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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小说网 > 渡边淳一剖析爱与性:红城堡 > 终章

终章(1/1)

老实说,我开始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信心。不!正确些说,应该是我对我身体的一部分,作为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信心!

当然我身体的机能还是能够自由自在地发挥作用的。譬如说手脚四肢,有时会感到疲惫无力,动作迟钝,今后随着年纪的增长,这样的现象还会更明显,但是尽管这样,这手脚却还是不会违背我的意志的。不管怎样疲惫,只要我的意志想运动,它们还是会按我的意志办事的。

问题是出在我那个男人的东西上,最近老是违背我的意愿,使我焦虑,使我失望。而且在紧要关头,例如上次与月子,从将她送入红城堡算起整整有三个月了,好容易那天夜里来了机会,但我的东西却不争气了,拼命地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有些起色,但没动上几下,便一泻千里了。再看看自己的双腿间,那东西已是无精打采地荡在那里,没有了一丝生机。

到底这东西是为了什么这样背叛我、欺侮我,这还能说是我身体上的一种器官吗?!

当然,人的器官分为受意志控制和不受意志控制两种,作为医生我是很清楚的,这在医学上称为“随意”和“不随意”,譬如说我们吃东西、拿东西、丢东西,都是能受自己的意志支配的,这便是“随意”。反之,我们吃下去的东西进行消化、排泄、天热时出汗、天冷时血管收缩,这样的行为都是不受意志支配的,这便是“不随意”。

那么,照这理论看来,我的那个东西属于什么器官呢?我当然认为是属于“随意”的。因为我想小便马上就小便,小到一半还可以控制住停顿一下也没关系。还有这东西的另一个功能“勃起”,也应该是与我的意志相同,能够随心所欲地听我指挥的。

但是,现在说老实话,我的认识只是十分机械的。固然男人的东西“勃起”是受着男人意志控制的,是属于“随意”的行为,事实上一个男人爱恋上了一个女人,当他如愿以偿时,他的东西也是会按照男人的意志变硬而勃起的。

可是现实中的情况并不尽是如此的。男人在接触女人的一瞬间,产生的行为是并不雷同的,往往有很大的个体之间的差别。有的男人由于太紧张、太兴奋,节骨眼上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来的情况也不是绝无仅有的。男人由于对一位女性期待太久,爱恋太深,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男人漫不经心地看看黄色画报什么的便会兴奋异常的情况也是经常发生的。这在女人来看似乎不可理解,可在男人说来实在是个困惑、难堪的问题,男人是看上去“随意”实际上“很不随意”的东西呢。

到底造物主为什么要将男人的东西做得这么复杂,这么令人不可思议呢?

本来,分析一下男女性爱的差异便会知道,女人是十分单纯的,她们只要双腿张开便能成事了(当然有喜欢不喜欢这个男人的感情问题),可是男人就没这么简单了,如果没有相当的氛围和感觉,他们是绝对不能成功的。打个十分奇妙的比方,女人只要有东西,她就能接受,不管她讨厌还是喜欢,可男人有了东西却不一定能够进去,还必须要有相应的感觉和环境。所以男人的性爱要比女人多一道程序,也就更容易出故障,受伤害。

这样说,也许女性们会感到不能同意,其实这也难怪,因为她们看到的男人都是斗志昂扬的时候,却不知男人要激起这样的斗志来是需要非常苛刻的条件的,知道了这一点,女性们也许便会对男人有一种新的认识了吧。

事实上我也一样,在与月子待在一起时,总是处在一种极端兴奋、高度紧张的心情之下,与月子躺在床上,手脚是与她紧紧地缠在了一起,可关键的那个东西,却软绵绵的不能体现出男人的本色。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现象呢?我这样思索着,突然想起以前在学校读书时与朋友一起去看脱衣舞的事来。那天一位脱衣舞娘全身精光地在台上表演了一会,然后向着台下的观众挑逗道:“谁敢上来与我干一下?”马上有一位30岁左右的后生小子,头发染得咖啡色,看上去有了些醉意,站了起来,举手嚷道:“让我来试试。”于是舞娘便一边鼓励着他的勇气,一边将他拉到了台上去,当众脱去裤子,将他的那个东西一下抓在了手里。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小伙子的东西无动于衷,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是为什么呢?我相信刚才他在台下举手叫嚷时,一定是有力气的,现在登上舞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那个东西便与他的意志发生了矛盾,再也不听他的使唤了。更有趣的是那舞娘见小伙子没有精神,便用手为他搓了起来,一边嘴里调侃道:“宝贝、宝贝,我给你装根柱子进去。”这句话十分的幽默,我听了感慨不已。男人的东西有时真的如那舞娘所说,是需要有根柱子撑着才能顶天立地的。我与月子在一起时也一样,自己的东西就是不听自己的,因为我的东西里缺少了一根柱子。

这样看来,那位咖啡色头发的小伙子和我一样,紧要关头败下阵来,这实在不能不说是我们男人的通病。我与月子在一起时,心里便会分外焦虑,自己真的能得到月子吗?自己真的能让月子感到快乐吗?这样东想西想的,意念一走神,下面的小宝贝便马上开起小差来,将一桩好事搅得一塌糊涂了。

要说男人的东西喜欢违背主人的意志是不正确的,正确的恰恰应该是它太忠实于主人的意志了。因为男人的意志在百分之百地用心时是不会产生差错的,只有当一心二用时,他的宝贝便会马上领会主人的意志。可见男人的性爱是不能有一点的三心二意的。

所以说,男人一旦三心二意了,他要再完满地达到目的是非常难的事了。碰到这种情况,那个上舞台去的小伙子结果是靠那位舞娘的积极帮忙,才勉强成事的,而我则更可怜,因为月子是不会帮我忙的,我大凡只能自己帮自己的忙,如此才能凑合成功。所以说人们想象中的男人女人抱在一块,便会双双堕入爱河,尽情享受到爱的甜美,这都只是想当然的事情,现实中的男女结合大多数都是不能十分的尽如人意的。

当然男女之间的性爱关系本来就有个主次问题,一方得到满足了,另一方并不能满足,或者反而感到失望、厌恶,这也是非常常见的。所以,从性爱一开始到结束的中间一连串的过程,最终男女双方能否得到快乐,对这两人的友情发展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的。

从这一点来看,我与月子之间的关系便不能说是很顺利了。现在回想上次的事情,我将月子抱住时,自己心里是有些慌张的,月子虽说是接受了我,但我毛手毛脚,一种期待好久的喜悦和兴奋,使我只顾着自己的性子,一下子便冲了进去。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现在想来月子不要说快乐了,就是连感觉快感的时间也没有呀!从她脸色苍白地问我“完了吗……”这句话里便可以完全明白她的心情了。

不过就我自己来说,那天与月子的向往已久的结合,身心是得到相当的满足的。本来作为丈夫,应该让月子也与自己一样享受到快乐与愉悦,但我当时竟没有想到这一点。结果,便是我得到一些的满足,月子却一点也不感到快乐,怏怏地怀着一种失望感将我一个人撇在房里。

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希望月子能念我们毕竟是夫妻,能够对我产生些新的感觉,以此为契机来恢复我们中断已久的夫妻生活。

但我的想法马上被证实是太乐观了。从浴室出来的月子见我还在她房里,便老实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回到你自己的房里去……”

以前我们就分房别居的,为此夫妻间的性生活也几乎断绝,今夜是我死缠硬磨才勉强成事的,鉴于这样的情况,事情完结后,要求我回到自己房里去,在月子来说也许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我却一百个不情愿,磨磨蹭蹭地起身穿着裤子,想到这样一来,又会回到原来的局面,便有些不甘心,于是鼓足了勇气说道:

“是不是可以不分房间……”

我边穿裤子边这么自言自语,月子却双手挽在胸前,一声不响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冷漠极了,完全没有刚刚还抱在一起的夫妻情分,就像在观看着一位陌生人似的,可我还是不甘心:

“我们不是夫妻吗?”

