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挚友是用来演的（1/1）
半个小时，就被五条悟泼了满身水。
浸透的和服皱巴巴贴在皮肤上，风顺着水汽钻进身体里，一下子将上头的情绪和混沌的脑子给激灵醒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重，但夏油杰并没有在意——他的长发湿透了肯定会比短发增加些许重量。
但是——为什么头发在蹦来蹦去？
夏油杰动作猛地一僵，在五条悟恶作剧成功的眼神中，从湿漉漉的丸子头里揪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金鱼。
圆溜溜的金鱼眼睛惊恐的看着他。
鱼：天呐！我只是在悠哉的吃饭啊！天晓得一个外星人把我抓住，还关进了一个全是黑漆漆触手，还有一大股怪味的地方！现在另一个外星人用要杀鱼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救命啊！！！夭寿啦！！！
鱼尾巴悬空一瞬，他们同时感受到了在空气中发酵的危机感！
啪嗒啪嗒啪嗒！！！
晶莹的水珠从流光溢彩的细小鳞片上滑落，带着属于自然的香味，汲取了冬姑娘的祝福后降临在了肤色的大地之上。
夏油杰：“......”
他摸了一把脸，鼻子嗅到了水珠里带着的鱼腥味，目光一沉，阴恻恻地笑了。
好了，就决定是你了，今晚的宵夜。
鱼：！！！
五条悟猖狂的笑声响彻云霄。
夏油杰散发着黑气的视线死死黏在五条悟身上。
好了，今天晚上的悟份宵夜就做甜醋鱼汤吧。
五条悟：“......”
五条悟：“杰，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夏油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随手将金鱼放进装水的小袋子，黑发少年，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真要说的话，那最大的不对劲就是他了。
居然在满大街的猴子里站着，身上都要沾满猴子味儿了。
夏油杰一脸嫌恶。
五条悟手掌举在眼睛上，左右扭了扭，“可是老子刚刚明明感觉到了！”
他语气深沉地对一旁试图绞干衣服的挚友说：“有一股杀气，直冲冲对着我！”
夏油杰：“......”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的杀气就是他的呢：）
非常没有礼貌，但也没有被五条悟看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夏油杰抖了抖衣袖，转身之前往摊位上放了一张大额纸币。
不值得，但悟还看着。
“走了，悟，去商店里买衣服。”
物理降温的效果好像确实比化学降温或者玄学降温的效果好一点，具体表现在他的脑子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真·物理·冷静。
夏油杰提着自己的胜利品，面色如常的走着，但如果有人仔细看，就能发现少年刻意避开了与人群的接触。
不过效果不比无下限好，还是会不时和擦肩而过的人相撞，这时候，他的眼底就会真情实意地浮现出一股压抑得隐秘的阴郁。
现在的悟还是个十六岁的臭屁小鬼，很多在未来的厉害招式现在都还没开发出来，如果要杀了他，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
悟死后，当今存在的特级将只有他一人留在日本，他的大义......
