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磕头(1/1)
“听到没有,一定要多注意到。”
我妈又给我嘱咐了最后一声,然后就往旁边离开了。
随着那个人敲锣打鼓的声音,旁边有几个人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丧葬一条龙服务的,吹奏弹唱的,开始摆弄他们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不懂的没见过的乐器。
然后我们这些站在院子大坝门口的这些人也就很识趣的退到院子门外去了,纷纷都转过身去,都不看。
这个时候我看见我姐姐他们幺伯家里这些亲属都从院门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一个的,毕竟是嫡亲,披麻戴孝的穿的很是标准。我看了看我的腰间,就只缠了那薄薄的一根麻。毕竟我也不是幺伯他们屋头的人,我也不用像他们那样穿的如此的齐全。
我心中正想着,忽然想到堂弟哪儿去了,我感觉我来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他,然后我环顾四周,我当时也是犯贱,把身后正在进行的入棺仪式都忘了,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都回过头去了。
只看见他们堂屋里面,王菩萨领着那几个壮汉子把一个瘦小的白衣身影已经从房里抬了出来,正好抬到了棺材上面,已经准备入殓了。
此时院子里就只搭了两个板凳,那棺材就横着放在两个板凳上面,从我这个角度过去,正好就看见我婶婶的尸体入关的最后一刻,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与她的脸对视了一下。
婶婶忽然朝我笑了。
我心里顿时就疙噔一下,感觉浑身一下颤了一下,但是再让我眨眼睛,婶婶已经入棺材了,仿佛刚才那个笑容,像是不存在一般。
难道是幻觉吗?我看错了?
王菩萨还在指挥着那几个壮汉钉上棺材板,忽然间就看见了我在院子外面朝里面看,隔着老远他挥手训斥了我一下,我也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但是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我赶紧灰溜溜的回了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浮现出刚才那个笑容,那个笑容,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就好像感觉有什么话对我说似的。
这时候我又想起来了山头上那个山坡上,我妈讲的那个一群跳舞的黑衣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穿白衣,黑衣人送白发人穿黑衣……等等!
白衣服……刚才我看下婶婶的尸体,她身上的那件寿衣,好像是白色的……
这不对呀,婶婶是老一辈,因病去世,然后他们家里面那些晚辈送她,按理说她应该穿黑色衣呀?可是她为什么穿白寿衣,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还能看走眼?
我感觉到心中又是一阵发毛,周围的父老乡亲们有说有笑的,七嘴八舌议论,却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反常。
除了我妈。
刚才我妈看见我回头就想过来给我一巴掌了,但是又看见我一脸那稀奇古怪的表情,她却分明皱着眉头,知道我肯定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于是就连忙走过来对我说:“萍萍,人家都叫你们不要回头,你偏要回头,这下好了,把你给吓着了吧,尔天(以后)晚上你做梦害怕我看你咋个办。”
面对我妈妈的训斥,我却没有半分不耐烦,往前走了几步,我低着头小时候对妈妈说:“妈,我看见婶婶穿的是白寿衣,你不是说黑发人送白发人要穿黑寿衣吗 ?”
“白寿衣?”
我感觉到我妈明显就顿了一下,我看着我妈那个神情,心中估摸着她估计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穿白寿衣,这简直是昏(乱)整哦,你没有看拐吧,是不是白衣服哦?”
这时候我的爸从院子门口出来了,远远的看见他,我妈就赶紧对他招手,喊他的名字:“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我爸慢慢的走着过来,手中还叼着一杆烟,又往嘴里抽了一口,吐了口气,有些不耐烦的道:“啥子事情赶紧说,马上就要出丧了,别整些事情紧到(一直)耽搁。”
“我问你,永久他们那个给她穿的是白寿衣还是黑寿衣。”
“那肯定是黑的,白寿衣啷个儿要的,她又不是正常死的,穿黑色才能找到去那里的路,白衣服闭双眼,这不是让人家找不到路,变孤魂野鬼。”
才刚刚把这番话说完,立马院子里又有人招呼叫我爸的名字去帮忙,我爸吆喝着声音答应,又嘱托了我一句,赶紧去了。
我爸到院门口的时候,王菩萨这个时候走得出来,我看见他们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爸就进去忙了。
王菩萨在院子外面扫了一圈,立马就看见了我,赶紧就走了过来,看到我腰上缠的那些麻,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对我讲:“整的好,对头,就是这块(个)样子,一会儿你跟他们进院子里头去作个揖,你婶婶他老人家是个善良人,你看见她不堪的样子,她也是不会怪罪你的。”
我又想起了刚才那远远的看着那一眼,那个诡异的笑容,应该真的不会怪我吧?
我点了点头,但是心中还是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抬头开口问:“王姥爷,那个我听说黑发人送白发人不是说要穿黑衣服吗?我咋个儿看到我婶婶她穿的是白寿衣呢?这是为啥子哦?”
我妈听见我这样问王菩萨的时候,他顿时就想抡起手一巴掌想打我,但最后还是没有动手。也许她心里面也有疑问吧,平时嘛,我妈就是个精明的人,我小时候偷吃垃圾食品那个味道从来就躲不过我妈的鼻子。
我看见王菩萨听到我这段话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是笑了出来,拍了一哈子我的肩膀,笑着说:“萍子,我看你娃是被吓坏了,她啷儿个穿的是啥子白衣服嘛,那明明是黑衣服,你这个眼神怎么看的哦,近视了么,尔天哈巴(以后恐怕)你要早点去看医院哦?”
