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家（1/1）

开学典礼结束过后，学生们吃了中饭，进行大扫除，下午便开始放学。想着下午就可以回家了，学生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就连林蕴眼里也有兴奋。

林蕴开始迫不及待见到奶奶了！

林老师在班上进行放学前的安全强调，从最后一点，再到最后一点，林蕴已经不知道听到了几次“最后一点”了，那最后一点还是没有来到。

班上有些同学如坐针毡，嘴巴张呀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甚至有些人脸上现出了焦急神色，深怕林老师说下去，他们就要在这过夜了。

林蕴虽也着急回家，可在林老师激情满满的强调中，竟出奇地平静。她身形端正，不偏不倚，目光如炬地看着前方。别人以为她这个乖巧的学生，肯定在洗耳恭听。可只有她知道，她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忽然，她在外面的走廊上，见到了向她招手的林泉。走廊上不光有林泉，还有其她学生，正伸着脖子，往里探，见到熟悉的人，展眉欢笑。而与她们对视的人，就会露出无奈的笑容。

林蕴透过林泉的笑容，看到了那棵参天耸立的榕树，在微风的轻抚中，稳重如山，只有那细如丝线的枝条，微微摆动。而营养不良的树叶，终究是敌不过那阵阵微风，不得已放开了那居身之所，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逃不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

一片，两片，三片......在数到第十片时，林老师终于结束了她的慷慨激昂的演说。同学们精神抖擞，一个两个跟老师说了“再见”，如离弦之箭踏出教室门。

邹林跟林蕴说了“再见”，便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林蕴背起书包，拿起口袋，朝着林泉走去，而后，两人一起往校门走去。

“你们老师也太能讲了吧！我都要等睡着了。”林泉打了一个好深的哈欠，“我想不到漂亮干练的林老师，原来也如此婆婆妈妈。我在想，不管多漂亮的老师，是不是只要当了班主任，就会往老妈子方向发展。”

林蕴深有体会！林老师相比于其她老师，的确是爱唠叨了点。甚至有段时间，班上同学特怕她上每个时间段的最后一节课。只要她上最后一节课，他们永远是最晚下课的人。

记得有一次上晚自习的时候，林老师上着上着，就从课本扯到了历史人物，然后说起了人生道理，再说到成长之路。直到下课铃响，老师依然激情不减。

教室外面的夜黑沉沉，映着点点星光，镰刀般的月亮，散发着淡淡的月光。教室内，林老师热情高涨，精神饱满，眼神清亮。

说实话，如果是白天时间，同学们是很乐意听的。但因为是下晚自习了。班上非住宿同学就想立刻回家。她们深怕同村的人不等她们，然后一个人面对那黑漆漆的夜，心里害怕。想让林老师停止，心里又不敢，甚至有些同学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最后，还是林老师听到了学生哭泣的声音，才停止了话头。了解原因后，她露出愧疚的神情，保证下晚自习后绝不拖堂。

当然，李老师虽然爱唠叨，但对同学们的关心是真的。班上同学也很尊敬热爱林老师。林蕴也是。

“林老师，她是关心我们！”

“我知道，不关心你们的话，可能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校门口，停留着许多学生！有些是在等车，有些是本地的学生，在和朋友们扯话闲聊。有些人见到林泉，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甚至有些人等着无聊，凑到林泉身边，和她有说有笑。

林蕴就站在林泉身边，听着林泉和她们聊天说话。林泉的笑声一直在她耳边回响不断，她并不觉得吵，相反，她很开心，林泉这么快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

一开始，她担心林泉初来乍到，和班上同学磨合不了，但显然，是她多虑了。以林泉的热情开朗，谁又能拒绝和她成为朋友呢。

林蕴并不会觉得自己被冷落，她能够和林泉并肩而站，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林蕴，你们在这里等车吗？”林蕴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身体一震，转头看过去，杨白正笑得傻兮兮的，他后面站着正扶额叹气的林羽。

“我们不等车！我们走路。”林蕴小声地回答。

凤尾村离学校最多半小时的路程，林蕴和林泉决定不搭车，直接走回家。

“哦，你们是哪个地方的！”

“凤尾村！”

“那刚好，我们可以同路！我们走的方向是一样的。”杨白高兴地说道。

林蕴面无表情，甚至内心有点无语，她不知道杨白高兴个什么劲。

林羽也很无语，他轻打了一下杨白的额头，“怎么，我每天陪你走，你还不乐意呀！”

