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世袭罔替(1/1)
宁泉中来到世子殿下小院,敲门而入,看到除了殿下坐在院中外,其余一众都在围着两只小冉奇看得起劲,这等神兽可比当初袁北庭和谢玄同一同斩杀的巴蛇要来得震撼的多,若真是培养长大,这可又是两位顶尖的战力。
虽然如今江湖对军队总是吃亏,可若是两军交战,来上这么几位武道高手,总归是要比一些寻常武将要强上许多。
袁北庭刚要起身,宁泉中慌张道:“殿下无需起身,老奴不敢当的。”袁北庭没有多说,尊卑之分,森严礼数,不是三言两语就可打消的。
所有老卒离开北境军后,有几样东西是不会忘记的,当年身处何营,那一杆所向披靡的袁字王旗,宁泉中是真正的王妃马前卒,有幸见到更多记住更多的东西,王妃当年的绝代风华,由那尊汉白玉雕就可见其观。
“宁叔,婉儿她......”
“哦,婉儿无碍,让世子殿下担心了。”宁泉中感激道。
“是您让婉儿这般做的?”袁北庭回想起之前院儿中与宁婉儿交谈,他可不认为自己这一身皮囊能让一个看遍两岸三地世家的富家千金一见钟情。
宁泉中听后,一脸惶恐,赶忙说道:“殿下,这可与老奴无关,老奴不过是在一旁多说了几句,若是殿下瞧上了,那是我宁家荣幸,若是殿下瞧不上,老奴也绝不会说什么。”
袁北庭轻笑道:“宁叔,言重了,我有婚配之事想必您也听说了,本世子的世子妃只能是怀钰一人,我与婉儿不过是兄妹之情,再无其他,婉儿今后也必定是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跟着本世子,实在是委屈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二人此番谈话,却恰好被一旁的张怀钰听了去,听见袁北庭亲口说世子妃只能是自己,张怀钰柔情一笑,心情大好,逗着冉奇是更加起劲了。
“我听闻世子殿下此次入江湖是为了给世子妃治病求药,不知老奴是否能帮上什么忙?”宁泉中诚恳道。
当初北境王小世子要成婚的消息可是传遍了整个江湖庙堂,就下至几岁孩童都知晓此事,可不过几日,北境王袁冲便宣布婚约推迟,这其中缘由竟是世子妃身体不适,实在是令人费解。
虽然这一路来,宁泉中未曾问过袁北庭世子妃之事,不过瞧着世子殿下与那倾城女子举止暧昧,已过天命年的他哪里会不懂,只是这两日里看着,实在瞧不出这世子妃身体有何不适,反而时常在院中练剑,比平日里手不能提的大家闺秀反而还要强上许多。
袁北庭摆了摆手,笑道:“这些都不过是老头子打得幌子罢了,若怀钰真是身体有恙,王府内都束手无策,这江湖中就能治好了?当初宫里一道圣旨将我逼出王府,倒是让我这逍遥世子变成了苦命世子。”
“世子殿下有勇有谋,无论做什么,必将都能做到顶顶好。”宁泉中夸赞道,此话倒也不全是恭维,北境王袁冲两儿一女,长子袁萧瑟坐镇北境军中,“马上书生”的称号令人闻风丧胆,长女袁雪颜十二岁杀得棋圣隐退,才华无人能及,长子长女人中龙凤,这次子又岂能是个窝囊包?
“对了,我在出王府时,娘亲曾交代,若我有天去到临江湖,便将此物交于岱屿岛上一人,但未曾与我说过是谁,现在想来,应当就是宁叔你了。”说着,袁北庭从怀中拿出一块铁质式的军牌,由上好丝绒穿起,底部是洁白的流苏,军牌上刻有一苏字。
宁泉中瞧见,已经浑身开始颤抖,接过军牌的双手也是哆哆嗦嗦,眼角开始湿润:“这......这是......王妃说要交于我的?”