月子突然重重地摇起头来,声音不高但十分干脆有力:

“讨厌!”

这冷若冰霜的一句话,使我狼狈异常,作为丈夫应该回敬一下才是,可却想不出适当的话来。月子催得更紧了,我只好离开她的房间,还没等我完全跨出去,身后便已是“啪”的一声,房门被关得死死的了。

于是这一夜的战斗便一败涂地了。其实,从开始去敲月子的门,就注定了我要失败的,再加上后来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就更是致命的失败了。男人与女人结合本来就犹如战斗,一开始很重要,这是在气势上;接下来更重要,如果拿不出实实在在在的东西来,男人要真正赢得女人的心是万万办不到的。

现在来总结经验,反省失败的原因很简单,便是我激动得太快,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早泄,但是扪心自问,我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在生理上有什么缺陷。这是因为我从朋友,甚至妓女处打听了解到,一般的女人是不会在做爱时讲让男人扫兴的话的。所以说我在受了月子的冷落和轻蔑之后发生的这种早泄现象,应该说是不能算有什么毛病的。我之所以早泄是因为对月子的期待太殷切,临到关键时刻太兴奋冲动而引起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在与月子缠绵时,我的脑子里始终拂不去的红城堡里的情景,心里有一种男人的负气,感到自己不会比红城堡里的那些家伙差,我是一定能让月子感到快乐的,越是这样想,心理压力越大,结果便适得其反。

不管怎么说,如果再有一次与月子相爱的机会,我是有信心的,我会丢掉那些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更加自然、沉着一些,肯定会让月子心满意足的。男人需要的是一种习惯,相信与月子结合的次数多一些,我便会渐渐习惯起来,慢慢有自信心、有经验起来,我会是一个不太差劲的男人的。

但话是这么说,月子是否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呢?上次月子对我那样明显的不满,难道真是因为没有让她感到满足和快乐?!这世上无数的夫妻之间,性生活不协调的应该是不少的,事实上我的朋友中,新婚伊始便不能协调,四五年后特别是生了孩子后,夫妻间的性生活几乎等于零的人也是有的。这当然是极端的例子,但一般的性生活减少,或者感到乏味,这样的夫妻是不在少数的,从这一点来看,我与月子的关系也不能说是太异常的。

问题是性生活以外的事。好些性生活并不丰富的夫妇,关系还是十分和睦的。没有性生活,但夫妻之间相互信赖、相濡以沫,这样的夫妇现实生活中则是比比皆是的。

可是对照一下,我与月子的这种心灵交流是十分贫乏的。表面上我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实际上我们之间没有轻松的谈笑,没有随便戏耍,没有太多的言语,平时讲话都是机械的、实用的,诸如明天几点出去呀,下周几要回娘家啦之类的。有时我诚心征求月子的意见说我想自己开医院,她便淡淡地回答一句“你想开就开呗”。有时我真诚地说想要个孩子,她又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我可不想”一下子堵住我的话题。

这种种迹象表明,月子根本就不爱我,这也倒算了,作为妻子不爱丈夫但能让丈夫在她身上得到些性欲上的满足,或者说能让丈夫感到有些实实在在的充实感,这也就算了,因为现实生活中男人女人从未见过面,由人介绍结婚,婚后也谈不上有什么爱情,但还是能子孙满堂、白头偕老的事例还是不少的。所以,我希望月子也能这样,让我得到些做丈夫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便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可是,事实却是十分的残酷,我不管从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不能使月子快乐,月子也不管从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不能对我产生好感。

事到如今,也只有分手这一条路了,月子或许也希望如此,但我心里却不愿意。因为我对这样冷漠无情的月子是既恨又爱,还有便是我的自尊心,与月子分手便是向所有的人宣告我的失败,中学、高中、大学我都是一流的好学生,我总是胜人一筹的佼佼者,要我承认自己的失败,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能伤害自己!现在也许有些勉强,但我还是相信,最终得到月子应该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这最好的说明便是从法国回来后,月子已经有过一次让我去她房里的事实。以前是那样的讨厌我,连碰都不愿让我碰一下,这次却肯主动脱得精光让我尽情摆弄,仅这一点就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是送她去红城堡接受调教的成果。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地努力,一定会感动上帝的。

我这样的想法也许太乐观,但我绝不气馁,怀着十二分的希望,等待着我与月子之间那第二次、第三次的关系的来到。

然而,那以后的事实却很难说是按着我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首先,我与月子的夫妻生活从那一次以后又过了一个月,直到二月初才好容易又有了一次。这么长的时间,对一般夫妻来说也许并不算不正常,但对我们来说是太不正常了,因为这期间我是每天向月子请求,每天遭到她的拒绝的。我之所以这样死皮赖脸的,是因为我坚信要恢复我与月子的关系,只有从夫妻的性生活这一点上突破才行,所以我才采取这种屡败屡战的战术的。

可是月子却不太理解的我的心情,也许是上次那回搞得她不太高兴,所以对我的请求她老是以身体不适啦、太累啦等等理由搪塞,好容易一个多月后又给了我一次机会。但是这难得的一次机会,我又没有很好地利用好。当然比起第一次是沉着了一些,我也尽力地对月子爱抚,真正工作时也尽量控制着不要一冲而出,十分尽力地为月子着想,但还是不能太尽如人意。这是因为与我的热情相反,月子的表现还是冷冰冰的,见她这样我心里便焦急,一焦急便控制不住自己。对月子来说这次是什么感受我说不清楚,但对我来说这次是比上次大有进步的,这一点我对我自己是有评价的,而且也是可以感到安慰的。

接着又有了第三次,那是自第二次后半个月的事。这一次原则上也与前两次一样,我是热情万分,月子是冷淡无比,结果我就像抱着个布娃娃似的完成了任务,没有发自内心的交流,完事后便各人回到各人的房里,相安无事。

当然又有了第四次,还是我死皮赖脸、胡搅蛮缠才得到的,又是一个多月了,我心里想着这次一定要让月子对我刮目相看,所以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我是彻底地在为月子奉献了,然而在我最起劲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身体下面的月子正睁着眼睛在看我,她那目光没有丝毫的情感,仿佛是在看一只奇形怪兽在自己身上拱动。这目光太厉害了,一下子使我泄了气,我竟再也没有勇气鼓起劲来了,这第四次便是结局更惨,我是连早泄也没能成功,便狼狈地退下了战场。

这两个半月来,总共四次性生活,我终于感到我是无法使月子心满意足了。但是总算有了四次的肌肤之亲,我名义上又是月子的丈夫,一起去她娘家,路上行人也总是像看模特似的,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每到这时我便会感到十分的满足。

时光进入了四月,月子好像比以前更加谨慎了,我连着几天都遭拒绝,心里很是烦恼。到了四月底,有一天月子去参加她朋友举行的聚会,喝了不少的酒,回到家有些醉意了,于是我乘机顽强地逼住了月子,但出乎意外,月子没有太多的反抗便接受了我。我当时心情很是奇妙,感到月子醉了,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冷冰冰地看我了,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于是行动也就自然多了,果然那天我感到重振雄风,比平时显得格外得心应手,正在起劲地工作着,不料醉意朦胧的月子说起话来了:

"C''est…pas……même…chose."

