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断掉的小拇指1（1/1）

刚进外婆家所在的村子，秦雪便远远看见道旁树下围着一群老人下象棋的外公，她匆忙下车大喊着朝外公跑过去，“看二层”的路人们看见这个熟悉的女孩跑来，纷纷打趣赵贵成道：

“老赵头，你家那有钱女婿又带着好烟好酒来看你咯。”赵贵成猛嗅了口自己包的吐烟，并不理会路人们的玩笑，听见秦雪的声音后转身对外孙女笑道：

“小雪别跑啦，我和你一起找你外婆去。”赵贵成说罢，把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扔又踩了踩便朝着秦雪走去。

“外婆不在家吗，妈妈不是早就和秦锐来家里了。”秦雪迎着走来的外公，习惯性地挽起他的左胳膊，又瞧到那据说是二十多年前因一次事故断了一截的中指。

“你妈妈和秦锐确实下午就来啦，这不最近地里的正收玉米呢，老婆子就带他们去掰玉米，锐锐也跟着去玩了。”赵贵成看见不远处刚走下车的秦汝黄，并未走上前去迎接，而是不紧不慢的又从薄外套里掏出一根土烟卷点了起来。

“爸，这是给您买的中华和天之蓝。”秦汝黄拎着烟酒袋子站在车旁等赵贵成。

“嗯，你那好烟好酒我可不敢消受，还是拿回去送人吧，我人老了，用不了那么好的东西。”赵贵成看了看秦汝黄手中的烟酒，然后摆摆手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秦汝黄见状朝着秦雪使眼色，让她帮忙拿给赵贵成。

赵贵成到家后用阴沟口的水管冲了冲手，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串夏黑葡萄，在水缸中舀出一盆水洗了洗，把水倒了后重新又舀了一盆，连盆带水端给秦雪。

“这葡萄是玉梅下午刚买的，我和你外婆尝了一个都觉得甜得发腻，小雪你来尝尝看好不好。”

“外公，您和外婆留着自己吃嘛。”秦雪顺手拿出一个剥了皮，果然齁甜。

“我和你外婆老啦，得吃点粗粮，吃不得太甜太细的东西，给你爸爸也拿点吃。”赵贵成说罢从盆里捞出一把葡萄，起身递到此时刚进家门的秦汝黄身边。

“谢谢爸！”秦汝黄不复在公司中呼来喝去的威风，在这位已过古稀之年的乡下老人面前毕恭毕敬。

“我去地里看看你外婆忙完了没，饭菜都是现成的，等你外婆回来我再烧个稀饭就成，你们且在这儿坐会儿。”赵贵成递完葡萄顺势朝门外走去。

“外公~我也要去地里看看。”秦雪听罢连忙从凳子上跑到赵贵成身边。

外面的太阳才刚刚拐个弯开始坠落，东边林子里的鸟儿成群结队的往那些没有炊烟的人户飞去，乡下的鸟儿从不怕人，它们比人类更加了解哪根苞谷棒上的玉米最甜嫩、哪块地里的小麦穗最扎实，更分得清哪些是稻草人哪些是真人，只不过扎了稻草人的人户，它们便少啄些庄稼，然而那些庄户人呀从不谢谢鸟儿，逢人便说草人有多好用。

就这样在愈发西沉的阳光映照下，爷孙二人一高一低、一胖一瘦的出了大门朝东边的田地中走去。赵贵成的身高约莫有182，体重却不足110，因而身形看着极为纤弱，可看着弱不经风的血肉之下却是块难啃的骨头，这辈子对儿女孙辈没说过一句软和话，这个特点常常被赵玉梅当做笑话讲给秦雪听。

“外公，您真的从来没给大姨、妈妈、小姨和舅舅买过礼物吗？哪怕点心都没买过？”秦雪好奇的问道。

“我们那时候都是公社管着，每户人家每天要割多少猪草都是定量的，忙不忙不过来还哪有心思琢磨礼物点心什么的。”赵贵成吸了口土烟卷，突出的烟圈乍一看还有些规整。

“可是没有礼物多无趣呀，那外婆呢，外婆也没想着给他们买吗？”秦雪还是不死心，还要从外公外婆身上找到点父爱和母爱的证明。

“你外婆？哈哈，记得有次你舅舅不上学闹着自杀，你外婆闷不吭声做完一大家的晚饭，把你舅舅赶下饭桌，拿了瓶农药给他，让他到外面去喝呢。”赵贵成见到秦汝黄后一直严肃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微笑。

“天哪，外婆也太可怕了。”秦雪吓的一哆嗦，感觉都不是最偏疼她和秦锐姐弟俩那个慈祥的外婆了。

爷俩的脚程很快，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玉米地，只见陈翠萍头上盖着一块陈年旧毛巾，那毛巾表面灰扑扑的早已看不清原本的彩色图案，秦雪探头探脑在玉米地外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母亲和秦锐，便冲着远处还在田垄边缘掰玉米的陈翠萍大声喊道：“外婆，我妈和锐锐呢。”

“小雪来啦，锐锐刚去超市买花露水呢，你妈就在我旁边。”隔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的陈翠萍侧着身子答道。

原来秦雪和秦锐遗传了秦汝黄白皙的皮肤，却不曾把赵玉梅的皮肤屏障遗传了去，只要一到乡下的地里或林中逛一圈，都不需几个麻烦的虫子，姐弟俩显露的皮肤定然会生出一片片的疹子，小县城的方言俗称“扁疙瘩”。也无需用什么药，只用超市最便宜的六神蛇胆花露水拍上几下便万事大吉。

赵贵成走到陈翠萍旁边，背起地上盛了一半玉米的竹篓往回走着，陈翠萍和赵玉梅跟在身后小声嘀咕着什么。见母女二人相谈甚欢，站在不远处的秦雪也不好出声打扰，自顾自的原路返回。还未到家门口，便听见门内传来秦汝黄和秦锐父子二人爽朗的笑声，秦雪急忙加快脚步对秦锐说道：

“锐锐，恭喜你脱离苦海啦！”正坐在凳子上与父亲玩笑的秦锐一看是秦雪，伸出拳头冲着秦雪的肩膀就是一小拳，然后快速收回嘴里一直“哎哟”佯装很痛。

“姐姐，我可是听爸爸说端午假期回去你就要考四级咯，准备的怎么样？”秦锐站到秦雪身边悄悄问道。

“嘘~别让爸爸听见，不然回头又要问我题刷的怎么样了。话说你打算报什么专业”秦雪挤眉弄眼的使了个眼色后，终于把话题拐到了正轨上。

姐弟二人正热火朝天聊着，赵贵成已将竹篓放到厨房门口的地上，然后又去冰箱里拿出早上用石磨刚磨的杂粮稀饭，秦汝黄见状笑着对赵贵成说道：

“这一定是二娘给磨的花生豆子杂粮稀饭吧？每次来就惦记着这一口了。”

赵贵成刚要讽刺几句，见门外传来陈翠萍和赵玉梅的声音，便把准备好的几盆凉水都咽回了肚子里，在女儿和老婆子面前他不好说什么，不然又要被老婆子训斥“嘴上没个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