杀与不杀的指针在他的内心不断摆动。
鼻尖乍然一凉。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尚且纯然，尽情享受青春的少年抱怨地挤到他身边。
“杰，你有点奇怪。”五条悟弯腰侧头，试图观察夏油杰的脸色，但他并没有在后者脸上发现什么端倪。
夏油杰不动神色地避开窥探的视线，装作无时发生地要用沾满鱼腥味的手掌按住五条悟的脸。
少年眼睛睁大，震惊的躲开。
“奇怪的是悟~”夏油杰眼神飘忽一瞬，“竟然还有幼稚的玩水，还要拖人下水。明天早上的社会新闻板块有我们的一席之地也说不定。”
“用老子的盛世美颜给他们招揽客人，他们占了天大的好处，老子没找他们要肖像租用费都已经很不错了。”
白发少年抚弄油光水滑的白毛，在街上搔首弄姿。
过于社牛的行为，吸引了看客们的注视，不带恶意的说笑为新年来临增添了融洽的和谐。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在五条悟身边形成一个空心地带，白发少年越发来劲，张扬的动作和夸张但不滑稽的表情，让本该在布耶尔刻意遮蔽下被忽视的出色相貌被仔细看清。
人群恍然，被几个打扮时尚的少女挤到一边的夏油杰，眼看着她们拿出手机，嘴里说着”这个人长得好帅好高，之前怎么没有注意“这类话，语气里的高兴和激动就像她们错过了一个帅气男生是多大的不幸一样。
就在他愣神之际，站在人群中央的少年离他越来越远。
此时距离夜市不过几分钟路程的公园里忽然发出几声尖利的嗡鸣。
噌——噌——噌——
金澄色的火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冲向天空。
夏油杰高昂着头，在漆黑的夜幕里噼里啪啦炸响出的绚丽花火，照亮的天空的一角，将升空之时的余烬照亮。
烟色雾气托着昙花一现的烟花，在巨大闪光花簇消失后成为它们存留的痕迹，完成使命的烟火尘埃在空中四散开来，如同无声无息的雨一般降落。
烟花的光比街边的霓虹灯更加明亮，更加耀眼，统一色调的红光将白发少年身后的景色染成古朴油画般的背景，在如此的衬托下，微微干燥的发丝翘起的发尾被渡上热烈的红色。
“杰——！”
原本被烟花吸引了注意的少年突然转头，高举着手冲他大笑。
明朗的模样让夏油杰一阵恍惚。曾经挣扎在泥潭里，被堵住口鼻无法呼吸的痛苦，费劲心力却依旧在大厦倾倒后不可避免地走向溃然崩坏的——他之所以成为咒术师的意义——正论。
两者相互在他的灵魂里撕扯，密密麻麻几乎遍布他灵魂处处的缝隙终于让他产生了物是人非的孤独。
他是被抛在时光里的过路人。
即使身体回到十六岁，他的灵魂已然苍老。
享受完众人夸赞追捧的少年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穿过重重阻隔站到他身边，得意洋洋地翘着鼻子：“怎么样？刚刚拍到老子的绝世帅气的英姿了吗？！”
夏油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想被五条悟看出端倪的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猴子众多的地方。
其实他大可以当场翻脸，冷漠地告诉五条悟“我决定叛逃了”，五条悟的第一反应会觉得他在开玩笑，当获得他的肯定回答后才会露出困惑的表情。
模拟出的场景和上一世他叛逃后遇到的暴怒的五条悟不一样，那是当然了，夏油杰理所当然地想，他的挚友对他抱有绝对的信任，在所有结果水落石出之前，五条悟都会坚定地站在夏油杰身边。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五条悟歪着脑袋，那双宝石般漂亮的蓝眼睛被墨镜遮住一半，另一半则含着一种既困惑又带着点疑惑的担忧，微弱的打量紧随而来。
“杰，你现在有点奇怪。”这是五条悟第二次说出同样的话。
我好像也有点奇怪，五条悟茫然地揪住胸前湿掉的布料。
总觉得，心里很难受，脑子也涨涨的。
两个人泡在火硝味里。
夏油杰不受控制的望进五条悟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五条悟眼中、现在的他自己。
介于青涩与成熟间的脸，半干的头发乱糟糟的掉在脸颊边，苍白的脸色可以用太冷为借口敷衍过去，眉眼间宛如一刀横劈、突兀的多出来的倦怠和疲惫，也能用熬夜打游戏糊弄，毕竟他和五条悟通宵打游戏是常有的事情。
唯有眼底化不开的阴冷。
这不是十六夏油杰该有的眼神。
十六岁的夏油杰是什么样子的？
装在年轻壳子里，享年27岁的成年人仔细想了想，发现十年前的自己早就已经被丢弃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不到了。
既然找不到，那就只能靠着现在接受的记忆来演一下自己了。
于是他平静地：“因为没有和你一起在大街上丢脸吗？”
他拉下嘴角，那股倦怠感更加深重了，有一瞬间，他几乎都快遏制不住的想将咒灵放出，但在少年疑虑的注视下，他还是耸耸肩，调动脸上的肌肉，拼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转变得太快，让五条悟傻眼的愣在原地。
在对方拉起衣袖的刹那，苍蓝的瞳孔骤缩。
