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刚刚亮（1/1）

天刚亮就需要出门的人往往会自带一壶热水，这会的天气最凉，刚从温暖的房间走出，一碰着外面的空气就浑身抖嗦，让人难以忍受，这种时候往往喝一杯温暖的开水，最是让人舒坦。

“爹，这白天不冷，没想到早上却出奇的冷咧。”还没睡醒，就直接爬起来帮忙的孩子肩上扛着干活的工具，手抖嗦着，脚步迈的小一点，让自己活动的更频繁，能让自己冷的更慢一些，这也有用。

本来就冷的早晨，路两边被毁坏的房子，显得更加冷冽。孩子发着抖，大人也发着抖，往年的衣服穿在身上，该补丁之处也已补了丁，今年实在没有办法腾出更多的银子添置衣服。年初还想着一整年的努力，好歹可以可以换件温暖的冬衣，没想到最近的几个月，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是上一个村子被抢，就是下一个村子被抢，搞的村里人都不怎么敢往外出，除了没有了食物不得不出来，其他的时间总窝在家里，也清楚这样子躲着没啥用，但一家人在一块，好歹也能有个伴，珍惜最后的相聚时光也是不错的想法。

买不到衣服，可以忍忍，但食物的匮乏，真的让人难以忍受，本来一家人每天就只能吃一顿，再不出来把地里的植物打理打理，赶着没有被抢之前，囤点吃的，等到冬天来临，自己一家不用被冻死，就会全部死于饥饿当中。 不过好的地方是上面的大人物换了一个了，之前那个总是要求家里上缴一部分粮食，那时候收成好，也就咬咬牙给了，换做现在，一滴粮食都能要自己的命。

上次从地里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从城里回来的老友，他说那边的人生活的可真好，光吃的每天都看不完，白花花的大米，香喷喷的馒头，以及让人流口水的各种肉....连咽了一口口水，想想自己上次吃是什么时候，也不敢继续搭话，就匆忙忙离去。路上想的是下次去打猎，一定要弄一只有肉的动物回来，给自己的孩子尝尝。

说着话，地就到了，孩子脸上疲惫，自己虽然也有困意，但想着起个好样，就笑着说要比一比今天谁的活干的比较快。“男人之间的动力来源”，一般只需要一个比较就够了，谁都不想输，那是“尊严”，好胜心呐。

“孩子，想吃肉么？想的话，等活干完，咱俩去附近的山上打一只野猪吃，给你娘也补补。说实话，我也不太会，上次还是你那个叔叔带着我去的，具体的程序倒是清楚，就是不知道咱俩的运气好不好。”

“真的吗？我经常听我那些朋友说，跟着自己的父亲上去山上抓野猪，是一件可好玩的事情，本来以为我的年纪还小，不敢说，不过我可是学了不少这方面能用得着的技巧嘞。”孩子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说着吃，总比听什么道理来的起劲，本就是贪玩的年纪，对于新鲜事物保持一个非常好的好奇心无可厚非，不然少年气可就不足了。

“嗯嗯，主要嘛，我也想吃了，吃不完的囤一点，要是坏人来了，咱们一家就躲到我们准备好的地底下，那可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把囤下来的食物也放里面，坏的慢一点。”

“那不赶紧干完呐，下午？下午咋样？干完了，咱俩就出发。”

“出息～”

随着天大亮，两人除了偶尔停下来歇歇手，其他的时间都埋头耕地，翻土，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大人、小孩的动作相当标准。

路边的铁匠铺生意如今异常的红火，在没有战事之前，他们可以睡到早上10点起来，捣鼓捣鼓就到下午。不曾想战事来了，却让自己忙的连懒觉都不敢睡。

尉迟廉一家从爷爷那一代开始就以打铁为生，一开始是做村子里的生意，帮熟悉的人把农具给修理一下，因为这并不赚钱，难以养家糊口，后面就转型为主要卖新的农具为主，顺便帮着邻里之间修复农具，一来二去，周围几个村子都来他家买农具。新的、修理的、更新换代的，让这原本是务农的一家人转型成了一个卖铁的商人，并传承了下来。

