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面如旧（1/1）

一辆红色的桑塔纳正歪歪扭扭的行驶在连接永和村与安古村的水泥路上，左边靠山，右边临一小陡坡，我就坐在车里。

“我今天要是不把你俩摔死，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两个贱货，怎么不早早的去死……”因喝了酒而脸色通红的年轻男人坐在驾驶座上骂骂咧咧，他是我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父亲。

“呜呜呜，你别这样，你想让我死，我听就是了，让孩子下车。”满脸血污，看上去像是四十好几的女人是我的妈妈。当然，我的妈妈今年才35岁，但她看起来很老。

我面色平静，这样的事情我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砰！”“哐当！”摇摇晃晃的车终于停了，立在了陡坡下，万幸又或许是不幸吧，人都没事。

我好失望，车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为什么好好的呢，我们为什么还好好的。

“小婕，快跑，快去叫你爷爷，快去 ！”我妈妈厉声把我赶下了车。

看我下车后，妈妈自嘲似的对我说：“没有人能救我了，只有你。”

我拔腿就往回跑，爬上陡坡，往回跑，我好像跑了很久很久，从来没觉得这条路这么长过。终于终于，到了。

后来，爷爷骑着摩托，叫了许多村子里的人，去救了妈妈，再一次赶跑了他，我名义上的父亲。

终于，他终于又走了。

——

我叫昕婕，今年11岁，开学就上六年级了。我很喜欢学校，去学校就可以不呆在这个让我喘不过气来的地方了。

我的爷爷奶奶是组合家庭，我爸爸妈妈不结婚的话算是名义上的姐弟。奶奶算是我的姥姥，因为我妈妈耳朵有问题，不好婚嫁，就让我爸爸娶了妈妈，刚好省了一笔娶媳妇的钱。没有婚礼，就让两人领了结婚证，当时据说我爸爸已经有对象了。

因为这样的婚姻让他非常不满意，又不得不因为不敢忤逆爷爷而答应。我爸爸长的很帅，妈妈很喜欢。

结婚一年后生了我，原本的和睦也开始土崩瓦解。因为我是女孩。

我妈妈生了我后，我爸爸开始找他以前的对象，我妈妈不能接受，但又不敢将事情大肆宣扬，导致他的行为更加变本加厉。他看不惯我妈妈就打，连带着我一起，无人阻拦，没有人会帮我们。

在长达十一年的时光里，我无数次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家，可没有我，我的妈妈要怎么办，我走了，我妈妈就得一个人挨打了，她逃离不了。

——

开学了。

我收拾整齐，穿好整洁的校服，心里终于有了久违的一丝光亮，我终于可以短暂的逃离这里了。

洛川镇希望小学。

六年级一班。

我进入教室，发现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新面孔。

“小花，这些人是几班的，来我们班干嘛。”

“小婕儿，我跟你说个小道消息，这些同学是从上、下安村小学和永和村小学合并来的，他们中有好几个大学霸，以后你的地位可不保了。”暮小花一脸严肃的说道。

暮小花，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好看，看起来很好笑。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一块玩儿到大，她是我的开心果，是小灵通。跟她在一起，我很高兴，跟着她，我才像个活的人。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的望着外面，入目一个小麦肤色、中等个子、五官端正的男同学，但是他的眼睛很好看，亮亮的，好像是夜晚的繁星。他蹦蹦跳跳的跑进了教室。

“小花，他是谁？”我低声在暮小花耳边询问。

“他啊，他是从下安村合并过来的，听说是个学霸，叫炜杰。”

原来他叫炜杰，炜杰，未解，还挺好记。

这天的教室里很喧哗，多了许多新面孔，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炜杰。

老师安排了座位，他是我的后桌，小花是我的同桌。

“你好呀，我叫炜杰，你是哪个学校的？你叫什么啊？你知道厕所在哪儿吗？这个老师是教什么的啊，看着很凶……”炜杰一坐下来，就开始问个不停。

我觉得他是个很聒噪的人，一点也不像学霸。

学校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放学了，我又得回家去了。

路上我和小花并排走着，每当放学回家的时候，小花总会默默的陪着我，不言语，就好像她也不想回家，她也在害怕一样。

——

“黄毛丫头，终于回来了啊，去，给我倒杯水。”

他又回来了。他每次回来都没有清醒过，我没见过他不喝酒的样子。

我放下书包，倒了杯水给他端了过去，他接过杯子，用泛红的眼睛看着我，他眼睛常年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喝酒的原因，他看起来想头恶狼，随时都能把我和妈妈吃掉。

他静静的看着我，脸色逐渐阴沉，我知道，他肯定又看我不顺眼了，我想转身跑，但他揪住了我的后衣领，我妈来挡他，他便放下我，抬手就往妈妈脸上打去，我看到妈妈的头发散乱下来，他又揪着我妈的头发，拽下来了好多，我妈妈流血了，从鼻子里，嘴里……

秋天夜晚的风很刺骨，我好冷。我站在门外，看着我名义上的父亲再次被爷爷赶走，我心里有了片刻的喘息。

房间里，妈妈的脸上已经没有血污了，显然妈妈已经收拾过了。妈妈摸着我红肿的脸，对我说：“女儿，妈妈对不起你，当时同意了门婚事，妈妈现在也进退两难，离了婚妈妈没有地方可以去，妈妈没有家，妈妈只有你了。”

妈妈是抱着我睡的，我闻着妈妈的味道，总会睡得很踏实。

——

“昕婕，你的脸怎么了？”我刚坐到座位上，炜杰就凑过来问。

“没事”

“怎么能没事，你脸都肿了，你是不是摔倒了，哈哈哈哈，长这么大还能摔肿脸。”

“炜杰，你真讨厌。”

——

“给你，用凉水敷敷，或许会好一点，蠢不拉几的。”炜杰给我拿来了凉水袋。他人好像也还不错。

“我们做朋友吧！”炜杰突然开口说。

“好！”我很想和他做朋友的，他的眼睛很好看，我很喜欢看。

就这样，我们成为了朋友。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已经小学毕业了。这一年我很开心，因为爸爸一年没回来了，也因为我有小花和炜杰，他一天会逗我笑，和我一起学习，但有时候也很讨厌，他爱捉弄我。我们的学校是小学直升初中洛川镇中学，所以，我还能跟炜杰和小花在一起。

——

我开学了。我现在是七年级二班的英语课代表了。炜杰是数学课代表，炜杰的数学很好，我们的小花呢，是卫生委员。没错，我和炜杰，小花是一个班，我很高兴。

初中的学业开始繁重了，我得更努力的学习了，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我就可以离开家住校了。

——

初中三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最后，以一张县重点高中盛晨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为我的初中三年画上了句号。

唯一不完美的就是，爸爸又回来了，他好像变好了，不打妈妈和我了，妈妈的笑容也变多了，但是家里的钱越来越少了，他开始拿妈妈打工赚来的钱去赌博了。

不管怎么样，他不打我和妈妈了。

炜杰和小花也考上了盛晨中学，我们高中也可以一起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