的让老父亲签字。
瞎子估计是感觉被看的有点不爽,索性不浪费时间,快速的在本子上签下了名,行云流水般,帅气的嘞。
齐运接过签名,心中那颗躁动的心早已按耐不住,几乎可以用激动地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来形容。
我们目睹着这一场面,谁也不出声,就静静的看着瞎子装逼。
完事后,瞎子撩了撩头发,向坐在角落里的闷油瓶投去了傲娇的眼神。
还是三叔教我的那句话:你这么牛逼,怎么不上天呢?
闷油瓶默不作声,只是缓缓转过身去,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您的闷油瓶拒绝了您的炫耀,并赠送了一击冷漠——
耍完帅,他又看向我,语气略带戏耍:“好徒儿怎么不来迎接一下师傅呢?”
“……走吧,既然人都到了,多留一会也没什么意思。”
“别呀,这才刚见面呢。”瞎子不悦地靠在门口道。
此时,楼下传来了小花的声音。
“吴邪—— 瞎子—— 出来了,随便休息一下够了。”
瞎子撇撇嘴,还有点不高兴了:“得了吧,就上来聊了一会儿,这算什么休息?”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麻利地跟我们一起收拾起了东西。
“咦?”
“这太阳眼镜谁的?还有三把太阳伞—— 我嘞个豆,防晒霜?”
瞎子拎起胖子那包里一件又一件的旅游用品,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一瞬间我们三个被看的一阵尴尬,我低着头,搓着手,只是笑笑回应着。
只有齐运知道怎么回事,他站在门口假装没听见吹着口哨,理由也很简单,要是被偶像知道自己还帮助三个神经病运东西,那岂不是从此都毫无脸面?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赶紧下来了。”小花一步步踏着阶梯走上来,气愤地瞪了我们一眼。
但是马上小花又顺着我们的目光看到了那副太阳眼镜。
“不是,你们去旅游呢?这眼镜谁的?瞎子你又趁机搞推销是吧?”
此时某只瞎子比窦娥还冤,但是说出来不是他搞的,谁信?
幸好小花没有过多深究,只是拉着我们下了楼。
楼下我们见到了瞎子领导的第二小队的队员,很好,都是一群生面孔。
我们一下楼,整整齐齐站在大门口的 七八个身着冲锋衣,一身上下仪器装备满是的年轻人齐声喊道:
“吴老板好——”
“王老板好——”
“张老板好——”
“齐少好。”
听到这里我几乎要笑喷了,齐少什么东西?是在叫差不多与他们同级的齐运还是叫瞎子?若是叫瞎子那可真是把人给往死里叫年轻了。
同时闷油瓶因为终于有人认得他了而眼前一亮,唉,可怜的瓶仔。
齐运轻轻笑着点点头,也回了一句“大家好。”
我敢说就齐运这小子的声音,要是头发再配个地中海,这不活脱脱一个教导主任吗?
但我更多的还是好奇 两方作为同级别等级,为什么要叫齐少?哪怕齐运是在小花手下最拔尖的助手也不至于吧。
小花望着站在楼梯上发愣的我,不禁笑出了声,他边笑边跟我解释:“吴邪,忘了跟你说了,齐运不单单只是我的助手这么简单,他也算是个解家小公子。”
我听的一头雾水,关键时刻还是齐运给我做了补充:“这样的,按照严谨的辈分来说,我是解老板的堂侄儿。”
我的发?齐运还有这层身份呐?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这不对啊,解家血脉不应该姓解么,可是齐运姓齐啊。”
面对我的质疑,小花啧了一声道:“谁叫某人的偶像姓齐?非要以 齐 姓在外宣传自己的身份,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闻言,我身后的瞎子轻咳一声。
我抓抓脑袋,算是懂了些,转头又对齐运问:“话说你原名叫什么?解运?”
“解子运。”齐运道,“吴老板,你还是继续叫我齐运吧。”
我都被他这该死的追“星”精神给感动哭了,这下瞎子不负责不能了事啊。
“嘀嘀嘀——”
门外一辆大型货车的鸣笛声划破了长空,转头一看,我就知道完了。
我靠,什么时候送来不好?偏要在马上就准备去古镇时来货,这下肯定免不掉小花一阵啰嗦了。
我正想上前去阻拦,小花却无视我直接朝货车走去,他问:“师傅,车里装的是?”
那大伯爽快说道:“你们这儿有个叫吴邪的人吗,这后面几箱子都是他的,你们来这儿江西旅游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家用电器?”