我尴尬的咧嘴笑了笑,连连摆摆手:“不咯不咯,那应该是我看拐了,没得事了,王姥爷你去忙吧,一会儿我就听规矩就是了。”
至于刚才我那个婶婶对我诡异的笑容,我没有再敢说出口了,兴许是真的是我太过于紧张看错了。
王菩萨最后又笑了笑,又拍了一下我的肩:“别紧张,都是小事情,有点害怕很正常嘀,你小子年轻气壮的,血气旺不害怕。”
说完这段话王菩萨又转身离开去的院子里,帮忙去吆喝那些人,指挥钉那棺材板了。
我回头望了我妈一眼,我妈也摇了摇头,说的我一句,黑白都分不清了,那肯定是屋头黑,你看走眼了。
说完这句话我妈就往旁边走开了。
屋头黑看走眼了?对于这样的结论,我都感到有些怀疑自己了?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就在这时那院子里头又开始吆喝起来了,听那声音好像是在说让那些亲人们都去棺材前要跪拜一下,要准备最后的出丧前的准备了。
于是我就朝那个院子里走了进去,之前刚刚跨过正门槛,院子里我那姐的哭声就响了起来,她浑身披麻戴孝的,棺材前点了两口大白蜡烛,白色的灯火一晃一晃的。
旁边王菩萨一口一个高亢的声音喊着那些我听不懂的繁荣礼节,我姐就在这样的声音中跪在蒲团前一个劲的哭了起来。
其他的我堂弟等等他们那些家中的人都在那里跪拜下来,我往旁边瞅了一眼,我那个年纪比我小的堂弟你在我姐的身边跪了下来,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看得出满脸很是茫然,是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但是我幺伯并没有跪拜,他就站在旁边不远处,和我爸与王菩萨他们在旁边站着。
之前我听说过,死的是他老婆,他们是一个辈的,他不用跪也不能够诡,甚至连这个出殡队伍他也不能跟上去。
听这个凄惨的哭声我感觉心中就一阵同情与悲悯,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女人的哭声,哎,婶婶也是命苦,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这个病了?难道真的是被勾了魂吗?
“萍子,该你了,你过来。”
站在旁边的王菩萨喊着我的名,于是我就恭恭敬敬的过来跪着,准备就跪拜了一下作了几个揖磕了几个头,这样就可以了。
只是当我来到这棺材的前面,这才刚刚跪下,那王菩萨就一脸严肃的对我喊:“萍子,你就磕三个头就可以咯,一定要磕到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
?
什么?什么玩意儿?
我顿时就感觉纳闷了,什么意思?磕三个头不要停,咋的了,还能见鬼不成?
我莫名其妙的看到王菩萨一眼,由于我毕竟是外人,虽然说幺伯和我的爸曾经是当兵的兄弟,但毕竟我也不是他们家里的人,他们家里人拜完的时候,就已经只剩我和另外几个不认识的人没拜了。
此时此刻王菩萨与幺伯我姐等人他们一堆人就围在棺材旁边,而我就大概一个人的样子跪在这棺材面前,如果这时候有外人从外面经过的话,看到这个情形,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亲人去了。
但此刻的我哪里知道,马上就会有比刚才土路上发生的更令我毛骨悚然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王菩萨点了点头,然后就用他高亢的声音喊着那些我听不懂的文字。
“来,一鞠躬。”
我非常听王菩萨的话,两只手往前头一拜,然后就弯身磕头磕了下去,只不过哪里曾想,我才刚刚弯下身,这额头才刚磕到地,忽然四面八方就起了大风,吹得我背上一阵发凉。
我心中还真纳闷着,这天气怎么了,这么不吉利,赶紧磕完第一个头直起身子来,然后我就直接一整个人愣住了。
在院子里四面八方,我爸妈幺伯王菩萨表叔等等,刚才还棺材周围围满的那些人竟然全他妈消失了!一个都没有了!
我磕一个头他妈人全不见了?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破败不堪,到处都是非常的陈旧,到处都是蜘蛛网,地上一看就是厚厚的灰尘,都长满了青苔,正堂与两边的那些屋头,那些破窗子里面里面黑暗的深邃似乎在透着幽幽的绿光,阴森森的充满了诡异。
只有眼前搭在板凳上的棺材,还是那个模样,只是,这棺材忽然颤抖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随时都要爬出来似的。
我感觉到浑身一阵僵硬发抖,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我想马上抬腿逃离这个地方,却发现跪在地上的身体完全僵住了,一丝一毫都不能动。
我感觉他心中一阵发慌,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呼吸都开始沉重了起来,我睁大的双眼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棺材。
下一个瞬间,只听见一阵破裂之声,那被钉死的的棺材板忽然被掀开了,那沉重木头打造的板子重重的被掀翻落在地上,溅起了一阵厚厚的灰尘。
我心中一阵骂娘,把什么中国西方神凡是能够记起来的全都通通骂了一遍,只是不起任何作用。
眼前的那个棺材上,忽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连带着那白色的寿衣衣袖,那是一只干瘦的不能再瘦的手了,肉里透着深邃的发黑,这一看就是死人的手!
不是吧,我勒个去,我婶婶真的要爬出来?
我当时感觉我真的是欲哭无泪,我想叫唤却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喉头怎么也喊不出来。
眼看着这面前的这个棺材,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两只手在棺材上一使劲,就那么一下子,我这个婶婶就直挺挺的做了起来,浑身上下穿着白色的寿衣,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就这样直盯盯的瞪着我,然后,她扯动着嘴巴朝我笑了。
那笑容,就跟我刚才不小心转身回头看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更令我要命的是,婶婶她似乎要站起来了,难不成还要给我来一个扑面杀?
其实我猜对了。
就在这无比诡异,叫天天不地叫地地不应的时候,我的耳边忽然又出现了王菩萨那道熟悉的声音。
“二鞠躬,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