“这不一样！我今天见识到了林蕴这么厉害，我一定要打好关系。以后学习上的难题，我就能问她了。”

“那你打好关系，就口头说说呀！”林泉在旁边微笑地说道。

“对！我去给你们买点东西。”

林蕴轻瞪了一眼林泉，看着杨白像个傻子一样就要去买东西，连忙叫住了他。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发出着急而又大的声音。她制止了杨白的行动，并叫她不要听林泉的，她是开玩笑的。以后遇到什么难题，可以来找她。但她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会。

杨白听到林蕴这样说，已经高兴颠了。现在的他深深体会道，人不可面相。以前他误信谗言，以为林蕴冷若冰霜，神情淡漠，肯定不近人情。但到接触过后，才发现，她是如此好说话的人。

看时候不早了，林泉和班上同学道别之后，便和林蕴踏上了回家的路。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她们的身边多了两个同伴。

四人的身姿在夕阳下，染上了橘黄的光斑，披上了斑斓的金色彩衣，衬得她们越发耀眼。

凤尾村里的凤尾花，像是知道读书的学子今天要回来，莽足了劲，茂盛开来。清新脱俗，娇艳绝美，淡雅纯洁，应有尽有。它们摆弄风姿，摇身晃脑，注视着归来的学子。

学子们，看到熟悉的凤尾花，看到袅袅炊烟往上翻腾，如兔子般，朝着家里跑去。

林蕴和林泉在村口分手，各自朝着家里走去，相约明天再见面。

林蕴平时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今天还是带上了迫不及待，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走到最后，她不自觉地跑了起来！见到那幢熟悉的土房子，她露出了点笑意。

“奶奶，我回来了！”林蕴激动地喊到。除了鸡鸭声，林蕴什么都没听到。她推开门，没有见到奶奶，心里的激动逐渐平息了下来。她有点失落，有点委屈。但也只是一瞬，她又平静了起来。

她放下书包，洗了个脸，然后抱起一捆柴放到了厨房。她往锅子里倒了水，准备烧点热水。

她用电饭锅煮了饭，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一小块肉，放在盆里，从锅里舀了点热水，倒进盆里，进行解冻。

不一会儿，村里最东方的土房里，也升起了浓厚的炊烟。在田园里除草的林蕴奶奶，不经意一瞥，瞥到了家方向上空的那一缕缕炊烟。她心下疑惑，而后如梦清醒，她慌里慌张地收拾好工具，往家里赶。

她知道是林蕴回来了。她有点埋怨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林蕴今天放学，还要来干活；为什么不在家等着林蕴；为什么不做好饭菜，等林蕴回来。

反而，让她一个人兴奋地回家，又如此地失落。

奶奶知道，林蕴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她明白。林蕴渴望回家的时候，有人等待着她，这样让她觉得，自己也是被爱的。而不是面对一屋的安静，心里空落落的。

奶奶一直都知道。所以，她以前会专门等在家里。可是今天，她失言了。虽然林蕴和她从来没有约定过什么，但她让林蕴伤心了。

林蕴奶奶拿着锄头，火急火燎地朝着家里走去。离家门口几十米处，她就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忙上忙下。她眼里盈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落下。

奶奶调整好呼吸，加快了步伐，往前走。林蕴正在往外倒水时，看到了扛着锄头的奶奶。她连忙放下手里的盆，跑向奶奶，想要帮奶奶拿锄头。但被奶奶拒绝了，“林蕴，奶奶虽然年老，但还没体衰到连一把锄头还扛不动。你不要小看奶奶。”

“我哪有小看奶奶。我只是不想让你累到。”

“林蕴，你不累吗？你回家一趟，等不到饭菜香，还要你亲自做饭。奶奶心里愧疚。”

看奶奶要落泪，林蕴连忙安慰道，“奶奶，我们一家人，不说这些！况且，你也在山上忙着农活。我一天两天只是读书，其实一点也不累。况且，做饭又不是什么难事。倒是你，我都说了，你不要干这么多活。怎么今天干到这么晚才回来。如果不是我今天回来，怕是你现在还在地里呢！”说道最后，林蕴带了点不满。

