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掌中之物01（1/1）
你饲养了一只小雀。
它有着天底下最华美丰厚的羽毛、最清脆婉转的歌喉、最灵动澄澈的眼睛。
你视它如珍宝，爱它逾生命，为它打造出金砌玉垒的严密牢笼，却也不得不放它飞出去透透风。
如何保证小雀飞出去还会乖乖飞回来呢？
你决心驯服它，给它拴上无形的锁链。
那是它对主人深深的眷恋。
——绿本《掌中之物》剧情引导
金玉棠是个演员，十年打拼，籍籍无名。
她自认演技还可以，为人也还算敬业，贡献了一个又一个生动的荧幕配角。只是不知为何，事业上总不见起色，典型的剧火人不火。
明明是大热剧的女二，存在感却低到观众都记不得她的名字。
——“噢是那个女配是吧，演得不错，瞧着也面熟，叫什么来着？”
“金玉棠？”
“没听说过……”
金玉棠本人已经认命了。
她已经不是什么新人了，这个年龄段还没闯出名堂来，演艺事业恐怕也就到此为止。说实话，金玉棠没觉得有多可惜，混口饭吃罢了，只是难免有些对不住那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她跑前跑后的年轻经纪人……
昏暗迷乱的酒吧灯光下，她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来。
备注“徐帅”的人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角色最后定了邡舟
我就不理解了，投资方眼瞎也就算了，导演也眼瞎吗？那个邡舟演的好比一坨屎，他们还能眼睁睁说香！
接着他发了个呕吐的表情。
倒也不至于。金玉棠哑然失笑。
她回道：邡舟的演技好好磨一磨也能看，她是这两年选秀出来的顶级流量和我一个查无此人的小演员比——虽然不太想承认，呵，但事实再清楚不过了。
徐帅郁卒：这都什么事儿？！本来以为这部戏竞争不算激烈，没什么牛鬼蛇神拦路你总算能熬出头，谁知道蹦出个邡舟来……对了，投资方也是方舟吧？
他脑洞大开：邡舟和方舟，这新人难道是和方舟公司有关系？太子女？
虽不中，亦不远矣。金玉棠暗道，方舟这个名字，可不正是为了纪念幕后老板情深缘浅的初恋？甚至这家娱乐公司之所以会成立，也是为某个人保驾护航。
可我算什么呢？
她忍不住切回网博，注视着抓拍照片上相对而坐的两个人怔然许久。
邡舟与友人聚餐
标题起的可谓谨小慎微——毕竟狗仔们的胆子仅限于此，别说提一提名字，就连一张像素模糊的亲妈都不认的侧脸都要打上厚厚马赛克。
但这对金玉棠完全没有用。
因为那位“友人”身上穿的西装搭的领带，还是她今早上亲手挑选，挂在床边的。
他说今天忙，要去谈笔不轻松的生意，晚点回来。
可他却有时间和旧情人吃饭。
金玉棠从看到这张照片起，一颗心就被攥紧了，又疼又酸，难受地喘不过气来。而十分钟前灌下的酒精也渐渐发挥了作用，令她感到微微的眩晕，表情冷淡脸色却晕红，浑身发热。
她有点醉了，而喝醉的人往往不讲道理。金玉棠心里很清楚这场婚姻有名无实，自己没资格要求丈夫恪守忠贞，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她对郑东霖没有好感，怎么可能义无反顾的签下那一张荒唐可笑的结婚协议？
她那时甚至是窃喜庆幸的，因为她将作为唯一的合法伴侣陪伴在郑东霖身边。年少时的金玉棠是这样骄傲自信他能赢得郑东霖的心，但现实只会给痴心妄想的赌鬼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要怎么做？
金玉棠反复地想，向郑东霖表白，然后被拒绝；或者抓住婚姻这根稻草，成为最无能可耻的懦夫，最后不甚体面的离开。
再或者，黏起身后破碎的自尊心，佯装潇洒地放手。
这三个选择的结局都是失去，不过或早或晚。
金玉棠灌了自己两杯酒，往身后柔软的沙发上一仰，任凭散漫的思绪被扯入柔软醺然、不辨方向的罗网。
她脑海中闪过许多记忆片段，从几岁时牙牙学语到穿着中学校服骑车穿过校园，再到年少时惊艳如梦的一场相遇，直至纠缠十年滋味难言的伤筋动骨。
奇异的是，这些片段是静态的，似乎纸一样单薄，而金玉棠如今的感知也迟钝起来，好像被人蒙上一层布，又好像是个局外人。
她怔怔地随着记忆往前走，她看到自己去试镜，看到那张照片，酒吧里群魔乱舞而他借酒消愁。直到这一幕被撕裂，他眼前只剩下一团耀眼璀璨的金色光芒……
一声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将她拉回现实。