后来他家因为手艺出众，被城里的大人物看中，让着改进一下现有的刀具，虽然没能给出很好的方案，但总体经过他家改良之后，硬度和耐用性都得到大大的提升，让人进一步佩服尉迟一家。

尉迟廉的父亲喜欢练舞，但跟别人的喜欢刀、剑、枪不一样，他喜欢舞弄一把杆子长长的镰刀，是经过抢改进过来的，一开始是看那些干农活的人使用，收割树上的果子特别的好用。后来经过尉迟廉父亲的改进，他总觉得特别适合用于战场上，敌人迎面而来，就一挥刀，远远的就把他们的头颅弄下来，快哉。

他一辈子都没能上战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于战场的憧憬。他还经常吹嘘自己是方圆几个村子之中最会使用镰刀的人，别人是用来干活，他也可以用来“干活”。

后来，爷爷老了，家里希望他能留下来经营这个铁铺子，只有一个孩子的尉迟家，从小的愿望就是儿子把父亲的手艺继承了，至少吃饭、娶媳妇是不用愁的。

就在大家以为尉迟廉的父亲会拒绝的时候，他答应了。过了几天，大家发现他把喜欢的那把特别定制的镰刀挂了起来，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开锋的刀刃已被磨平。那注定是一把会默默无闻，挂在墙上的武器，但这有何不可的呢？普通的人家，第一件事就是活着，如果有家里，第一件事会变成养活家人，然后才是其他。

等到尉迟廉的父亲结婚，过了一年，尉迟廉被生了下来，他父亲很开心的说，“这孩子叫尉迟廉吧，不是镰刀的镰，而是廉明的廉。我希望他可以做一个有文化的人。”

“嗯，好。”尉迟廉的母亲当时就说了这两个字，后来她身体不好走了，尉迟廉就经常听到这两个字，每一次都会想象那个自己不记得脸的母亲，当时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那种老尉迟家的归属感，就是对于自己男人的认同。

“尉迟廉，我的刀具好了没，可赶着去干活呢？”一位身材强壮的人出现在铁铺子的门前，催着尉迟廉把农具弄好。

这是尉迟廉的死党，在两个人还很年轻的时候，一起做过很多糊涂事，想来也很美，比如看到美丽的女子，总喜欢上去问对方有没有对象，看看自己如何；看到身材比较好的，就想上去摸一摸腰，更有甚者，想上去摸一下屁股。好在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因为胆子不够，每次就说说，看着姑娘从自己的眼前离开，无视自己的口水流到了地上，那种状态，旁边的人会笑晕。从情窦初开，到正式工作的那段时间，是这两个狐朋狗友最快乐的时光，后面尉迟廉就被父亲拉到了店里帮忙。

本来尉迟廉的父亲不想那么早让他来帮忙的，催着他多读书，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没想到他竟然调戏人家姑娘被一父亲追到家里来讨要说法，不得已为之道歉，开始了自己作为铁匠的生涯。

如果说一件事情能不能做成看个人的天赋，那么爷爷、父亲、儿子三代人都会打铁，那么只能说是基因的传承，刚到店里没多久，尉迟廉就向自己的父亲展示了多么优秀的打铁能力，一般学徒需要半个月才能学会的技法，他两天就炉火纯青，该如何做，全都了然，做出来的成品，一向很挑剔的他都很难找出毛病来。

尉迟廉的父亲嘴上不说，但心里乐开了花，原本以为他可以走从文的道路，没想到啊，这小子竟然比自己还有打铁的天赋，加上身材高大，不打铁干嘛去。

“好啦，拖谁也不拖你的是不，听说你小子快结婚了，小心刀都磨细了。”尉迟廉笑着说，递回死党要那的刀具。

“怎么可能？走啦，回来再跟你掰扯是细了还是粗了。”

