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嘲弄（1/1）
这殿堂虽说是大，但确实也没大到需要用灵力传音的地步。
俞喻之看向坐在首位的老头，现如今的问剑宗掌门人，瞿执仇。
瞿执仇满鬓白发，传言他与那日的徐倧似乎是差不多的年纪，可他却眼见得要比徐倧年长上许多。
应是徐倧入了半神境界的缘故。
殿内灵力充裕，踏步进去便觉心旷神怡，身形轻盈。
只是仔细查探，这灵力还不如徐倧那日施威之力。
也难怪问剑宗门位居灵梦之下，人间九州半神境界的老头全在灵梦，这如何匹敌？
“灵梦的人，已在山下等候二位。”
瞿执仇依旧用灵力说话，声音飘渺悠远，听着有几分不实之意。
俞喻之不解，这老头难不成喜欢这么说话？
施晏温此时便站在俞喻之身旁，余光见她眉头紧蹙，目光盯着高位之所。
猜到她在想什么，他道：“他已经死了，不用灵力无法说话。”
俞喻之身形一顿，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悄声在神识中问：“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朝天城中尚未有问剑宗掌门人瞿执仇已死的消息，这若是放出来，问剑宗门怕是要大变天。
“昨日。”
“......”
就昨天施晏温被叫去叙旧，她在院子里堆石头那会？
俞喻之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这样直勾勾盯着一具已逝去的尸体，似乎不太好。
她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修仙强者，寿命也只是须臾。
人间传言，修仙者不至神境，寿命皆百来余年，皆受年老病死之苦。
瞿执仇的尸体盘坐于高位蒲团之上，眼目紧闭，面色如旧。
“我让虞长老与你们一同前去。”
施晏温闻言，说：“昨日已查实宗门之前种种是恶鬼所致，眼下重要的是守好宗门，我有夫人陪同便可。”
虞青山位居侧旁，抚了抚长须，点头认同：“眼下是宗门危难时刻，是该留守，况且——”
他顿声，顺势目落俞喻之身处，“周夫人实力也不弱于我。”
此时被寄予众望假扮成施玥的废物俞喻之：“......”
两人踏出剑阁的门，伴随门严丝合缝地关闭，身后浑天广阔的气息便瞬间消匿。
取而代之的，只是远处高耸之位的飘散白雾，以及孤零零单调的院落。
仿佛从一处广袤天地踏入静谧的山林木屋之中。
两人步行向外。
“为何一只恶鬼便让宗门方寸大乱？”
俞喻之在施晏温身边呆久了，对在神识中说话这事已然娴熟。
毕竟所去之处，几乎没有安宁祥和，得警惕隔墙之耳。
“宗门许久前便出现了恶鬼附身，吸食弟子福寿之气的情况，不过那时恶鬼从未在宗门内现身，剑气追查不到，他们无可奈何，一直查明不到真相，只好隐瞒。”
“如是被外界知晓向来以纯净之地之称的问剑宗们让几只恶鬼搅得人心惶惶，宗门声誉何存？”
施晏温低眸瞧了一眼她。
“只是昨日你让那恶鬼现了身，剑气所察，这件事便隐瞒不住。”
俞喻之算是明白，早就出问题了，只不过他们没能力，不作为罢了。
“周子行...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并非。”
施晏温前行的脚步忽然停下，俞喻之听他言：“是结界。”
她见他垂眸，弯腰，随后只觉手腕处多了一道力，眼前逼仄的长廊便消失不见，转眼是半山腰门界处的漫天风雪。
那道结界似乎薄了几分，俞喻之抬头看，不久便觉脸上多了几丝冰凉，飘忽的细雪穿透了结界，落在了门界之内。
结界似乎在逐渐变弱。
这就意味着，日后，这道结界并不能抵挡一切恶怨邪祟。
昨日掌门人逝去，无疑是雪上加霜。
门界之处，早有人静候。
“周先生，周夫人。”
那人躬身作揖，道：“请随我来。”
冒着风雪往山下走，俞喻之想象中的刺骨寒冷并未降至，反倒周身有一层灵力相护，替她隔开了风雪。
“灵梦的人为何要找周子行？”
耳边是呼啸风雪，施晏温的嗓音却格外清晰：“加固万符囚地。”
俞喻之想起那日施晏温像烧掉一张符纸一样毁掉了万符囚地，果真像个纸糊房子。
“而且——”
他口吻中添了几分趣意，“他们说，抓到了镜鬼。”
—
问剑宗门分内宗门和外宗门，内宗门位于半山腰，受剑气结界所护，终年常青。
山脚，有一处清潭，从清潭深入山中十余里，皆为问剑宗外宗门的地界。
这里天随四季，清潭此时被大抔大抔细雪覆盖，细看湖面仍未结冰，覆盖之上的雪如莲，随风在静谭上流动。
过了一狭窄道口，便见雪山环抱下磅礴的外宗府邸。
此处更像朝天城中的望门贵族，与内宗门剑气肆意仙气飘飘的修炼景象全然不同。
带路那人一行直抵内堂屋之外。
屋内热茶雾气四溢，俞喻之站在门口，听到屋内人唤了声：“周先生。”
随之是稀稀拉拉的起座声响。
她随施晏温入屋，第一眼却瞧见了自己的脸。
“......”
