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怀疑（1/1）
问剑宗内，烛火遍布，每到夜幕降落，便会有弟子点燃宗内各处的白烛，将雪山中的房屋照得暖澄澄。
俞喻之凭借日里模糊的记忆，总算走回了住所。
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施晏温还没有回来。
估计，是去找他要的东西了。
俞喻之点燃烛火，在茶桌前坐下。
想起在院落中摆放的图腾，俞喻之后知后觉庆幸，庆幸自己及时看到了施晏温来到她身边，若是被他看到了，说不定他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那是神族的祈福灵图，若将此图腾是为凡人所画，便能保其一段时间的安康祥宁、予其福瑞。
虽说这具身体没有半分能力，但她怎么说也是个神灵，摆个福图替人祈福应是没什么问题。
可她那会还没查验能不能行，施晏温就过来了。
俞喻之有几分懊恼，若是那时再快上几分就好，说不定就能为施苓愉祈福。
她静坐房中思虑片刻，随即看向院外。
烛火于灯芯上轻晃，将垂落身前的青丝照亮。俞喻之提着裙袂，蹑手蹑脚走向院内。
院外有巡逻的子弟走过，她蹲在墙角，将烛火藏在身后，衣裙遮蔽下，微弱的光亮在粉腻的白墙上。
待周遭只剩静谧，她在蹲下身来从身旁花圃中折了一些叶枝，只手抬起阻隔发散的光，火光聚作一团把地砖照得明亮。
很快，脑海中的图腾样式便被残叶断枝摆了出来。
做好这一切，她在心中轻念施苓愉的名字，良久，那碎零零的叶木不见任何反应，直到微风拂过，吹了个干净。
俞喻之无声扶额，气愤拍了下双腿，还差点把烛火扑灭。
看着烛火差点湮灭，俞喻之放缓呼吸，待到重燃至豆苗大小，才浅浅呼出一口气。
她盯着算乱的枝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也没摆错，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院落中蹲得双腿发麻，俞喻之起身，身子还未站直便觉周遭一阵阴寒的冷意，风渐起，灭了她手中唯一的火光。
“......”
漆黑的院落，垂落的青丝飞舞，风过竟无声，森寒阴冷攀附她袖口露出的指尖，一个激灵，她像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甩了甩，随后抱手靠墙，整个人缩在衣服里。
警惕地，她握紧血银。
眼前地砖上忽而浮现方才图腾样式的荧光，起初极淡，而后愈发明亮，倏忽那图腾化作荧光朝空中散去，颗颗晶莹周遭萦绕着朱砂红般的雾气，渐渐朝一个方向飘去。
兴许是方才图腾的光亮微弱，俞喻之没发现罢。
只是现在，她更该忧心自己的安全。
眼前破空显出一抹毫无生气的苍白，逐渐化作一道身影，女子的模样，身着问剑宗弟子的衣装。
“福...火？”
她盯着从面前飘过的荧光，沙哑的声音迟钝道出这二字。
刹那，俞喻之腕间的血银震鸣。
“......”
你是不是响得有点晚？她脸上就差写个鬼字了。
俞喻之用力握住它，怕它动静太大让那鬼察觉。
白衣女子神情呆滞，缓慢抬手触碰那腾升的福火，最后食指指腹上沾染点滴。
微弱的火光贴近她的面容，照亮她垂涎欲滴的眸色，急不可耐地，她舔舐掉指尖荧光，指尖意犹未尽地划过舌尖和红唇，眼眸瞬忽闪了闪。
俞喻之屏住呼吸，就这么一动不动呆在角落，满心期望她没看见自己。
总是事与愿违，下一瞬，她眼神明亮望向俞喻之，语气期待：“你有、很多...福火？”
这鬼说话还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俞喻之毫不犹豫摇头。
她声音很轻，落到俞喻之耳畔，犹如寒风拂过，听得她耳朵发麻。
“你有。”
“我看、到了。”
“......”俞喻之冲她笑，“你看错了。”
闻言，女子眼眸骤然泛起寒光，“骗我。”
话落一瞬，她便化作迎面凌厉的风闪现至俞喻之半尺之远处，指作兽爪之状，伸向她的颈间。