宁泉中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袁北庭点头,已是老泪纵横。
这军牌乃是北境军中白马铁骑所佩,是为北境军无上荣耀,宁泉中佩戴此军牌二十年有余,白马铁骑,王妃亲卫,如今却已是过眼云烟。
宁泉中追忆往昔,感慨万千道:“当年大将军马踏西北十二州,王妃一介女流在沙场之上拼杀,一手腰间软剑,出手便是死伤无数,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试问,当年敌军谁人听闻百里苏荷之名不胆寒?如今,却再也难见王妃英姿,白马铁骑也不复存在。”
袁北庭沉声道:“北境铁骑,唯有死战。”
宁泉中重重点头:“唯有死战。”
兵者,诡道也,可袁冲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任你千军万马气势汹汹,我北境军唯有死战。
袁北庭轻笑道:“老头子这趟进京面圣,八成又要搅得京城一团乌烟瘴气。”
宁泉中噤声不敢妄言。
袁北庭却不介意与这位老卒说些说出去就要掀起轩然大波的家事,宁泉中都敢当着无数眼线在山顶高建王妃玉雕,袁北庭如果连这点心胸气度都没有,实在别说日后从袁冲手中接过马鞭,便是这座江湖也是不用闲逛了,早点回去躲在王府才是省事省心。
此时原本在小院儿的其他一众,见袁北庭与宁泉中聊得兴起,也就散了去,老剑仙,谢玄同他们是无心听,而月兰齐羡安则是不敢听,这一来二去,便就只剩下了张怀钰了。
“怀钰,青山翠可还有?”
“有得。”张怀钰轻声答道。
“去取些来。”张怀钰轻嗯了一声,转身便向屋内走去,宁泉中瞧着远去的身影,不由得一叹:“世子,不瞒您说,这世子妃当真有点王妃的影子。”
“听说这世子妃是张将军之女?”
袁北庭不置可否,一笑,宁泉中接着说道:“可惜了,张将军当年也是能马上定乾坤的大人物,当年北境三虎,如今倒只剩下齐将军和王爷了。”
“宁叔,我这次来便就是想替怀钰查查当年青峡关一事,不知道宁叔可知道一二?”
宁泉中摇了摇头,说道:“那时我早已不在北境军中,对于此事也只是听人说起,再无其他,不过我听说当年王爷孤身提刀入皇都,好像就是为了此事,其他的,我就无从知晓了。”
此时张怀钰已将青山翠拿了来,袁北庭也就不再问青峡关一事了,一是看样子宁泉中对此事也是无从了解,再问也是无用,二是如今张怀钰虽对此事已然释怀,可到底是伤心事,少提也是好的。
放下酒的张怀钰转身就要走,却被袁北庭一把抓住纤纤玉手,柔声道:“去哪里?”
张怀钰则是回道:“你们在这里谈事,我留下作甚?”
袁北庭一笑:“作为北境的世子妃,有什么听不得的,说起来,这对于整个北境,你可要比我了解的多,我们二人陪宁叔喝几杯,可好?”
袁北庭如此一说,张怀钰也不再推脱,倒是宁泉中有些惶恐,自己一个下人,怎敢要世子妃作陪,起身便要给张怀钰行礼,却被张怀钰一手压住。
“宁叔,无需多礼,我可没那么讲究,这是我青山居的酒,宁叔您快尝尝。”说着,张怀钰便要给宁泉中斟酒,宁泉中哪里受过这等架势,准备再次起身,却最终还是被世子殿下一个眼神摁了下去。
宁泉中不好意思的说道:“老奴真是今日有幸,竟能喝到世子妃亲手斟得酒。”
袁北庭一笑,说道:“宁叔,都是自家人,咱们不说两家话,我这次入江湖也并未做个什么身份掩护,想来这一路盯着我的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中人都是不少,你这般光明正大的摆出北境旧部的姿态,接下来注定会被三州甚至朝廷许多人下黑手,我会叮嘱齐临安帮您盯着点儿,实在不行,本世子提剑亲自来,万可能让我北境旧将遭受蒙害。”
齐临安,“人狼”齐衡次子,当初齐衡去梅山接袁北庭回北境之时,这齐临安也是一同前往,二人也是自那时相识,如今在北境军中任殿前军制,齐衡前去天拒城抵御外敌时,为了不让毗邻北境的贺州和青州有机可乘,便派齐临安坐镇襄陵,以防不测。
宁泉中听见袁北庭说出此话,心里已是感激不尽,将如此,士有何求?
“世子殿下,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一问?”
“宁叔但说无妨。”
“我瞧着之前那些世子带来的重骑,在北境军中却是从未见过,是世子亲卫还是......”
