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范进中举喜笑颜开 娘子落井悲从心来(3)(1/1)
第二天一早,范进起来后先看了下桃花,他以为桃花还在入睡,谁知桃花一见范进,便抿嘴一笑。范进一时心花怒放,激动的对桃花说,叫爷爷!已经起来在一旁忙着给桃花煮粥的妻子回头问范进:
“相公,你让桃花给你叫啥?爷爷?”
这时范进已经把桃花抱了起来,扭头笑着对妻子说:
“是啊,我们都这般年纪了,不让桃花叫我们爷爷,还能叫老爹?哈哈,瞧瞧,这孩子多么俊俏,和你年轻时候很像呢!”
妻子胡春桃羞涩的一笑:
“相公,不带这么笑话人的啊,我都多大年纪了啊!你把桃花给我,快洗把脸,喝点粥,去我老爹那里,看看他说的私塾先生的事情有没有着落!我这个爹杀猪是一把好手,就是有时候喜欢说一些大话,死要面子活受罪。”
范进把桃花递给妻子,到母亲房间给范母请了安,回头过来坐下喝粥,一边吹着热粥一边对妻子说:
“娘子啊,不瞒你说,我这次又没考中,还真有点怕见我这个岳丈呢?”
“大不了再骂你一顿,相公啊,现在还不是我们要脸面的时候。等…”
妻子胡春桃又怕范进提起落榜难受,就止住了话题。低头看着怀里的桃花,又问范进:
“相公啊,这孩子这么大了该会说话了,她能听懂咱说话,可就是不说话,不会是个小哑巴吧?要不,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别人家咋舍得丢了呢?”
范进刚喝了口粥,听妻子这么一说,急忙咽下,有些生气的看着妻子,说:
“以后这种混账话就不能再说了啊!什么小哑巴啊?我昨晚上不说了吗,这是菩萨看见咱俩这些年没有儿女送给我们的。”
说完,又低下头喝粥。妻子胡春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再言语,只是低头逗桃花笑。
范进简单喝了碗粥,看了看房屋四周,妻子问:
“找啥东西?”
范进想给岳丈胡屠户带点见面礼,看了下家里,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没有说话,回过神来又摸了下桃花的小脸蛋,低头出了家门。
胡屠户比范进大十五岁,四十岁那年才有了女儿春桃,老来得女,胡屠户喜不自禁,把春桃视若掌上明珠。只是自己妻子在春桃五岁那年一场痨病,丢下胡屠户父女两人撒手而去。妻子死后,胡屠户一直想续弦,托了好多媒人没有说就。转眼女儿春桃到了婚嫁年龄,这胡屠户也是左挑右选,搞得许多媒人就像当年给他续弦没有着落一样,胡屠户的女儿成了远近闻名嫁不出去的大龄闺女。胡屠户看着长相俊美,性格也贤惠的春桃嫁不出去,自己每天杀猪杀得也不开心,平日杀猪本来一刀致命,现在却是几刀下来捆在案板上的猪使了劲的吼叫,搞得他家隔壁买炒货的老严跑到他家来找胡屠户,指着胡屠户发落自己的不满:
“我说胡屠户,你最近是咋的啦?我天天听见这猪骂你祖宗八辈,你平日里都是一刀下去,那猪翻一下白眼,听不见哼哼一声,这时候,你杀的那猪说的是谢谢你老胡,你让我走的很轻松,现在,你在听这猪是咋说你?这畜生在骂你,这狗日的老胡,自己不开心就拿我来撒气,几刀下来还要不了我的命,让我活受罪。我咒你八辈祖宗!”
胡屠户眼睛一瞪,拿着杀猪刀的手气的一哆嗦,也骂老严,快滚回你的家里炒你的瓜子去,我杀猪碍你啥事?
待在屋里的胡春桃知道自己老爹为啥发火,隔着窗户喊了声爹,你过来一下。
胡屠户放下杀猪刀,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手上的猪油,进得门来,问:啥事啊?是不是饿了,老爹这就给你蒸米发去。胡春桃示意让老爹走进一点,胡屠户来到春桃跟前,春涛说:
“老爹,我知道你为啥着急,可这婚姻大事也不是小事,我听说范家庄有一男子名叫范进,聪明好学,喜欢读书,家里穷,到现在没有婚配。”
胡屠户一瞪眼:
“你是说范家庄那个考了几年还没有考上个秀才的范进?”
胡春桃抿嘴一笑,有点羞涩的说:
“老爹,你也认得他?”
“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个神经病范进!”
胡春桃听见胡屠户这样贬低范进,脸上露出不乐意。胡屠户知道这个时候女儿和自己说范进的意思,只是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个坎,挑来挑去自家女儿选中了一个被一家人耻笑,连续几年不曾考中一个秀才的范进!可是看看女儿胡春桃的脸色,这是铁定要跟范进的节奏。
胡屠户心有不忍,但还是心疼女儿,语气缓和了一下,说:
“放着沈家大户人家不嫁,非要跟这个只知道死读书的穷书生,我不知道自己这辈子造了那些孽,有了你,却没有了老婆,你这要嫁人了,却选了一个呆子书生!不过…读书人是比那些只知道做活的粗人将来有出息。”
说到这里,胡屠户想了一个主意,问女儿:
“你嫁给这个范进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老爹,你说,啥条件?”
胡屠户又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一把:
“让范进立个字据。就是你嫁给他以后,三年,最多三年必须考中秀才,举人咱就不指望了。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他范进家祖上也没有这福分。你若答应,我就找媒人去说媒!”
胡春桃咬着嘴唇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让胡屠户和胡春桃没有想到的是,范进立下字据以后,已经连续三个三年了,还没有考上。气的胡屠户今年过年的时候,守着范进的面把那个字据烧了。当时,范进看着烧成一把灰烬的字据,看着胡屠户,强忍着眼里的泪,说:
“岳丈,你还不如打我一巴掌呢!”