俞喻之侧身躲过，迅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一阵灼伤的滋响声，她脸色霎时苍白，面容扭曲狰狞。
那截被俞喻之扼住的手臂，不断冒着氤氲白雾，伴随嘶哑的呻吟，手中挣扎的力愈弱。
待俞喻之松手，女子像是虚弱至已无力支撑站立要缓缓倒下。
俞喻之凌空翻掌，血银的驱煞之气瞬凝掌心，转而朝女子袭去，却隔空停滞于那具身体胸腔之前。
伴随俞喻之唇间吐出一字：“净。”
一道鲜红残影被其掼出那具身体，狠狠摔落至院落空地处。
俞喻之伸手扶住那具没了意识瘫倒的身体，将她安放在墙角。
眼前浑身打颤的鬼已然没了一只手臂，伤口不断往外冒着黑雾，她一袭红衣黑发，与镜鬼模样倒颇为相似。
她心有余悸瞧了一眼俞喻之，随后感应到什么，慌张往黑夜苍穹那望了一眼。
问剑宗内的剑气，已经感知到她了。
“你从何处进来的？”
俞喻之缓步上前，她虽不知道眼前的鬼与镜鬼有何关联，但从她方才的行为来看，像是进入剑宗有些时日了。
凛然剑气划破长空，身后寂静安眠的问剑宗似乎都被这声号令给惊醒。
那鬼惊慌失措化作一缕红魂逃窜，飘着没几步路便被冰尖似的剑气刺穿，钉在屋顶垂脊处。
很快，残魂连着剑气一起消散于静谧无声的长夜中。
不留痕迹。
外头大片火光逐渐靠近俞喻之所在的院落。
她目光还停留在方才那鬼死去的地方，回神猛地记起已然过了四个时辰，容貌早就变回来了。
俞喻之想回房，迈步却又被身后的声音喊住：“周夫人？”
刚刚救的那个女子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俞喻之微微侧身，道：“你方才梦游到了这，说什么都劝不动，然后就在墙角睡着了。”
“阿？”女子愣了下，嘀咕：“我什么时候开始梦游了。”
俞喻之随口扯胡话的能力愈发厉害，对了上话面不改色对下话：“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你快回房间休息吧。”
话风稳健，手心却冒了一层汗。
闻院外四处而来的脚步声，俞喻之心急着回房，道：“没什么事我先去休息了。”
刚踏上院落与庭廊衔接的台阶，身后的泱泱人群就已抵达门口。
“周夫人，无意半夜惊扰。”
“剑气在您这察觉了恶鬼的气息，您方才可有见过？”
俞喻之一时不知道是要说见到还是没见到。
想了片刻，她答：“方才是听到房顶有些声响，出来查看的时候没看到什么，倒是看到一个梦游的弟子。”
为首的人将手中灯笼照向角落里站着的女子，紧接着又盯着房顶，凝思后问：“房顶之前，周夫人就没再听到别的动静？”
俞喻之站在房梁下的暗处，背对着成片火光，轻摇头。
为首的人目色凛然，只身上前几步，低声问：“夫人当真没见到？”
俞喻之察觉愈近的火光，仍旧摇头。
她紧急探查神识，与施晏温分开的时候，那份牵连就因为过远的距离断开。
现在，他仍旧未归。
那人已行至台阶之下，他抬手摸上腰间的剑，厉声问：“那为何夫人不转过身来？”
俞喻之察觉身后的杀意，握紧手心，见招拆招答：“我的眼睛前段时间受了伤，夜里见不了强光。”
“夫人这样遮遮掩掩，我等很难信服。”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抬手顺势挥下，剑刃从俞喻之后上方袭来。
俞喻之微动步伐，让他那剑落了空。
接下来的每一招，那人都想逼迫俞喻之转身露面。俞喻之一一化解，唯一一次转身躲避被她抬手衣袂掩面而过。
那人，已然动了杀心。
“宗门弟子，胆子不小。”
俞喻之试图冷声呵斥住他，没想到他铁了心认定她是刚刚作乱那只鬼，瞬时调动周身浑天动地的凌厉剑气，妄图逼迫她现身。
她侧身抬手，想抵挡什么，内心却一阵徒劳的无力。
轰然剑气似要把她穿透般飞来，却在接触她指尖那刻，化作一阵阵温暖舒意的风，吹过她的乌发衣袂。
她恍然记起。
剑意不斩神明。
晦暗火光照不明俞喻之的面容，青丝扬起那刻，那人凝视她侧脸许久，几分陌生感涌上心头，走近几步想看清时，被屋内声响吸引了视线。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