这突如其来的呓语,我马上听出是法语,而且月子重复了两遍,好像是“不一样”的意思。什么不一样呢?我不由得想着,马上有些领悟了,月子是在将我与红城堡中的那些男人相比较,与他们相比,我的水平“不一样”,这真是太那个了。我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刚才还雄赳赳的东西,一下子便在月子的身体里面萎缩了起来,再也不能逞能了。看来女人要杀死男人是很方便的,只要连着说三遍“你没有用”便可将男人杀得片甲不留了。这是我第五次的战斗,便是被月子那一句话,败得落荒而逃。我总算明白了,月子是在无意识中将我在与红城堡中的人相比的,她每次接受我也是抱着一种受人强暴、蹂躏的性情的。

总之,从那以后,月子便再也不肯答应我了。我好几次向她要求,她头都摇得拨浪鼓似的,我再向她恳求,她竟说出“你忍不住可以去外面找一个玩玩嘛”这样的话来。

“你说什么屁话!”

我一下火气蹿上来,真想揍她几下,但我知道我的拳头如果一旦挥出,那么我们的一切就都完了。于是我拼命地忍住,耐着性子向月子解释,我们是夫妻,就要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丈夫不能自由地得到妻子的爱,结婚又有什么意义。夫妻之间只有精神与生理上的亲密结合,才是恩爱的最高形式……我这样唠唠叨叨地向月子诉说着,也不知她听了没有,态度始终是冷冷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那以后,是五月初的黄金周,月子又回到了她的娘家,我则与朋友出去钓了一次鱼,打了一回高尔夫球,其他时间便一个人在家里,这一周我们夫妻又没有一次在一起过。

黄金周后,月子回来了。形式上我们夫妻又生活在了一起,但我的心情却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当然我对月子还是殷切期待的,但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死皮赖脸了。我向月子提出,她同意便罢,不同意也就不再强求,我心里打算这一段时间先与这位美丽的妻子保持一段没有夫妻生活的名义夫妻的现状再说。

这样的心情也许月子也察觉了,所以我们之间很是相安无事。大约过了一个月吧,已经是初夏天气了,这一天月子突然对我说道:“抱抱我。”

这太出乎意外了,她是真心的?她主动要我去抱她,这是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的,我一下子呆住了,可月子却已经去了她的房间,我醒悟过来赶去房里,只见月子已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了。

“真的吗?”

我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月子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我再也不犹豫了,一下跃到了月子身上,紧紧地抱着她,疯狂地吻着她,可是月子却把头扭到了一边。

自己主动要我来的,却将头扭开,这是什么意思,我还在猜疑着,月子又开口了:

“快点嘛,我想要。”

这真是破天荒第一遭,我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一下子将身子埋了进去,猛力地抽动起来,月子也十分少有的主动,用手钩住了我的双腿,小声地呻吟起来。

月子的这种表现,与我看到的她在红城堡里的表现相比,当然是要节制得多了,但她总算对我有了表示,我心里兴奋无比,行动也就更加卖力了。月子也拼命地迎合我,我们两人的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贴得这么紧,我只感到身上一股暖流涌现,接着又听到月子在叫唤:“好啊……”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子将自己的一腔热血全部贡献了出来。

怎么啦?我知道自己今天太棒了,但如此的成功,可是从未有过的呀,我浑身舒坦极了,好像一具尸体扑在月子洁白的身躯上,一点也不想动。胸脯、小腹、腿间,全身被一种女人的温馨浓浓地包围着,我不由得在月子的耳边柔柔地诉道:“你太好了……”这是我的心里话,也是我身体所感受到的真实体验,可是月子却只是闭着眼睛,一点反应也没有。

月子感到满意了吗?我扑在她柔软无比的身子上,只觉得她的身子动了一下,心里便知道她要我下去,于是便很不甘心地慢慢地欠起上身,滚在一边,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她的身旁。

我是感到太满足了,我幸福地闭着眼睛还沉醉在刚才的激奋之中。突然我感到月子的手在我的胸前温柔地抚弄起来,而且慢慢地朝下移去,终于触到了我那最重要的东西。

我刚刚才火山喷发过脏兮兮的橡皮套子还吊在上面。我有些难为情,抢先将那套子拔下,月子的手便马上握住我的那已经垂头丧气的宝贝了。

她要干什么?我从没想到月子会这么主动地来抚弄我。可是,接下来的事实让我更吃惊了,月子握着我东西的手开始上下徐徐地搓动起来。真是不敢相信,月子真的握着我的宝贝在搓动呢。

就像她在红城堡里那样,我不由得马上又有了精神,宝葫芦也开始重新膨胀起来,就像那位脱衣舞台上的小伙子,让舞娘加入了一根柱子似的开始挺了起来。

月子到底是什么用意?我将目光移到月子脸上,只见她表情快乐地正在用手加速地搓动着。

这就是爱吧!还是她在做什么试验?我这么想着,但已控制不住自己了,随着月子的动作不断加快,我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不行啦……”

真有这样的事情啊,刚刚才爆发过的火山,又一次想喷发了。

我感到一种发狂似的快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也不想控制自己,随着月子娇嫩的手指在我的宝葫芦上轻轻地揉搓,我便全身心沉浸在一种真空的感觉之中了。

这一次比刚才的感觉更加强烈,我一下子浑身瘫痪了。月子见我身子朝上挺,便熟练地拿起边上我脱下的短裤一下将我的火焰包住,然后缓缓地起身站了起来。

她要到哪里去?我浑身无力地将目光投向月子,只见她将自己的内衣抱起便去了浴室。我看着她娇美的身子消失,心里感到一种被人抽去精气似的舒适。

我开始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我与月子总算真正地结合了,我们的爱情总算开始发出了新芽,我们的血与肉终于完完全全地融合在一起了。

我感到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幸福、满足,胸膛里荡漾着一股新生活开始的激情,我是真正地陶醉了。

翌日是个初夏的好天气,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要达到26℃。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正好是下星期六,而月子在我眼里还是位新娘,所以早上临出门时,对难得送我出门的月子说结婚纪念日我们一起去什么餐厅庆祝一下,然后才对她摆摆手,说了声“再见”去上班。

医院里,我感到这一天精神异常的好,心里明白这绝对是要归功于月子昨天夜里对我的关爱的。

可见妻子对丈夫的影响是何等的大啊。我回想着昨晚月子的每一个细节,突然感到这可能是红城堡里调教的结果,但马上又不愿朝这方面想。于是心里又回到月子身上,巴望着早些回家,今晚也能如昨天一样好好地抱一下月子。可是不巧得很,这天下班后还有个应酬,到家已是九点多了。

早上出门时对月子说过晚饭在医院里吃,所以回到家里见屋里没有电灯光亮也不觉得怎样异常,只认为月子是去她娘家吃晚饭还没回来。

我进门后开了灯,从客厅到厨房看了一下,发觉这天打扫得十分整洁,但也没朝别的地方去想,只认为等一下月子就会回来的。于是打开空调,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看起电视来。电视里正在播放知识竞赛节目,我随意地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不知不觉已过了十点半,但还不见月子回来。

会不会住在娘家了?近来我与月子之间基本上相互不太干涉,月子早回来晚回来我平时都不太关心,可由于有了昨夜的好事,今天心里是格外地希望她早点回来。所以当时钟敲过十一点,我便朝她娘家挂了个电话。

也许是太晚了,女佣人都已睡下,岳母亲自接了电话,我刚刚“妈妈……”地叫了一声,对方却传来了“啊……”的惊叫声,接着又传来问话:“你现在在哪里啊?”