铜生和绿衣都在。
俞喻之忽然心虚，避开铜生的视线。
毕竟他去替自己受苦，多少有几分歉意。
见周子行进来，徐倧破天荒的屈尊起身。
“先生。”
紧接着，他又看向俞喻之，道了句：“周夫人。”
这声尊称，喊得俞喻之怕是要折寿。
虽说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不过眼见徐倧那样狂妄蔑视一切的人，都能对周子行这番尊敬，她倒是很想知道本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姑姑，姑父。”
绿衣朝两人行礼，带着还在状况外的铜生。
说实话，看着自己的脸给自己行礼，让俞喻之心生一种难言的抽象感。
落座之后，徐倧先开口：“周先生从荆州到朝天城的行程提前了几日，听说遇到了劫匪，先生可有受伤？”
这老头还会关心人？
徐倧面相刻薄严厉，身居正道高位向来坚执不从，堂屋内所座之人皆历历在目，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对周子行多了一份敬畏。
“无妨。”
屋内火炉之气萦绕，热茶也渐渐被屋外不断钻入的寒意消了氤氲。
“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劫匪能在周夫人手上占了上风？”
“......”
俞喻之着实没想到，这谈话居然还有她的份。
正当施晏温想在神识中教她怎么对言时，众目睽睽下，俞喻之回话回得自信且得心应手：“江湖之大，强者众多——”
此刻，她竟神游了须臾，想让自己的话显现几分人间艺术。
“我的实力...不值一提。”
俞喻之自己挺满意，毕竟都是四个字。
只是她心中暗自欢喜之时，却无意瞧见了施晏温看她的眼神。
那双眼睛就写着你若是再敢多说半个字我现在就把你灵根挖出来然后曝尸荒野。
俞喻之就像呲着一口牙正乐着，差点来不及收回去，她立马在神识中道：“好的，我不说话了。”
堂屋内的氛围此时有些微妙，几道打量的怪异眼神落在俞喻之身上，唯独铜生盯着她，眼眸里渐渐亮起了光。
流淌寂静的堂屋内，施晏温主动开言：“我家落难之时，灵梦的二长老曾救我于水火，我那时答应过他，日后无论他提出何种要求，我都会尽全力帮他，徐长老今日的意图我也猜得到一二，您说便可，该还的人情我定不食言。”
徐倧本已对眼前的施玥起疑心，可周子行这番话却又让他斟酌。
二长老确是在他出发问剑宗门之前跟他道过这番过往。
他悄无声息探了探施玥身上的灵力，与之前大差不差。
沉思几许，徐倧暂且打消怀疑，道：“灵梦此行前来，确实想请周先生帮一个忙。”
“帮我们设计一个禁制结界，加固万符囚地。”
施晏温面上蹙眉，问：“贵宗的万符囚地可是另世天牢，九州之内无人可破，何须禁制加固？”
他语气轻飘飘，却让俞喻之莫名听出几分阴阳怪气的嘲弄。
徐倧面色忽增几分狠戾，厉声道：“那也要看关的是谁，这次可是鬼界鬼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施晏温执茶轻饮，淡声问：“这鬼将可入了灵梦的天罗地网？”
徐倧闻此问话，似乎回答一件铁板钉钉的事，他神色舒缓许多，唇角浮现几分不屑：“当然。”
“灵梦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
忽闻一声轻笑。
俞喻之观察堂屋之内人的神色，与之前并无二异。
似乎，并没有听见这声嘲意。
那只能是...神识之中的声音。
施晏温笑道：“这几日在剑宗，听闻了万符囚地被毁之事，看来此次牢笼，与之前的不同。”
徐倧：“之前那是柳家的，本以为那种残次品就可以困住镜鬼，是我们轻敌了。”
施晏温默声，故作思考，后道：“我可以试试，不过我要先入这囚地看看。”
徐倧应声爽快：“请。”
不过片刻，堂屋内破空现出一道裂口，万符囚地的入口。
那日僭神域中，与柳絮怜撕开的入口很相似。
只是众人还未起身进去，里面忽然传出一道阴恻恻的声响：“你们灵梦还真给脸要脸。”
一众人坦然失色，一向心高气傲的徐倧也变了脸色。
黑雾渐渐从口子中溢出，伴随阴寒的嗓音，外宗的府邸早已变了景象。
“戏演完了。”
“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正当着背景板的俞喻之后脊一寒，心头不妙。
完了，冲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