北境军中,袁冲为三位儿女都备有护卫,除去在军中袁萧瑟自己组建的“黑甲骑”,长女袁雪颜也是有“雪龙骑”在手,不过这些平日里都是在北境军中,鲜有露面,而袁北庭自小不在府中,这小世子的亲卫便就搁置了起来。
袁北庭也是知道宁泉中瞧见了其中不对劲,便说道:“我北字营不属北境军制,是我私卫。”
宁泉中听后,双眼立即爆发出光彩,何人可配私卫?那便是各州世子,这里的世子可不是光指身份,而是未来王位的继承者,袁北庭既已配私卫,那便说明袁冲已打算将这北境交于袁北庭。
至于袁萧瑟,倒不是宁泉中对这北境军中的大世子有所不满,而是这小世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些私心,那也是人之常情。
见宁泉中如此,袁北庭接着说道:“我原本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直到我那日想组建北字营,才想起老头子交于我的世子兵符,至于老头子进京,之前说是想让大哥继位,如今这一路下来,又是世子兵符,又是白马铁骑军牌,我想本世子是遭了老头子和娘亲的道。”
“我猜,这老头是去给我讨个世袭罔替,以确保将来我能穿一件不输给他那身朝服的紫金蟒袍。”
世袭罔替,这是先皇特许,整个大梁王朝,除了北境王外,也就只有燕州王有此殊荣。
世袭两字,浅显易懂,就是承袭父辈爵位封号俸禄以及封地,罔替则学问就要大上许多了,不更替不废除,普通世袭,按照《藩王律令》都要按辈递降承袭,如贺州王梁牧之子梁安,如无殊功便就只能袭封下一级的郡王,这也是为何梁安从小投身军伍的原因。
北境四十万铁骑,外加整座江湖朝堂,谁不惦念着这北境王位的归属?一门双世子,这可是袁冲开得先河啊,这北境王位究竟传给谁,这可是于天下来说都是顶大的事。
如若是传给长子袁萧瑟,这对于整座江湖和朝堂的压力不会比袁冲小,这位少年将军手段如何不知道,但在这领军打仗上,却是不输袁冲,但若是传给那个纨绔世子袁北庭,便是最好不过,败家产的公子哥,怎么来说都算不得可怕。
可这袁北庭真是那纨绔草包?至少在他们眼中,是的。
宁泉中只觉得大快人心,痛饮一杯青山翠,抹嘴笑道:“如此一来,北境谁敢不服?”
袁北庭一饮杯中酒,自嘲道:“不过我这纨绔世子在北境军中却是毫无军威可言,除了北字营,不过是空有个世子之名罢了。”
宁泉中却是不以为然:“世子殿下武艺超群,只不过是他们还未曾见识罢了,北境军向来强者为尊,以世子殿下的手段,自然是那顶天的存在。”
袁北庭一笑,却也是不再说什么,宁泉中手中酒一饮而尽,肃穆说道:“殿下,只要宁泉中在世一天,宁家就任由北境驱使!”
袁北庭不知如何劝解,本来宁泉中已经退隐,自己前来叨扰,已是对其巨大的麻烦,却不想还需宁家如此,当真是心怀愧疚。
无言,二人喝光了一壶酒,宁泉中毕恭毕敬伏地再跪,这才起身离开。
......
贺州水师楼船
只见一身着黑袍,手持长剑之人立于船头,望着一望无际的临江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子殿下,有来信,说袁北庭此时正在岱屿岛宁泉中府上。”黑袍少年身后,一身穿贺州水师制式军服之人说道。
黑袍少年听后不为所动,反而说道:“董统领,听闻董游在岱屿上遭人打了一顿?”
身后那人,脸色颇为尴尬,却还是答道:“是的,世子。”
黑袍少年冷哼一声:“废物东西,简直是丢我贺州世家的脸,整日游手好闲,欺男霸女,遭此一劫实属活该!”
董昌听着,脑门直冒汗,却是不敢反驳一句,这世子殿下梁安,向来治军严明,才能替父亲贺州王统领贺州水师,世间称得上少年英才的,这梁安也应有一份。
“世子,听说这月家已经成了北境的兵衣大阁,我们是否还要前去望剑山庄?”
梁安听后,面无表情,只是自顾自的喃喃道:“袁北庭,你究竟是真纨绔还是如那雪中白狐,藏得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