“我没脸。”夏油杰装作不忍看地挡住自己的脸，实际上确是飞快地想要逃离六眼的刺探，准备甩开这个少年五条悟从另一边穿过，去硝子她们在的地方。
急于逃离的夏油杰没有看到身后的五条悟抬起又放下的手，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了自嘲的表情。
也是，他们两个年少时并称最强，最强嘛，到底是那方面都要做到最强。
叛逃后的夏油杰将自己对普通人的厌恶明明白白表现出来，只有在需要从那些富豪手里拿钱的时候才愿意戴上那张活佛的面具。
可以倾听自己苦恼，一起玩闹的人像一阵风从身边离去，一切如同早有预谋一般，在人为操作下滑向深渊。
星浆体，夏油杰，灰原的死，一切都是被算计的。
29岁的五条悟瞎了一只眼，英俊的脸没有了以往池面的精致，多了份饱经风霜的孤寂，就算最后杀掉羂索和两面宿傩，面对他们临死前展开在自己眼前的诛心的真相，他也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神情。
毕竟他戴着这副云淡风轻的面具戴了十三年，比夏油杰还多了两年。
家族的压力，高层的逼迫，必须在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帮硝子挡住来自各方的贪婪欲念。
壳子里同样换了个灵魂的五条悟堪称愉快地轻哼。
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比夏油杰的记忆早恢复那么一段时间，虽然中间出了点差错，记忆变得模糊了一会儿，但还是能让他在察觉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成为16岁的自己迎接27岁挚友的到来。
夏油杰是个固执地家伙，为了一个明知没有结果的可能性就敢斩断自己所有退路，最强之一果然名不虚传，至少疯的程度让人甘拜下风。
16岁的五条悟拦不住夏油杰，但是壳子里29岁的五条悟可以。
在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因为时间太晚，街边摊上的小吃又太香，家入硝子没忍住点了两份广岛烧，没多会儿又搞了两串巧克力香蕉和几串烤肉。
店家友情提供的小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街边小吃。
余光看见远远从雪花深处走来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逆着人流和风雪，他的背后跟着一个身形显得更纤瘦一点的少年。
两个人的表情都挺怪，但是又和往常没什么差别。
家入硝子眨眨眼，探究的眼神看得两个奔三的大人心里一紧。
虽然还是少年模样，但硝子微妙的觉得，他们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怀念和包容，这么说有点奇怪，总之，硝子觉得她的两个朋友好像几十分钟不见，就已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度过了很多年一样。
家入硝子：“......”错觉吧。
咬了一口肥美流油的烤肉，硝子又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就正常多了，硝子满意地向他们挥手，“喂——，过来吃烤肉！”
挚友俩同步挥手，脸上都贴上了符合他们现在身份的笑。
就在他们距离家入硝子几步远的位置，坐在少女另一方的布耶尔却倏地抬起那双翠色的眼睛，眸光凌厉地刺向他们。
作为布耶尔宠爱的弟弟，五条悟笑容灿烂的迎上去。
“噢噢，有我喜欢吃的舒芙蕾和稠鱼烧。”五条悟挂在夏油杰脖子上，仗着比夏油杰高几厘米，脚抵在地上，推着挚友就往前走。
五条悟的行为和平常差不多，夏油杰没有多想，顺着背后的力道，含笑站在了小桌子面前，完全不清楚他是被黑心大人当了挡箭牌。
直到穿透力极强的视线将他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直直激起他下意识的防备和危机感，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才悠哉地收回去。
老大一坨蹲在地上，五条悟像是完全没有发觉身边传来的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专心盯着纸盒里的舒芙蕾，时不时和对面的家入硝子、夏油杰插科打诨。
蓦地，少年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柔软的五指试探地碰了碰他的发顶。
“不要吃太多零食了，会难受的。”
五条悟感觉到头顶上的手从触碰变成了抚摸，轻轻地，缓缓地，从头顶抚弄到发尾。
“吃完就先去把衣服换了吧，我叫人在附近的商店里买了衣服，杰的肩宽一点，比你的尺码大了一点，应该能穿下。”
五·衣服全靠自己买·条·自己·找·工匠定制·悟思想微妙，万万想不到他这一世的姐姐会知道他的穿衣尺寸。
而听到这句话的夏油杰神色同样显出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