奶奶知道林蕴有点生气，便和林蕴说，她今天上午一直在家，实在是因为坐乏了，便想着去地里做做活，活络一下筋骨。还让林蕴放心，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身体的。

林蕴暂且相信了奶奶的说辞。其实，她在学校上课，也管不了奶奶。但她必须要每次提一提，不然奶奶就不把身体当回事情，总想多做。

“奶奶，你快去洗个脸吧！等下就要吃饭了。”

“嗯，好！”

奶奶看林蕴熟练地吵着菜，便不去打扰她。趁着未吃饭前，她先去给鸡鸭喂了点吃食，等下就不需要喂了。

“奶奶，吃饭了！”

“好！”

饭桌上，一道肉菜，一道白菜，简单朴素，却美味可口！席间，林蕴神秘兮兮又带着点骄傲地从口袋里拿出三个红包，放在了桌子上。

奶奶既惊讶又高兴，拿起桌上的红包打开了来看，六百块钱，相当于她卖五个月的菜钱。她笑得脸上的褶子扭在了一起，混浊的眼睛也变得清亮。

“我们家蕴蕴真厉害！”奶奶越看越欢喜，“蕴蕴，你可不能骄傲，要继续加油！”

“奶奶，我会的！”

奶奶把钱给了林蕴，家里的钱一直是林蕴保管。当然，奶奶也知道钱放在哪里，但她一般不会去取。因为平时，家里用不到什么钱。

吃完饭，林蕴跑到了房间，拿出家里的钱包，准备把钱放进去。但是她一摸，就感觉到不对劲。她把钱全部拿出来，一看，怒气攻心。钱包里的钱只剩下了三四百，都是零钱，那些整白的现金，都不见了。

这是她和奶奶一块一块地攒下来的。她和奶奶，辛苦地种菜，辛苦地卖菜，辛苦地捡破瓶子，辛苦地到山上摘草挖草去卖，存了两年多，就这么没了。

林蕴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是她长大之后，第一次哭泣。眼里伤心又绝望，既痛恨又埋怨，既理解又悲痛。

奶奶急匆匆地跑到房间，正对上林蕴满脸泪水的眼睛。她心里一阵绞痛，脸上后悔又悲痛。

“奶奶，这些钱，去哪里了？”林蕴望着奶奶，满怀期待。

“蕴儿，奶奶，对不起你！这些钱被你爸爸拿走了。”奶奶走到林蕴面前，抱住了她，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她恨林蕴的父亲，更恨她自己。

林蕴的爸爸在林蕴上学的那一天，回到了家里。他回到家里的那天，奶奶很高兴，眼睛里亮了几分。她以为她的儿子改邪归正，知道回归家庭了。她那天罕见地杀了一只鸡，平时她和林蕴在家里，舍不得吃一点肉。可是为了儿子的回家，她高兴地也为他炒了鸡肉。

晚上的时候，她高兴地为她的儿子铺床。即使儿子不耐烦地听到唠叨，叫她出去，她也乐呵呵的。因为，她的儿子回来了！

这一切的母慈子孝，在黑沉沉的夜晚，消失地无影无踪。林蕴爸爸偷溜进她奶奶的房间，摸到了钱包，准备转身就走。

突然，灯亮，一切的假象被照得明明白白，而残忍也如此坦坦荡荡。此时的林蕴奶奶无悲无喜，莫过于哀莫大于心死。她对她儿子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她让林蕴爸爸直接走。

林蕴爸爸拿着钱包准备直接走，被奶奶呵责住了:你如果拿着钱包走，我一定大喊有“小偷！”

林蕴爸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蕴奶奶，他被林蕴奶奶眼里的淡漠吓住了。可他又不想放弃这些钱，他眼睛一转，转而跪在了林蕴奶奶面前，低声下气，泪流满面，可怜兮兮地说道，“他欠了别人钱，再不还，就要被他们打。妈，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林蕴奶奶很想说，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和我的孙女！她看着抱着她腿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突然，她有了一种错觉，她好像这辈子，从来没有过儿子！

她叫她儿子拿了整百的钱走，她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可她忘记了林蕴的感受。

林蕴哭得眼睛通红，她不相信地问奶奶，“奶奶，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奶奶抱住林蕴的头，含泪说道，“林蕴，你相信奶奶，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只有孙女，没有儿子！”

“奶奶，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