那是一只盛着浓郁橙红色液体的玻璃杯，被来客随手搁在桌上。
金玉棠迎着酒吧里斑驳陆离的灯光，缓慢抬头看去，视线里是一个面容陌生，眼神灼灼的男人。
酒精腐蚀了她的敏锐度，麻痹了她的神经，金玉棠犹如后知后觉的小动物，茫茫然的转动着她浸在彩色灯光里的，水淋淋的清澈瞳仁。
“……你好？”她迟疑道。
——眼眶甚至是红的，真可爱。
“你好。”男人笑起来，彬彬有礼：“希望你不介意我坐在这里。”
他如是说，实际上是个不请自来的无礼客人，已经坦然坐下了。
金玉棠勉强拉回了一点神智，她解开顶端的一粒扣子——因为热，又往前探了探上身——要去够桌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
在这个过程里，一道决不容忽视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仿佛十分乐意替主人效劳般，从微敞领口里纤长的脖颈滑到到牛仔裤腰扎出来的漂亮腰身。
金玉棠并非什么稚嫩少女，她本身对这种目的性十足的目光很熟悉。
因为她的合法丈夫每晚也是用这种目光看她。
也许是压抑了情绪太久，又也许是醉意使然，金玉棠突然生出一股脱轨的冲动，她冲陌生人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你难道想约我？”
“这很稀奇吗？”男人堪称目眩神迷地注视着她，喃喃道：“你一定不知道你现在有多漂亮……”
金玉棠不由一怔，疑心这位先生也喝了酒，醉眼看人，色欲熏心，才生出这般情态。
她固然生的不错，不然也做不了演员这职业，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和那些天生的精致人物差的远了。
金玉棠陡然生出些促狭心，她将手机往前一递，指着照片上那人：“你看我和她比，谁生的好？”
男人瞥过一眼，无谓道：“她算得了什么。”
好吧。金玉棠舒出一口气，这当真是个醉汉。
转念一想和醉汉又有什么好说的，金玉棠拒绝了这位过于主动的陌生来客，走出酒吧，站在人潮涌动的热闹街头，叫冷冰冰的夜风吹的一个激灵。
十点钟，对于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握着方向盘发了一会儿呆，默然半晌，还是开上了那条熟悉的路。
……
酒吧。
赵杨一路分花拂柳，走回自己的卡座。
他好友刘宏安刘大导演正搂着女伴，沉迷酒色飘飘欲仙。
赵杨查完手机，若有所思的搭上好友肩膀：“安子，这是个小明星吧，你认识吗？”
刘宏安迷迷瞪瞪扫了一眼，想了半天：“这不是，不是那个邡舟……”
他嘿嘿一笑：“妈的老子就知道她后头有人捧……”
赵杨切了张照片：“那这个呢？好像也是个明星？”
刘宏安的眼睛慢慢瞪大了。
照片显然是在酒吧里拍的，彩灯斑斓，光线昏沉，且是偷拍，因为那人只在照片的右下角露了张脸。
——只是这一张脸，也已经足够了。
她年纪不大不小，约二十五六的模样，口罩压到下颌，肤色极其亮眼，简直是自带磨皮柔光的同时，五官也生的极为精细。一眼望去浓墨重彩动人心魄，细看又满是细节越品越美。
只这张脸就已远远胜过了常以美貌“艳压”的十之八九的艺人。
更难得的是，她绝非“木头”美人。哪怕是张随手得来的抓拍，哪怕那张脸上并没做什么表情，她的静态照依旧是无比生动，充满故事感。
这样传递情绪的惊人表现力，堪称天生的演员！
刘宏安一时之间脑海里不知闪过多少角色，最终定格在了最要紧的一个。他猛地抓住好友，急迫道：“她应该来演戏！他在哪里？！！！”
赵杨讶然道：“她不就是个演员？”
他找到百科，照片上正是同一张脸，只是拍的更正式，头发衣着都经过精心搭理，沉静矜然地直视着镜头。
刘宏安喃喃道：“金玉棠……她好像来试镜过？不对！她竟是长成这幅样子？”
他有点头疼，揉揉太阳穴：“我是喝酒喝多了吗，怎么都记不清了……不行，我得联系她经纪人……”
“安子。”赵杨问：“这个金玉棠是什么来路。”
刘宏安纳闷：“还什么来路，不就是个小演员嘛……”
他见赵杨翘腿坐在沙发上，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一副斯文败类大尾巴狼的模样，不由福至心灵：“你看上她了？”
赵杨微笑点头：“不行？”
“随你。”刘宏安哂笑：“这人应该是没什么来头的，也没听说私生活有多乱，尽管去，只要别在我拍戏的时候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