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国难（1/1）

位处西北方有一川，名为砅。

几日前惨遭魔物入侵，昨日夜里彻底覆灭。

俯视着四面环水，河流贯穿的砅川，战火纷飞，惨叫决绝。

随处可见的血腥以及魔物横行，鲜血的味道更是吸引来了更多的魔物。哭喊声漫天，而魔物的各种尖叫声也尤为刺耳。

砅川中大大小小的溪水也都渐渐染上了魔气，血腥味浓郁，愈发地令人闻之作呕。

川中为主的百里一家为了抗敌，尽数死在城门前，拼尽全力，哪怕付出性命也未能保住砅川，这场屠杀终究还是未能阻止。

城中已是死寂一片，偶尔传来几声魔物的尖叫。遍地尸体，血流成河，魔气笼罩着砅川，就连周围一带也都受到了影响。

云间海，天尊白墨坐立于高位，与几位仙君正讨论起此事，而此时，白祁仙君已下界来到砅川，查看难情。

一袭水蓝色长衣的男子落到城门前，夜幕降临，满天乌云，接连而至的雷声，天降大雨，却未有一滴雨点能落在他身上，尽数被他的气息隔绝。

男子眯了眯眼，只见城门前有一白色的身影，是位女子，他抬眼一瞬，背后竟化出了一双白羽翅膀，带着他飞向那抹白色身影。

大雨滂沱，被浸湿的衣物紧紧贴着她那瘦弱的后背，女子跪倒在地上，凌乱的碎发紧贴她的脸颊，随着她的抽泣，单薄肩膀也随之抖动。

她的背影，男子再熟悉不过。他在十六年前救下过一女婴，赐名南枝。并将其放在了砅川北部的山路上，是当时砅川主一行人的必经之路，他知道砅川主是一位好的君主，也知道以他的性子定然会救下这名女婴。

一切如他所愿，南枝成为了百里世家中最受宠的小女君，十六年后的今日，砅川被灭，她却逃过一劫，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而百里南枝的原名，其实是季柟栀，由于十六年前的一场天劫，白祁仙君不忍她刚刚出生便死于上一辈的恩怨，将其救下，并与好友一同抹去了她身上的气息，以保她能平安长大。

季柟栀在雨中痛哭，躺在她面前的尸体，是她在百里家中的兄长。

当初白祁与好友想尽办法也只是抹去了她身上的气息，并未能长时间的改去她的样貌，导致她微微尖锐的耳朵从小在人群之中便尤为的显眼。

百里家的长子一直都很庇护她，从未觉得她是异类而欺负过她，反倒是很宠这个妹妹。在众人都将她称之为妖时，是他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辩解，护她于身后。

如今最爱她的人死了，心中难免悲痛，她只能抱着毫无气息的他，跪在雨中痛哭。

白祁展开双翼，为她挡去雨水，而自己一身水蓝色的衣裳也渐渐被雨水浸湿。

季柟栀发觉再无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缓缓抬头，见到了为她挡去雨水的一双白羽翅膀，发红的眼里才微微透出一丝异于悲痛的惊讶。

她紧皱的眉头有所松懈，苍白的嘴唇微张，却未说出一个字，便昏了过去。

倒在血泊之中，雨水打在脸上，她已是毫无知觉。立于雨中的白祁俯视着她，微微叹气，将她抱起后才重新展翅，带她离开了砅川。

三日后。

梨花州。

季柟栀从榻上起来，头疼欲裂，艰难地爬起来，环顾四周，屋里陈设简洁，桌上备了水。她无力地拿起水壶倒水，可已是三天未进油盐，实在使不上力气，好不容易倒出的水也只是接了小半杯。

喝上一口，却还是止不住地眼花缭乱，正当她手滑将杯子摔碎在了地上时，发出的声响惊动了隔壁屋子里的人。

门被推开，外面已是落日黄昏，进来的男子一袭白衣，见她瘫坐在地上，急忙扶着她重新回到榻上，并未说话，而是转身又出去了。

季柟栀浑身无力，只能靠在边上，她方才看清了来人，是那日雨夜中为她挡雨之人。

白祁在此入屋，这次端来了热粥，放在了榻前，正拿起来准备递给她时，见她无力的样子便直接喂与她，咽下两口热食，她缓了缓，双手接过了碗，不愿再麻烦他。

注意到了她的退避，白祁连忙起身，后退一步，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再吃多几口，已无胃口。季柟栀将碗放下，起身下榻，竟跪倒在地上，抬手便准备行砅川最高的礼。

吓得白祁连忙拦住她，将她扶起，缓声：“女君不必如此。”

“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季柟栀蹙着眉问道。

“白祁。”

“白祁…”

季柟栀垂眸，想起了一位故人。

儿时的她觉得姓白的人鲜少，可能是自己目光短浅，但至今，也就只遇见了两个，一位是她在百里家中的先生白秋，另一位则是面前的救命恩人。

她心中五味杂陈，欲言又止，两只手捏在一起，手指都快打了结。

本已没了活下去的毅力，但白祁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照顾了她整整三日，无微不至，若她再不振作起来，恐怕对不起他的救命之恩。

白祁知道自己的恩情实在让她难做，也不想就此让她为难，便道：“随我来。”

季柟栀随他走出屋子，外面却有着她不曾想到的风景，刚走出不远，便是一大片梨树林，而此时正是冬末，春日来临之际树上便能开满梨花。

“女君若真想谢我，便留在此处养好身子，替我照看好这片树林便是。”白祁缓缓道。

她虽震撼于这片梨树林，林中无一棵杂树，明显是有人常年悉心照料的。

面上依旧难掩悲伤，正当她回头道谢时，白祁手臂上伤口再次止不住血，顺着手背流了下来，还染红了白袖些许。

尤为显眼的一点鲜红被她所注意到，白祁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她紧张道：“你受伤了？”

“我无碍。”他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

原本他便是受天尊之命下界探查砅川一事，而在她昏迷的三日里，他与几位同僚在砅川之中寻找幸存者，途中也常遇到魔物围攻，因预感她将要醒来，匆匆赶回时才被魔物侥幸所伤。

三日了，川中寻不到一位幸存之人，此等消息，怕她听后会更加悲痛，他不敢相告。

季柟栀敛眉，总觉得自己要为他做些什么，以报他的救命之恩，只见她微微欠身：“让南枝为您包扎吧。”

白祁见她如此，也不好再三地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带她去取药，只是一进屋，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血腥与药草混为一体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