“在哪里?……”

“不是在英国吗?与月子一起去旅游的。”

“我去英国旅游?”

“月子今天一早来我家……”

我好像睡得香甜的时候让人浇了一盆冷水,只感到岳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后来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是我想问你的话呀?”岳母反诘道。

“你等一下……”

我突然想起什么来,马上去月子房间,打开衣橱发现不见了那只旅行箱子,衣服也少了很多。再看桌子上有张字条,慌忙抓在手里,上面留着月子清秀的字迹:

对不起,我去法国了,请不要来找我!

我一下子感到天旋地转起来,又重新读了下字条上的话,奔回客厅,拿起电话叫道:

“我现在在东京!”

“怎么啦,没有一起去吗?”

这样的问题我怎么能回答,要知道此时我的吃惊程度不知要比岳母厉害多少倍呢。我拼命地咬牙忍住情绪的激动:

“我有些急事,没能……”

我拼命地为月子遮掩着,但手里不由得用足了力气,将月子的字条碾破了。

“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叫她不要去外国了,可她说与你一起去没问题的……”

我尽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想弄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还是办不到。只有一点是明白无误了,就是月子瞒着所有的人,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家。

“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对不起……”

岳母一点也不知道,那么岳父呢?月子不在东京已成了现实,今后该怎么办呢?

“那丫头,一个人出去不要紧吧?”

“不要紧的……”

我又一次掩饰着说道。脑子里只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下,于是对着电话道:

“明天我有消息会马上打电话给你们的。”便搁下了电话。

回到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真空。如果真如岳母说的月子中午便乘飞机的话,现在差不多已要到达巴黎了。

我又一次看着手里已经被捏破的月子的字条,嘴里问着自己:

“为什么?……”

字条上已经写得再明确不过,一点儿不会错的,月子已经离家出走了,撇下了我一个人,去了法国了。

但是,月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划出走计划的呢?买机票,准备行李,一个星期前,不,至少是一个月之前便开始准备了。可我却对此丝毫也没有察觉,心里还在相信着我们夫妻的新生活将要开始,可月子她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总之,月子离我而去,这说明我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计谋、企图,都一下子付之东流了。

可是月子去什么地方了呢?她对她父母说是去英国,留给我的字条是写法国,她是在骗她的父母,以免他们担心,她是去法国了,是去“红城堡”了。

我不由得叫出了声来,紧张地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

昨夜月子十分主动,让我享受了一次男人的幸福,第二天她便不辞而别了……

她的爱抚,她的热情,她的温柔,她的奔放,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是演戏吗?

现在想想,昨夜月子的突然主动是显得有些可疑,而且她的行为,也十分的做作。特别是她用手搓我的东西时,那神情与其是爱抚倒不如说是在玩弄呢。

但是她既然不爱我,昨夜为什么那样接受我,而且还将身子紧贴住我呢?没有爱情,能够那样充满激情吗?

“不对……”

空荡的房间里我独自一人若有所悟地摇着头。

做爱对月子来说已不需爱情了,这已是她求得快乐的—种手段而已了。爱情已不再存在,她身体里的蠢蠢欲动的欲望,已使她不能自已了,月子已中毒了,那一定是在红城堡里中的毒,就像一个十足的瘾君子,她的毒已经深深地嵌在了她的身体里,现在她为了追求过瘾的东西,她不惜丢掉家庭一个人背井离乡了。

“太漂亮了……”

此时此刻,我能说的话就只有这么一句了。这所有的一切,真是干得太漂亮了。

昨天夜里,月子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是她临走时送给我的一个礼物?是一位美貌的妻子留给丈夫的一个纪念。

“不!应该说是怜悯……”

我又一次叹了口气,不由得想出这怜悯两个字来。

这半年,不,应该说是自结婚以来的三年间,我苦苦地追求、祈愿、憧憬、等待,我是太哀婉,太动情了,昨晚月子赠予我的那次享受,只有用怜悯两字来形容才最适合了。

“月子走了。”

我嘟哝了一声,隔了一会又自言自语地叹道:

“她是回到红城堡里去了。”

我必须赶去才是!不管怎样,我现在必须首先赶到法国去!一刻也不能迟缓,现在不去,月子便会完全离我而去,再也找不回来了。事不迟疑,明天马上买机票赶到法国去。

我这么想着,给自己下着命令。可目前可做的只是焦躁非凡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叹着粗气,叫嚷着:“怎么办,怎么办?”

看来我是有点神经不正常了,明明知道月子已不在,已经去了法国,但还是一次次地去她房里张望。我的心在乱跳,我的手心里已经汗津津的了。

这是典型的自律神经失调的表现。过度的刺激,使我的交感神经一下紧张起来,以致血管收缩,血压升高,手里汗津津、凉冰冰。

真是的,现在还有什么闲工夫考虑这么多,得赶快拿主意怎么办才好呢!当务之急是我必须马上飞去法国,将月子找回来。不知她在法国什么地方,但我要去旅馆,去城堡,去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一定要将她找到,一定要将她带回家来。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最最担心的还是怕月子去红城堡,那监狱似的围墙,那戒备森严的岗哨,如果月子一旦进去,那就很可能永远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的了。

而且,我担心的还不仅仅如此,如果月子进了红城堡,我所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很可能就会败露。Z先生,还有其他那些家伙,肯定会吃惊,肯定会问她干吗又回来了,问她我知不知道她去城堡。

当然,Z先生是绝不会将我与他之间的事情说给月子听的,但其他家伙保不定会无意中漏出破绽来。譬如见她回去会情不自禁地问她:“你怎么又回来啦,你的调教已经结束了呀?”

“调教……”月子会感到惊讶,但马上便会领悟,以前的一切都是我与这些城堡中的人勾结起来干的。

月子明白了一切,我将会怎样呢?月子肯定会马上给她家里打电话。听了月子的话,岳父肯定会暴跳如雷,他们马上会大骂我是骗子,是出卖妻子的小人,马上会去警察局报案。于是我的好丈夫的面具便一下被扯下,变成了卖妻诈钱的坏蛋。

我会被逮捕,受审讯,被判刑,几年徒刑不去说它,我迄今为止的美好人生,优秀医生,模范丈夫,一切的一切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能再想了,我真正地受不了了,浑身发冷,起鸡皮疙瘩,出冷汗,我不由得叫了起来:“救命呀!”我的自律神经更加失调了,脉搏心跳加剧,再不采取措施,我会失去知觉,我会昏倒在地,看来我不吃药是不行了。

可是吃药与解决现实的问题有什么作用呢?我是个医生,碰到问题只会考虑吃什么药,这对于控制生理上的混乱也许有效,但对解决眼前的问题还是无济于事的呀!

眼下首当其冲的大事,便是赶去法国,哪怕早一分钟也好,为此必须先做些什么呢?