尉迟廉看着死党远去的身影，借着这会的功夫可以休息一下，官老爷的刀具也完成一半了，剩下不着急，休息的时间多么的珍贵。一边从远去的背影看自己过去的年轻时光，一边想着是不是真的要一直待在这里，虽然自己很有天赋，这是自己的父亲经常对自己说的话，但更希望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挺好的吧，一定不像自己所在的地方那么艰难。每一个夜里，都对自己说的话，本来以为自己是可以待在这里很久很久，不曾想才多久，就想着离开了，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多玩一玩，至少不要在老爷子的眼皮底下溜达。

“时光呐，暂时做个撸铁人好了，攒够了钱再去。”

穿着长衫的男子正牵着一匹马，经过一处免费提供饮水的地方，跟店家要了一碗水喝，店家以为来了个大户，今天能开张了，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消费的念头，喝了水就直接走了。

店家也不生气，在这个年代，做生意不就图个善缘么？不去想对方的底细，也不图对方能自己带来多大的财富，觉得小店可以就多吃一点，觉得不行就喝碗水得了。大家都不清楚为何店家是这样的想法，一开始以为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但一直看着放线，也没有鱼来，大家也就不以为意，唯一的解释就是店家真的太善良了。

店家返回店里，三个刚刚要了碗店里特色吃食的人，又要了三碗，年轻人就是能吃，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次性能吃三碗，这三人一人才吃一碗，路还远着呢。

其中的一个人开口说话，“店家，你人还真好耶，门口给路过的人提供免费的水，我们仨一路走来也见不不少地方，你算独一份，是个例外，也让人佩服，这年头，有你这样的人，就不关我们这些人啥事了。”

看着店家笑笑的样子，听到他说，“小事，本来自己也没做什么，就提供一点水，结个善缘而已。”

“善缘。哈哈哈哈，我们那三匹马吃的草料钱得收吧，等下算在吃饭的账上。”

掌柜笑开了花，没有特别大的善缘，小小的善举也能让人开心半天。可不这样嘛，没有太大的经历，小小的身边事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同样是精彩的。

那个喝了水远去的人，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回过头，眼前就只有那个给自己提供水的店面，小小的，却让人觉得不小。

“这个世道原来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坏啊，还是有好人的，还是值得我努力去挽救一些的。”嘴里喃喃的说着，一边转过头往前看。

他要去能施展抱负的地方，离开原先居住的地方之时，就说了自己想先看看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然后才去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也许是一个教书先生，也有可能开一家店，卖点书籍，更有可能一事无成，但想法得有，那就是看完世界之后，找一个靠得住的人，一起做一番大事业，大到让后世的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有赶紧的水喝。

刚才在店里吃东西的三人分别是王一言、王小小和秦田，本来是想着快点回到歪脖村，不过当沿途看到一些被破坏的村子时，决定回之前营地的总部一趟，说明原因，具体要如何定夺，能就是上面的人自己决定的了。

他们三人走出店面的时候，那个喝水的人已经走远，知道去的方向，但不清楚要去的地方，也就不在意了。毕竟与自己的关系不大，也就不那么在意，后面会不会遇到再说吧，现在的任务是赶紧回到营地。

与王一言他们错过之后，书生一路往前走，在下一个休息的地点刚刚坐下，就看到了一队人马从自己的眼前经过，其中一人扔下水袋，笑着说，“可以直接往南面走，自己会安全一点。”

“谢谢水袋。”人已经远去了，一个年轻人回过头，看了看自己，那是一个小子的模样，身材也开始拔高，不过看了自己一眼，却让自己觉得这人是个不得了的人物，那眼神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走啦，谢谢老板的吃食，把我们身下的三匹马也照顾的挺好，谢谢啦。”

“小事，下次路过，记得还来哈，记住你们了。”

“一定，不来是小狗。”

哈哈哈，身后传来笑声，连同自己的笑声，成了最好的送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