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身不由己（六）（1/1）

楚韶禾最后还是没有拿他怎样，她甩起鞭的那一刻，突然想到楚家最近在准备与政府合作一举推翻青帮。

与狐谋皮。

这不是件小事，所以这段时间定是不能闹出些乱子——若是民声倾斜了另一方，这对他们楚家是十分不利的。

虽然楚韶禾平时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惯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懂审清时事，没有理智。

——相反，她十分清醒。

于是她及时收了手，瞥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擦汗的老鸨，颇为不爽地说:

“只会干站着？”

老鸨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她招呼着手下的人把那男人拖了下去，当然——为了让大小姐满意，拖下去的途中还不忘明里暗里打他几下。

“那……这女人该如何处置呢？”老鸨指向倒在一旁的夫人。

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送去医院，这是不用问的事，老鸨想问的无非是这医药费究竟谁出。

楚韶禾当然明白。

“送去医院，药费去找楚家要。”

“好咧！”

楚韶禾转身就走，但那月儿却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到楚韶禾走远了，确保听不见目她们谈话后，她才走到老鸨身边，塞了一袋银两到她手里，说:

“这钱……还是我出吧。”

“还就奇了怪了……她受伤又不是你弄的，你急着送钱干什么？”

月儿轻叹一声:

“到底因我而起。”

老鸨薄凉地笑了笑，掂了掂手中银两的重量。

“这些钱你存了挺久的吧？真要给她，不留着赎回自己？”

“况且……你有没有想过，楚家根本不缺这点钱？”

“我意已决。”

老鸨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拿了钱就走了。

月儿见她同意了，便也垂眸默不作声地跟上了楚韶禾的步伐。

她当然知道楚家根本不缺这芝麻点大的银两，但要是老鸨真向楚家要了这钱，恐怕楚大小姐来清吟小班的事就瞒不住了……她不想让那么好的人受到任何影响。

她抬头看向面前那人挺拔匀称的背影。

若没有她，她恐怕也不能如此风光又无畏地与那人断绝。

前面的楚韶禾脚步不停，像是什么也没有意识到，实则她早已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并非是故意偷听什么，也没有这样的兴趣，只是她听力向来是不错的，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虽然主要是懒，其次才是她尊重别人的决定。

她重新回了雅室，只是经过此事后，雅室内的气氛明显比之前轻松多了。

人们也不再拘谨起来，随意放松多了，更有些姐妹们还在一旁低声聊着天，说说笑笑的。

聊着聊着，不知怎滴，她们中竟走出来一个人，也不敢抬头看楚韶禾，而是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大小姐……需要我为您唱首歌放松一下吗？”

“您画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

楚韶禾停了笔，抬眸看向她。

楚韶禾记得她。

她用红色头绳扎着两个亚麻色的麻花辫，穿的也是一件粉嫩的裙子——楚韶禾特意为她挑的。

白色的灯笼长袖正好遮住了她右手上的一道不浅的伤疤，蓬松的小洋裙衬托得她更加像一个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或许还应该制作一顶王冠，楚韶禾想。

面前的女孩在楚韶禾的注视下肉眼可见的变成了一只熟透的虾仁，她深吸好几口气，在不断的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湿漉漉的双眼，带着祈求的味道，说:

“可、可以吗？”

“当然——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菁菁。”

“那么，开始吧，菁菁？”

菁菁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情不自禁地带着微笑唱起了歌来。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专注唱歌的样子真是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动人，连鼻翼两边的点点雀斑都像是一颗颗天上的小星星，可爱的很。

声如莺啼，宛转悠扬，悦耳动听。

她不该呆在这里，她应该穿上美丽的小裙子，万众瞩目地站在舞台上表演。

……不仅是她。

楚韶禾抬起眼来，扫视了一个屋子内的整整八个人……但也不仅是她们，还有更多更多的人。

她们都不该囚禁于这淤泥之中，她们不是腐烂的春泥——她们是盛放的花。

灼灼其华。

一曲终。

屋内明明只有几个人，却响起了震耳的掌声，每个人都在笑着看向那个腼腆的女孩。

红莲开口道:

“菁菁，不错嘛，唱的越来越好听了！”

青竹适时接话:

“平日里在我们面前怎没这么卖力？莫不是专门表演给大小姐看的？”

红莲哈哈大笑起来:

“呦～还有这小心思呢！”

菁菁咬着唇，整个人都要害臊地昏过去，简直羞愤难耐！

“你们、你们别说了！”

“哈哈哈——这还害臊了？”

菁菁绞着手指，终是忍不住，却又满怀期待地瞥了一眼楚韶禾，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这赞赏。

但她却失望地发现，楚韶禾的表情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楚韶禾深吸一口气，干涩地说: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一旁的椿雅都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楚韶禾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那一瞬间，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因此连一直带着笑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先前还热闹非凡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最后还是需要椿雅开的口:

“我们姐妹们来这的原因其实有很多……比如说我和月儿她们，本出生于书香世家，虽算不上的名门望族，却也在当地是赫赫有名的了。”

“……只可惜，我们家道中落，还被抄了家，无法，只得被父母卖了去换些银两来生活。”

红莲也开了口:

“至于我……大小姐你也看得出，我身上也没什么书香气——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母亲是个乞儿，在大街上……被人行不轨之事，然后有了我。”

似是讲到了痛处，她顿了顿，直到青竹抓紧了她的手，她才继续开口:

“我们本就贫穷，我母亲在生我不久后也就饿死了，留我一人在街上流浪，后来遇到个拐子，他给了我几分钱……就把我骗来了这风月之地。”

“至于青竹，她是和我同一批被卖来这的，不过她路上发过高烧，拐子以为她没救了也就不管她，后来是我跑出去偷了钱才给她买的药。”

“……只可惜还是买晚了，她最后烧糊涂了连自己从哪来的都忘记了，后来是我们听别人说才依稀知道——她是走丢了，然后被拐子拐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