范进来到胡屠户家门口的时候,胡屠户还没有开门,范进就在门一边等候。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胡屠户打着哈欠开了门,看见门口的范进,有些惊讶,问:
“昨日春桃刚借了一袋米回去要喂你那个快要断气的老娘,你今天一大早又来作甚?”
范进有些懵,心想,“不是说让我来和你谈私塾先生的事情吗?转眼忘了还是对你女儿随口一说?”
心里是这么想,但是嘴里还是恭恭敬敬的对胡屠户说:
“岳丈大人,小胥我一早过来并不是为了讨要东西,听春桃说,岳丈大人今早让我过来是为了一家私塾先生的事情,可有此事?”
胡屠户一拍脑门:
“妈妈的,让你天天给我借东西都借怕了,以为只要你来就是来要东西。”
胡屠户说到这里,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问范进:
“我听说昨日院士考试放榜了?可曾考中?”
范进听胡屠户这么一问,反而不紧张了,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范进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的对胡屠户说:
“岳丈大人听后不要动怒,小胥这次还是名落孙山,没有考中,给岳丈大人丢人了。”
胡屠户一口啐在范进脸上:
“呸,我这张老脸现在天天用猪油抹着,已经不知道脸在哪里了,可怜我那女儿,当初看上你这个呆子。进屋来说吧!”
范进这才擦了一把被胡屠户啐在脸上的唾沫,跟着胡屠户来到屋里,看见一木凳,正想坐下,一下想到胡屠户还没说让自己坐下,又急忙起身跟在胡屠户身后,胡屠户不耐烦的说:
“没长眼睛啊,找个凳子自己坐下。我喝口老酒,吃块猪脸再给你说人家私塾先生一事。”
范进被胡屠户骂的一头雾水,自己那张书生脾气刚要发作,忽然想起妻子的叮嘱,对待胡屠户骂人的话只能左耳听,右耳出。如果较真,自己就输了。再说。自己目前也没有较真的本钱,只能人前人后当孙子。
等哪天老子考中了,这些年那些瞧不起我的,不管亲戚朋友,一律拉黑!当然,如果考中了,先给妻子胡春桃磕头答谢,这些年没有贤惠的妻子看得起自己,十个范进也死掉了。虽然圣人说,这天下唯女子小人女难养也,这里说的女子不是胡春桃这样的女子。
范进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胡屠户已经喷着酒气,打了个饱隔从一边屋里出来了,用手招呼了一下范进:
“来,来,我来给你说说私塾先生的事情。”
范进急忙走到胡屠户跟前,弯腰低头,说:
“岳丈大人请明示,小胥在这里洗耳恭听了。”
胡屠户一瞪眼,对范进大声说:
“就坐在那里好好给我说话,别整一些之乎者也的文词,妈妈的,我听起来就头疼。”
范进只好又退回原来位置坐下,不再说话。
胡屠户又打了个饱嗝,脱下鞋子,摸着脚丫子,说:
“你去的这家大户人家是我们村里的大户丁举人家,他原来雇了个私塾先生,姓孔还是姓丁,总之,妈妈的,这个姓孔的不好好在举人家里教书备课,竟然私自拿举人家的书。偷书的时候被举人家的用人抓住了,就交给了丁举人。其实,丁举人也不想拿他怎样,一个教书的,喜欢书,你只管来说就可以了,为啥还要偷偷摸摸的去拿?妈妈的,我最狠这样的人。”
胡屠户说到这里又摸了下脚丫子,对着门口狠狠啐了口,继续说:
“关键是,这个孔,孔什么玩意还在丁举人面前狡辩,这一狡辩惹恼了丁举人。你知道这个孔什么玩意是怎样狡辩的吗?”
胡屠户说到这里声音大了起来,倒吓得范进一激灵,没等范进说,胡屠户又说:
“这个姓孔的,和丁举人说,读书人窃书怎能算偷?这句话惹恼了丁举人,妈妈的,丁举人就把这个姓孔的给辞了。我那天去给丁举人家送肉,走到门口,丁举人叫住我,问起你这个王八东西,这些年考中秀才了吗?你说,我这张老脸当时恨不得钻到猪头里面不出来,妈妈的,你现在考不上比那些考上的还出名,妈妈的。”
范进也感到惭愧,只好诺诺的说:
“小胥无能,给岳丈大人丢脸了。”
胡屠户用眼睛瞄了眼范进,又说:
“算你这个王八蛋有福气,人家丁举人看在我这些年给他家送的猪肉都是上等好肉,从不掺假的份上,让你去他家当私塾先生,一年十二两银两,够你养你那个老不死的娘了。”
范进没想到胡屠户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养家糊口的好差事,一时间把胡屠户对自己所有的骂及恶语忘掉,站起身在胡屠户面前跪下,连叩仨头。叩完以后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又不知再说什么,也担心说错了又要挨胡屠户的骂,只好又叩,胡屠户一看,毕竟是自己的女婿,心疼起来,但是嘴上依然不饶范进:
“妈妈的,快起来吧,本来你这脑袋瓜子就不灵光,再晃荡傻了,咋去人家丁举人家教书?”
范进站起来,胡屠户从桌子上拿起刚才自己没有吃完的一块猪脸递给范进。又从口袋里摸索出十几文大钱交给范进:
“自己操办一身干净衣裳,别去人家丁举人那里丢脸。妈妈的。你要是到了丁举人家里也干那个姓孔的偷书之事,老子我一定打断你的狗腿。快滚回去吧,把这块猪脸给你家老娘吃了,快快让她去寻死。妈妈的,我女儿咋就看上你这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