我为了使自己镇静下来重新坐到沙发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来回搓着两只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慢慢地由于摩擦,双臂皮肤开始发红、发热,我这才住手,拿起电话朝医院里打起电话来。

明天要去法国,必须向医务局长请假。四五天还是一个星期,或者还要再多一些日子,总之找到月子将她带回日本之前我得待在法国。当然,请假要有理由,说有什么急事必须去法国,说妻子在巴黎生病了,医务局长肯定会问病名的,说急性阑尾炎,这病太轻了,再说腹膜炎,或者出了交通事故,要么便是流产了。对!就说流产了,这样还能证明我们夫妇关系密切,作为丈夫也有脸面。

这样想着,当班的医生接了电话,告诉说医务局长已回去了。这才省悟到已是深夜十一时多了,局长回家是当然的事,但想到应该将事情搞得紧张一些,干脆再向局长家里挂个电话。于是从手机里查出了局长家里的电话打了过去,说妻子在巴黎流产,必须马上赶去法国。医务局长听了我的话,先是“啊……”的一声吃了一惊,接着“你妻子怀孕了?”有些不太相信,最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不过要我明天一早还是得去一次医院,将手头的工作交接好后再走。我当然是“知道了,知道了”一个劲儿地答应,这第一关总算是通过了。

接下来是我自己家里和月子家里,我自己家里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月子家里由于月子今天早上已对他们说与我一起去英国的,现在我因为有急事没有与月子一起去,明天赶过去,所以岳父岳母也没什么大的疑问。

这些电话打好,我总算松了口气,又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喝了起来,突然又想到机票的事,马上又坐到电脑前通过网络查起明天东京飞巴黎的航班情况来。

飞往巴黎的飞机有好几班,想到上午要去医院办理交接手续,便想找下午或晚上的航班。可是不巧得很,傍晚以后只有一班夜里十点钟的飞机,没办法只好订了这班飞机。万事俱备了,忽然非常想吃些有刺激性的东西,于是便斟了杯威士忌,只兑了比平时少一半的水喝了起来。

脑子里开始不停地思考起来,月子为什么要去巴黎,而且是瞒着我和家人,而且留下字条要我不要去找她,这不是在明明告诉我,她是不准备回来了,那么也就是说与我的夫妻关系也从此一刀两断了。但又一想,她对自己的父母说是与我一起出去的,从这一点判断,也许她还不至于和我一刀两断,或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但是,说与我一起出去,也许只是对她父母的一个安慰,她这次的行动是谋划已久的重大选择。我当然希望她是一时心血来潮,出去玩够了再回来,但仅仅是为了玩,以前她曾一个人去意大利玩过,当时也没有瞒着我和家人呀。这一次不辞而别,联想起昨夜对我的态度,总感到事情有点蹊跷。

还有去问问月子的朋友也是一个办法,可她的朋友我只认识两三位。本来,月子从不向我介绍她的朋友,偶尔碰上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介绍一下名字,不做更深一步的介绍。我现在去找这两三位朋友,也许能打听出一些月子的情况来,但以月子的性格也不会对她们讲得太多,我去一问反而让她们得知月子是不辞而别的,显得我这个当丈夫的太没有用。我是绝不肯坍这个台的,当然也不想为此而得到什么人的同情。

看来还是只有一个办法,自己赶到法国去。我这么告诫着自己,心里还是不能平静,只感到我的前途是一片渺茫,自己就像正在朝着一个巨大无比又漆黑一团的洞穴里面钻进去似的,非常不安。

为了消除一些不安,我拼命地喝威士忌,同时心里烦躁非凡,暗暗地咒骂起月子来,骂起月子的父母,骂起自己来,渐渐地陷入了一种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泥坑里,记不得什么时候了,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已过了七点。比平时晚了些,是因为一直在做着有关月子的梦。

梦中的场景仿佛是在巴黎,半年前我与月子见画的蒂伊勒里公园的旋转木马前,月子与一位棕色头发的法国青年并排骑着木马。那青年好像是红城堡门口哨所里的那位,又好像是月子在红城堡里用餐时站在她身后的那位英俊小伙子。总之,月子与那青年都对我熟视无睹,我只好骑在了月子身后的木马上,意欲去追月子,可是不管我怎么追,我与月子之间的距离还是不变,我心里焦急万分,更加紧催赶着身下的木马,可月子却与那青年一起在我前面消失了。

好容易找到月子,连话也没说上一句,又让她跑掉了。我心里惆怅万分,一下便醒了过来,环视房里,除了从窗帘缝隙中透入的一丝朝霞显出一些生机之外,四周是沉寂一片。

果然,月子是不在家里了呀,我回忆着刚才梦里的情景,突然看到了桌子上的电脑,于是便起身坐到电脑前。

平时到家每天都要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新寄来的电子邮件。总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是同事、朋友来的信件,讲一些彼此的近况,有时则会有一两封医药公司或医疗器材公司送来的广告信。

今天也一样,先是一封同事的信,邀请我去参加一位病人出院后表示感谢的聚会。接着便还有一封信,送信人的电子邮件地址是:moon light,信名是“对不起”。这号码我不太熟悉,一下子想不起是谁,又见信名是“对不起”,便感到是什么人在与我恶作剧。但马上又想起了什么了,这也许是月子的来信。平时夫妻间不用电子邮件,偶然一次问她邮址,记得她说的便是这个地址,当时感到与众不同,还带着些嘲讽的口气说她连邮址也喜欢标新立异呢。

月子干吗要给我送电子邮件来?又看收信时间,是今天拂晓五点半,这时我正在做着追赶她的梦呢。

我猛地紧张起来,慌忙坐直了身子,盯着屏幕上的信件内容仔细起来。

对不起。

突然离家出走,你一定很震惊吧,但这是我想了好长时间的决定。

也许你已经感到我们两人并不是一对美满的夫妻,也许你已对我有着太多的不满。很遗憾其实我也一样,说句心里话,已不想再将就着过这种夫妻生活了。

我说出这理由来也许太任性,其实从结婚那一天起,我就没有真正地爱过你。

那么,为什么要与你结婚?要回答这问题,我只有向你先赔礼道歉了,我是虚荣心作怪,只想着找一个外人看来体面的丈夫,或者换句话说我是对结婚考虑得太简单,以为只是装装门面的事情。

可是我这草率的决定将会毁去我一生的幸福,结婚这几年我才深深地感悟到了。

而且我还发觉,不管我怎样努力,从心里我还是不能对你产生爱意。

这理由现在说出来也许也没多大意思,除了更加说明我的任性之外,便只有给你徒增悲伤而已。但想到你是个凡事都喜欢探出究竟的人,所以我想还是用这信件的形式向你说一说吧。

一开始我对你的聪明头脑、丰富知识十分憧憬,但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日子长了,我才感到你的这一切优点对我来说都成了一个个重重的包袱。

这是因为你我的性格从根本上说来就是水与油的关系,凡事都喜欢探清个究竟的你与马马虎虎的我是无法相安无事地结合在一起的。换句话说,你是理性的,我是感性的,这绝对是格格不入的两种性格。

譬如说一桩事情,我认为是美好的,可你却喜欢去探究其实质,找出其丑陋的另一面来。也许你是对的,但对我来说,便会对你的做法产生反感,渐渐地不能容忍。

打个比方说,你是软件,我是硬件,如果两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是最完美的了,可事实上我们没能做到,我们各自都在朝着相反的两极发展着。

再说一点儿,也许你会生气,你从小学到大学都是顶尖的佼佼者,这就使你的自尊心太强,强到情愿虐待自己、摧残自己,也不愿在人前示弱的地步。

当然,我自尊心也很强,这一点我也时常在反省,但你是男人呀,你应该有些涵养才是呀,可你总是凡事要比人家高一筹,一切都只有在你有兴趣时才会去行动。应该说,作为妻子,既然知道了你的这些脾气,就该忍让一些,包容一些,但不幸的是我做不到,这一点你也许能理解,我也是个十分好强任性的人,我总感到我不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妻子。是妻子却要起到母亲的作用,对我来说是件非常烦恼的事情。