“家用电器?”听到这四个字,小花脸上稍微露出疑惑的神情,便回头把我叫了出来。
事到如今只好坦白,毕竟三叔教过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首先声明,并不是什么话都三叔教给我)
我抱着赴死的决心,示意货车司机大伯打开后栏,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叫我大吃一惊。
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的货运后备仓就这样映入眼帘。
我宁愿相信它是半路加油时被偷了去,也不会相信它在路上凭空消失。
此时,货车司机大伯的表情很是怪异,他结巴地讲不出一句话来:“不,不是,这,这叫什么事?”
“嗯哼?”小花哼了一声瞅向我,虽然我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我们三个站在货车后发呆,齐运他们耐不住了,纷纷跑来看情况,毫无疑问,他也亚麻呆住了。
“来不及讲故事多跌宕~有最崎岖的峰峦,成全过你我张狂~”
我的电话铃声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提示:黎簇鸭梨串
小花听见我的铃声,疑惑道:“你改来电铃声了?之前不是酒醉的蝴蝶吗?”
“十年人间书写十年篇章,只是觉得它很符合这十年来的辛酸。”我微笑着回答。
无事生非起祸端,我大概也知道是谁在搞鬼了,于是我一个人走到路边去,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吴邪,货车到地儿了没,东西没了吧?”
还是那个如此欠揍且散漫的声音,我听得恨得牙痒痒:“黎簇,你他妈又干了什么丧心事?我告诉你啊,几千块懂不懂?老子现在手头本来就紧,还帮胖子他妈垫了几十万,你别搞啊。”
黎簇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表现出极强不满的语气:“吴邪啊,说你越来越神经病了,你还是不信,我是那么缺德的人吗?你看看我敢吗?”
紧接着他顿了一会儿又道:“霍当家的,嗯霍秀秀知道吧,秀秀姐知道你们买了一堆玩意,说是让解老板知道了要把你大卸八块,所以……”
“所以就叫你们这些好人做了这事?你们真是无名英雄。”我皮笑肉不笑吐槽道。
哪知电话那头并没有听出来,“那是,对了,这些东西给你送到瑶里古寨了,到时候当地有一位向导招待你们,他是九门顾的人,可以放心的。”
“嗯,行,现在就算你做了一件好事,旧账我们再算。”
“这个嘛……不好意思吴邪,我只是奉命行事,不聊了不聊了,苏万又和好哥吵起来了,反正张副官和你二叔会带领我们三小队去瑶里古镇接头,拜拜!”
“哎,等下,你为什么要参与这场危险的……”我话还没说完,黎簇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行啊,黎簇这小子都会主动挂电话了,只留下我在这空无一人的凄凉街道中独立凌乱,一阵风都能把无助的我吹走。
小花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僵硬回头,他严厉问道:“怎么回事?解释一下吧。”
我真的好无助,想死。
“呃呃,小花你听我解释,这样的,嗯……他货车运错地了,你信不?”我扑闪着大眼睛向小花狡辩道。
但是,显然,小花不是傻子。
正当我陷入两难之境,方才那司机大伯火急火燎跑过来说道:“不好意思老板们,这一单送错了,重新装货的时候忘看看地址了,实在对不起。”
闻言,小花松下抓我的力气,半信半疑道:“真的?”
“是的是的老板们。”
“行吧没事,麻烦你了师傅。”说完小花又特意叮嘱我:“快点过来啊吴邪。”
这一关可算过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解围,但秀秀做事还是靠谱的,一般都是一事做到底。
等小花走远之后,我悄悄拉了拉司机大伯,小声感谢道:“大伯,刚谢谢你啊,对了,麻烦你下次给我送到瑶里古镇的那一趟换个人,别叫人家眼熟看出来了。”
大伯也是一副我懂的表情,他感概道:“刚才那人是你朋友吧,挺好的,还有人管着,我家里人命都不长,剩下我一天挣这几块酒钱混日子去了,有时候忘掉那些也好。”
我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人这一辈子吧,失去和遗忘是两大痛苦,不要说什么人如果难过 放声痛哭是最好的发泄方式,这话并不完全对,因为人在最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甚至内心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我也是这样,失去了很多。
简单一段互相倾诉后,我告别了大伯,回到小花那里开始等待九门派来接人的车队。
“天真,来的真慢,干什么去了?”
“没事,聊了一会天。车还没来?”
“没有,等吧。”
等吧,等人生下一个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