再说说我们的性生活。老实说,你不是个白相人,对女人的心思一点也不会揣摩,要求也非常单纯,只要女人一切都顺着你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你是太迂了呀。还记得我对你表示暂时不想要孩子的事吧,你听了便对我排卵期呀、生理期呀的说了一大堆的医学问题。两人躺在床上,你却在作着医学的报告,这些东西当然是正确的,这样做也确实能起到避孕的效果,可听了你的大报告怎么让人有心思与你产生激情呢?我说的讨厌你就是讨厌你的这种迂腐的学究气。

从那以后,我便对你敬而远之了,你也确实发过火,说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说男人结婚就是为了确保有一个可靠的性伙伴。你又是说的真话,可这话你不知道,便使我对你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兴趣。

写到这里,要回答一个你以前向我提出的问题,就是我在结婚之前是否有过别的男朋友。现在可以说实话了,是有过一个的,不过只持续了不到一年,马上就分手了,那人没有你优秀,对性爱也并不老练,但人却是十分善良,而且特别能体贴女人的心思。

说心里话,我也并不爱那个人,但有了他做比较,就显得你好些地方是太自私和不善解人意了。

另外还有就是我与你分居的事情,你也许认为对我热情一些,迫切一些,我就会接受。但你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心一旦凉了是很难再回心转意的。

去年秋天,我们在巴黎郊外的枫丹白露森林中遭遇了那桩事件,我被那些人绑架到卢瓦尔河畔的一座城堡里,在那里我尝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快乐。

我不可能将那里生活的细节写出来,但有一点是可以说的,在城堡里的那些日子,对我的精神和身体的影响已是刻骨铭心的了,没有了这段日子,我今后的人生是不能想象的了。

这样是好是坏我也说不清楚,但至少现在我感到是一桩好事情。

老实说,去城堡之前和之后我是判若两人了,我已不是你妻子的那位月子了,我是城堡中豢养的一个动物的月子了。这证明,回到日本后曾试着好几次想接受你,但总是屡屡失败,我于是明白,我是完全地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我的这一系列复杂的变化你是不会知道的吧?不!也许你是知道的,我在城堡里干了什么事,过着怎样的生活,产生了怎样的变化你是全看在眼里的。

虽然我不想相信这样,但这念头还是无数次在脑子里闪现,回东京看到你的神情也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恕我大胆地推测,你是与城堡中的那些人有联系的,如果不对请你原谅,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与我都毫无关系了。我不会恨你,也不想恨你,反而感到这样让我感受到了人生的真谛,我还有些感激你呢。

总而言之,有一点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也许再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去了。日本也暂时不想回去,将来怎么办,不知道,但至少目前我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管它正常还是异常,自然还是非自然,道德还是不道德,我只想在这个世界上充分地享受一下人生。

“这样以后会后悔的”,你也许会这么劝我,但这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我已无法扑灭我从身体里面燃起的欲火了。

唠唠叨叨地写了这么多,最后我只有一个请求,这便是不要再来找我,可以的话马上与我离婚,离婚申请书我已签了名盖了章,放在我房里桌子的第一个抽屉里,你只要在上面也签上名盖上章就可以了。

还有我父母处,希望你不要对他们说出我的去处,必要时我会直接与他们联系的。你只要说我一个人待在法国不想回来就可以了。

到此我该讲的想讲的都讲完了,我这么单方面地提了许多要求,非常对不起。

但是,这样你该明白我的心思了,我也可算是完成了一桩心事。

回首往事,结婚三年,真正地受了你不少照顾,而且知道你对我是真心诚意的,不管你的表达方式多么笨,我对你的这片心意还是非常感激的。

总想着给你些报答,但事实上什么也没能为你做,那最后的夜晚,我感到你是真正觉得幸福快乐了,这就算是我对你的一点酬谢吧。

但是,最后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句我的心里话,就是我无法爱上你。

再确切地说,我是想爱你,但没能爱上你,我是努力了,但没有成功。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爱你的。

那么,让我衷心祝愿你,找到一位真心爱你的妻子吧!

再见!

月子

这天夜里,我按计划乘十点钟的飞机奔赴巴黎了。

坐到飞机上想想,订了这么晚的飞机,实在是件好事,这一天我实在是太忙了。

一早去医院,将手里的急事与同事交接好,下午回到家里匆匆忙忙地整理行装。接着又去找物业管理人员,请他在我不在家时能照看一下房间,当我对他说我与妻子要去法国时,他马上露出十分羡慕的神情道:“又去啦。”但他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啊!当然,我是不会对他说实情的,只说有事去,大约一个星期回来。告别了管理人,又回到房里最后理了一下东西,锁上门去成田机场了。一路上,直到我乘上飞机,我的心情还是十分茫然的。

这样赶去巴黎能找到月子吗?即使找到,她肯跟我回来吗?昨晚上决定去巴黎,心里还是有着相当的信心的,但今天早上收到了月子传来的电子邮件,我的心就一直茫然无措了。

确实,那封电子邮件对我的打击太大了。说实话,再也没有一样东西会比那封邮件更伤害我的自尊心了。这真是月子寄来的?我直到现在还是将信将疑,不由仔细研究起那封邮件来。

送信人的邮箱地址是“moon light”,这是月子的邮箱地址,至于收信人我的邮箱地址月子也是知道的。我不由得又担心起我电脑中的那些红城堡里传来的录像会不会被月子偷看了去,但我是有密码的,她不知道这密码是绝对看不到的,而且事到如今她看到与否其实也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

再看发信时间是日本早上五时半,法国时间则是晚上九时半,从时间上看月子寄这封邮件也是有可能的。还有我最想知道的是这封邮件是在什么地方送出的。是巴黎的宾馆,那么具体是什么宾馆呢?如不是宾馆那又会在什么地方呢?写这样长的信,是需要时间和安静的环境的。如果能知道这地方,我就能找到月子。可这电子邮件是没有任何线索的,要是普通邮件还可通过邮局查找一下,可现在是电子邮件,那就无从入手了。特别是那信的内容,真正地使我非常恼火。

说老实话,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对我这样指责批判过。我为什么不讨月子的喜欢,为什么遭受她的冷遇,这信里都说得一清二楚了。信中月子说她是感性的,我是理性的,但从她写的这封信来看,应该说比我还要理性才是呢!月子绝不比我笨,我这样对月子的认识,也许便是我遭她讨厌的原因之一吧。

真不愧是才女,一封信竟能写得如此深刻,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将我一下击得粉碎了。

我坐在飞机里,脑子里尽是那封信的内容,也许抑制不住情绪露在了脸上,以致空姐特意过来询问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我赶紧否认:“没有不舒服。”那位空姐还是关切地问道:“那么,是不是要喝些什么?……”于是我便与昨天夜里一样,要了加倍的威士忌,一边喝一边又想起月子的那封信来。

应该说那封信里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我的要害,我读了那封信才感到男人与女人是多么的不同。我本来知道的男女不同,只是身体形态、器官功能等等方面的不同,从没想到他们的思维方式、感受认识也会如此的不同。没能知道这一点,实在是我太迂腐了。这当然是书本中所没有的,是学校里学不到的,对我这个只懂得啃书本的人来说,实在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呀。

即使是现在这些我没能学到的东西,已是现实地摆在了我的面前,可我还是不能马上理解,不能马上接受。当然,我也知道男人女人之间的感觉和性格是很重要的,但要体会出这重要性,却是需要相当的实践的,这一点正好是我的弱点,月子是一语道破我的天机“你不是一个白相人”,这话里包含着的蔑视和嘲讽是我无法容忍的。照月子这理论推断,白相人该是好人了,这实在与我迄今为止的价值观是格格不入的。

当然,也许月子的本意并不是赞扬白相人,她是对我太笨拙太幼稚感到不满,但是作为妻子,她应该真心地教育我才是呀!我是没有经验,我是不会白相,可她月子应该好好地启发我呀!她那样不理不睬、冷如冰霜,怎么能使我明白她的心意呢?

她信中还说我“太自私和不善解人意”。不错,人际关系是不能用学术的眼光来看待的,感性的世界是千变万化的,男女之间的认识也存在着非常大的差别。举两个不恰当的例子,我高中时的好朋友N先生与妻子离婚了,理由是他妻子认为他“不值得尊敬了”。还有一位在一流商社工作的K先生,离婚的理由是妻子感到他“太认真,太没情趣”。这两位都是非常优秀的男人,可他们都不能讨自己老婆的喜欢,这是为什么,是性格不合,再说白了便是夫妻性生活不合,由此便会产生出各种的不和谐、不愉快来。那么我与月子也一样,她认为我“太自私和不善解人意”,无非便是指责我不能使她称心如意。当然我也承认,在这大千世界里人鬼混杂,我的人生价值观是多么的低下,从月子对我的评价中也是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了。

我没想到月子对我的认识会如此冷峻。贵族大学法文系毕业的月子,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洞察力?

最后信中说“你是与那些城堡中的人有联系的”,这一推测真是太正确了。她已经知道得这么多了,我还在演什么戏呢?去年圣诞前一天,我与月子在公园的木马游乐场门前见面,我装出来的那副样子,月子肯定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的。

总而言之,我所有的一切月子都已看透了,想到这里我便再也无法平静了,我为我自己的笨拙而生气,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惭愧,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呢。

那么,如此看来,我去法国找到了月子又能怎样呢?她已明确宣布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来了,连离婚申请书也准备好了,找到她,劝说她,我又有几分的胜算呢?

不过,不见她一面到底还是难以心平的。见到月子,任她骂任她厌都没关系,不是电子邮件,而是当面听听她的声音,不从她口里听到“讨厌”这两个字,我是不肯罢休的。这也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意气,或许会被人认为是死皮赖脸,但我还是要为此搏一下的。

不管怎样,我现在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尖刀砍了一下,鲜血淋漓中却感到十分爽快,我要丢掉自尊,丢掉羞愧,最后见一见月子,对她叫出“跟我回去”的心声。结果怎样无关紧要,我要的是我的良心能得到一个安慰。

飞机降落在巴黎的夏尔·戴高乐机场是拂晓四点半的光景。

从天空中看巴黎的街头,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远方的地平线已经开始泛出白色的曙光,随着机身的落地,展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片绿色的大地了。

临近夏至六月的黎明,刚刚露出一线曙光,远处的城市还静悄悄地沉睡在薄薄的朝霞之中。

这静谧的城市中月子此时在哪里呀?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翩翩的倩影来,怔怔地看着飞机在跑道上滑翔。

时间还不到五时,机场的大厅里人影稀少,我取了自己的行李,乘上出租车,便去了上次住过的蒂伊勒里公园附近的那家宾馆。

时间太早,宾馆大堂也静悄悄的,我登了记,被安排在六楼的一间客房。

去年来接月子时是住的总统套房,今天则是一般的单人房间了,正好与公园反方向,房间的窗户对着宾馆的院子,所以望出去景色也十分单调。

我进房后,先理了一下行李,然后去浴室冲了个澡,便躺到了床上。

飞机里没好好休息,现在很想睡一觉,但心里却还是惦记着月子的事。昨天她给我发了电子邮件,应该说她还是在巴黎的,今天会不会离开巴黎到其他地方去呢?电子邮件无法判断出她的所在地,但必须在她离开巴黎前将她找到才是。

于是,我先从月子可能会住宿的宾馆打电话查询。现在我住的这家宾馆是当然的,其他如三年前我们新婚旅行住过的,坐落在旺多姆广场中的宾馆,还有塞纳河畔的日资宾馆,还有月子曾说过她很喜欢的香榭丽舍大街北面的那家小宾馆,我都一一打了电话,但是回答都是没有这么一位日本女客人。月子会不会住在她的朋友处,或者已经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总而言之,要毫不气馁地坚持寻找。而为此先要保证充分的休息,睡上一觉,恢复一下体力再说。这样想着,我便又一次钻入了被窝,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十一时了,我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便借了辆汽车,去巴黎市内寻找起来。从里沃利街到协和广场,从香榭丽舍大街到费纳河畔,再去埃菲尔铁塔、歌剧院蒙帕纳斯大道,最后到达拉丁区,凡是日本人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见月子的影子。

凭着一时冲动,从日本赶到巴黎来,可这么大的城市里,要找一个人真是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呢。我的目光在街上的人流中扫来扫去地看,终于下定了决心去红城堡看看。

在市内转了一圈,已经过了四时了,如果再赶到红城堡去,则要将近七时了,但正好是夏天日长,七时左右天也不会太暗。我这样想着,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进城堡,但感到现在即使进不了城堡,在外面看看也是有必要的。我这样决定着,便先去了圣米歇尔广场附近的那家餐厅,这是半年前我与月子一起在那里吃过晚饭的地方,我又去了二楼,看到我们那天坐的餐桌今天空着,于是我便在那桌前坐下,要了一杯咖啡。

去年岁末,我与月子在这里用晚餐,店里的老板曾恭维月子说“真漂亮”。月子那天被老板说得心情也特别好,对着那边墙上的一幅弗兰德地区的风景画很感兴趣。现在这餐厅、这画都原封不动地没有任何变化,可关键的人月子却变化得太大了。

才半年时间,就能发生这样的变化。我对这变化感到很是迷茫,心里总弄不明白。

也许我们现在正是最最变化多端的时期,正确些说不应该是我们,应该是我这样的男人,现在正处于一个激烈变化的时代。

不要太远,就是中世纪或者近代,男人绝对是占统治的时代,当时的男人要女人怎样女人就得怎样,我这样说也许有些庸俗,当时是生殖优先的时代,女人只有一个重要目标,便是繁殖后代。

可是到了现代,女人的权利得到了重视,女人可以踏入社会与男人一样工作,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也明显提高了。女人不再是逆来顺受的生儿育女的机器了,女人也有了公民权,也有了恋爱权,可以堂堂正正地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了。于是男人的地位便相应地降低了,以前的大男子主义再也行不通了,反过来为了取悦女人,男人还得尽心尽力地为女人服务,从这一点说来,男人则是进入了一个受压迫的时代了。不幸的是,我便是这么一个典型的男人。

我对自己的分析如果不错的话,我就是一位不折不挠的新时代的受难者了。我沉陷在自己的这种思索中,感到无法摆脱无从把握。反正必须去城堡,到了那里,所有的问题会有明了,都可以找到答案。

我这样想着,一口喝干了杯里剩下的咖啡,站起身去了地下停车场。从这里朝南去,上A10号高速公路,到布卢瓦下高速路转到国道,沿卢瓦尔河继续朝南,便是红城堡了。

我已经走了几次了!以前大都是傍晚六时或七时左右从巴黎出发,到城堡则是九时或十时。都是为了看月子受调教的情况,来去都是夜里,而且每次都会感到巴黎的秋天是多么的萧瑟。

可是今天,周围还分外明亮,道路两旁都是广阔的田野。田野都是绿色的,有树林,有庄稼,重重叠叠的绿色。这层次分明的绿色,显示着万物的蓬勃生机,可是我的心情却与这大自然恰恰相反,感到郁闷而又烦闷。

去年秋天,我在这条道上来来去去地好几回,当时心里时时有一种犯罪感和见不得人的沉重感,但说心里话,多少也是有点期待和快乐的。因为我每次去都会看到一些不同的新东西,有时还会被刺激得神魂颠倒,有时还会在车子里自慰,所以说尽管那时干的是坏事,但想到月子调教好了后又会回到我的怀抱,心里还是有着些许的快慰的。

可现在不同了,月子已将我甩掉,我是为了追寻她而赶到城堡去的。当然,我心里也有疑问,就是这样的女人值不值得我去追,这样的女人我何必要去追,我可以在心里用十分恶毒的语言诅咒她,我可以将车头掉回马上打道回府。

但是,我的车子还是在朝着南方飞驰。这是我的心受这大自然的吸引,或者说是我老马识途,无意识地在朝红城堡前进?总之,当我有些清醒时我的车已经下了高速公路到了国道上了。

紧靠着国道右边的卢瓦尔河面非常宽畅,河水缓缓的水波不兴,我不时从车窗里眺望着那泛着碧波的河面,心里的迷茫渐渐地消失了。

“是的,只有去城堡才是对的。”

这意识好像是上帝给我的启示,我心里只感到去城堡一定能找到月子的。

我已经不再犹豫。车子在左边是田野、右边是河流的道路上飞驰,不一会过了一座桥,再过去些便有一家小型旅馆和餐厅,隔了一条路,前面便是一个小山丘,那山丘上便是红城堡了。我将车子停在树荫下的道路一端,下了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甜甜的凉爽的空气是从那小丘上从那茂密的丛林中吹来的,我一口接一口贪婪地吸着,朝着城堡的坡道上走去。

以前可以将车一直开到小丘上的城堡门前,但现在我没有与城堡主人联系过,不敢贸然开上去,只好徒步走上去。大约一百米,坡道右边的树丛中可以看到教堂的尖顶和几家房屋。

以前来这里时是夜里,所以总是看到教堂里灯火明亮,也曾有过一次听到它那响亮的钟声。

坡道很陡,爬一段路要停下歇一歇,我站在坡道的中间朝下看去,那卢瓦尔河面一半已黯然失色,一半还有些波光粼粼,还有几尾水鸟在那河面上飞翔。

这小山丘上,暮色也终于降临了。我不知什么缘故心里十分坦然起来,朝着芳草萋萋的山坡上望去,可以看到耸立着两个圆塔顶的城堡了。城堡前的一片喜马拉雅杉树丛里有几个姑娘的倩影,她们都穿着洁白的礼服,是在摘野花,还是在散步玩耍?

远远看去,一望而知那些姑娘便是城堡里的人,那身超短的礼服打扮,是不是那些为月子按摩的姑娘呢?一种好奇心,使我穿过参天的大树林,踏着青青的草地朝杉树丛走了过去。

看清楚了,一共有四人,身材都十分苗条,有两位是咖啡头发,一位是红头发,还有一位是黑头发。我再朝近处走去,想看清她们的脸,但也许是她们发现了我,或者是她们出来的时间已到,她们已并排着朝城堡里走去了。

也许这里面有我熟悉的姑娘,因为我来过好几次,她们招待过我,给我领过路。

“你们好……”

我向她们打起了招呼,可她们却全然没听见似的过了吊桥,我随后追过去,到了桥边正在犹豫不决是不是追进城堡去,突然听到了一阵“轧轧”的声音,原来是吊桥慢慢地被吊上去了。好像是等着吊桥吊起似的,城堡里教堂的钟声又响起来了。

一下,二下,三下,清脆、洪亮的钟声连着敲了七下,我知道时间是晚上七点了。这时,只见吊桥的对面,有一位姑娘站在城堡门口,缓缓地回过了头来。

一瞬间,我的眼睛不动了,再仔细凝神望去,我不由得叫了起来:“月子……”一点不错,那回过头来的姑娘是月子。虽说她的打扮与城堡中其他姑娘一般无二,但她那黑黑的头发,白嫩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梁,柔柔的嘴唇,圆圆的下巴,这一切都分毫不差,不是月子又是谁呢?“月子……”我又叫了一声,忍不住张开双臂挥动了起来,但是月子仿佛是对我笑了笑,马上便转过身去,与其他几位姑娘一起很快便消失在了那厚厚的城墙里面。

我一下子怔怔地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清醒过来,只见那吊桥已经吊起,像一块巨大的大黑板竖在了我的面前。

月子果然回到这城堡里去了。抛弃了丈夫,抛弃了父母,她投身到这城堡里去了!

我对着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原来如此……”

这里就是月子所说的“异常但却是正常,道德败坏却是人之常情”的地方啊!

我点着头,被清冷的晚风吹拂着,头脑开始平静下来,我心里确实对月子有着憎恨,有着埋怨,但刚才的那七下钟声已经将我的心灵净化过了一遍,现在我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清新,我的微笑也是从未有过的自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此时此刻,我总算心平气和了。我曾恳求城堡中的人将月子强行绑架到里面去的,可现在月子则自己跑了进去。我是想对月子进行一下惩罚,可月子却得到了快乐和欢娱。

从今以后,月子便与那些姑娘一起在这城堡里长住下了,在这里她会与那些男人过着下流却优雅、淫荡却舒适、呻吟却快乐的生活的吧。

这样的生活是好是坏,我已经无法干涉了。如果能干涉,也是止不住他们那些荒淫无度的生活的。因为他们是将这样的生活认为是生命的唯一乐趣的,现在月子已经渡到了对面的世界,我则还留在这边,月子是月子,我则是我了,我们已是天上人间两茫茫了。

也许月子在找到新生活前会一直待在城堡里的吧,她陷身于一个荒淫无度的地方,却相信着那里有她需要的爱。

举目望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远处的森林已显得黑黝黝的一片模糊了。高高耸立着两个圆塔顶的城堡也像一尊巨大的鬼魅站在小山丘上,它周围石墙的窗户里已透出点点的灯光。

这以后,城堡中将是最热闹、繁华的时刻,丰盛的晚餐,奢侈的挥霍,醉死梦生的男男女女,当然,月子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月子是变了。我与月子之间也不再有哪怕是一根头发丝的联系了。有的只是我眼前的那道深邃不见底的鸿沟。那大黑板似的竖在我面前的吊桥,已经将我与月子彻彻底底地隔开了。不要说夫妻之情,就是陌路人般地打一声招呼也是不可能的了。我们之间早已经横着一条鸿沟了,这是绝对不可能跨越的,可我有时竟会痴心梦想地要跨过去,竟会感到我与月子是夫妻,竟会感到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比学问要简单容易。

可是,现实打破了我这痴人的白日梦!我现在才明白,我这次来法国,来巴黎,来红城堡,其实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一现实的问题而从日本千里迢迢赶来的呢!

我又一次探看了一下横在面前的那条无底的鸿沟,嘴里轻轻地念道:“再见。”再向耸立在山丘上、我已无法进去的红城堡,欠了欠腰说道:

“再见。”

最后,在心里对着我费尽心机,但还是没有得到的月子,还有十分自尊的、孤芳自赏的、唯唯诺诺的、瞻前顾后的我自己,轻声地喊道:

“再见……”

虽说还没有什么把握,但我相信明天,也许我会碰上一个柳暗花明的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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