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牡丹仙子降凡尘(1/1)
程不器摇摇头自嘲一笑,但也并未向晓梦解释说这些诗不是自己所写。
他知道就算解释也不会有人信,因为这些诗的原作者,这世上除了自己都无人听说过,解释也是徒劳,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晓梦低头沉思片刻,看程不器朝自己欠身过来拿茶杯,忽然坐起,右手抓向他的脸颊,一手将白玉雕刻的面具扯了下来。
晓梦就着灯光看见了程不器的脸庞,三条骇人的伤疤斜挂在脸上,乍一看犹如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让人心生畏惧。
程不器本对晓梦毫无防备,见她右手抓来时已猜到了她的用意,索性也不躲闪,装作不知一般愣在原地,只是直视着她的双眼,竟没有露出一丝怒火,因为他在晓梦眼中没有看见恐惧害怕,也没有同情,只有平淡。
晓梦性情所至,忍不住伸手在程不器脸颊所贴的假伤疤上抚摸着。
“当时应该很疼吧。”
见程不器双眼正直勾勾注视着自己,猛然察觉自己失态,心中一慌,立时双手捧着面具拜伏在地,颤抖着声音道:
“公子恕罪,晓梦无礼。”
晓梦见过程不器只是一招就制服了成王世子李艾,此时是真心害怕。
“你...不害怕吗?”
程不器接过面具放在桌上,没有发怒,心中反而有诸多。
“不怕。”
晓梦声音尚自颤抖,但情绪渐渐镇静下来。
“为何不怕?许多人见我这张脸,都当是地狱的恶鬼,逃都嫌飞的慢。”
晓梦自觉起身,毫无畏惧地看着程不器。
“皮囊而已,不能一概论之,况且...妾身能从公子诗词之中,读出您是个性情温柔之人。”
程不器有些忍不住笑:
“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温柔的人,有意思,你怕是不知道,我手底下不知有多少条人命。”
程不器此话不假,毕竟十三岁从军,凭借自己的军功赢得整个北境三军上下的尊崇拥戴,斩杀的敌军敌将早已不知何数,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
就是如今进了长安,手下也收了数条人命。
但晓梦也并非信口胡言吹捧程不器,她能从程不器看人的眼神,以及相救自己一事,看出眼前这脸带煞气的公子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也许少有人说您是个温柔的人,但晓梦绝非第一个这么说的。”
程不器当即一愣,脑海中闪现出几个身影,自己虽然看似凶狠,其实正如她所言,本性非恶。
而且第一个说自己温柔的便是自己的母妃祝亦瑶,另一个便是柳茹玉,而且柳茹玉说的是最多的,自己的温柔,好像也都是给了她。
程不器长叹一声,伸手扶起晓梦,笑道:
“都说是来请你参谋诗句的,都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晓梦望着程不器莞尔一笑,双手捧着册子递给他道:
“其实公子心中是有选择的,只是拿不准罢了。”
程不器拿着册子随意翻了翻,自己前世所学诗词歌赋不知几何,如今想写一首送给柳茹玉,只觉得都有所不足,自己却又诗才有限,竟真有人穷尽天下诗词都难言其风姿,索性日后为她吟尽天下诗词歌赋,何必在此时非得挑出个最好的?
拿定主意,程不器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递给晓梦:
“今日多谢姑娘了,以后有时间我再来拜访。”
晓梦看着手中一万两的银票惊了一下,忙拉住程不器道:
“多谢公子赏赐,可这一万两...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就算是妾身赎身,也用不了一万两。”
程不器笑道:
“既如此,就当是给你赎身了,自己出去找个好的营生,也不必在这鬼地方卖笑受气不是。”
晓梦还欲多说,程不器已经抱着画卷急匆匆跑出了花语阁,飞身跃上骏马疾驰而去,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看着手中一万两的银票,脑海中回想着方才那本诗册上的诗句,晓梦彻夜未眠。
彻夜未眠的还有程不器,他连夜又开始练习书法,只觉得给柳茹玉,一切都该是最好的,直到日上三竿,才昏昏睡去。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经过程不器的苦练,荒废了数年之久的书法总算又有了几分前世的功力。
谁能想到,上一世作为彻头彻底的“文化人”,程不器竟从未想过这一世还会有提笔的一天。
柳茹玉已有两日没有看见程不器的身影,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恰巧又听说陆怀民领着程不器去了一趟东市隆庆街,脑海中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隆庆街是什么地方?
长安城有一半的青楼乐坊都在这一块儿,可是有名的销金窟。
自己看做心肝儿的程不器若是迷恋这些地方,耗费金钱倒不是问题,毕竟他有个富可敌国的家底。
就怕他遭了那些个勾魂狐狸精的惦记,要是被不良的女子给祸害了,自己怕是得悔到去跳护城河。
有些想法一但开始,那便无法停下,柳茹玉甚至觉得此时程不器房内还金屋藏娇。
又在府中等了半日,还是不见程不器过来,实在按捺不住,午后连巧月也不带,急匆匆朝着威王府来“查岗”。
王府的侍卫见柳茹玉脸色冷淡,也不敢请安,更不敢进去通报,唯唯诺诺退在一旁不敢说话,就连莫九千见到柳茹玉朝着程不器院子走去的身影,也耸耸肩躲回了屋内。
程不器的房门紧闭,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吱呀”一声,柳茹玉推门而入,书房之中却并没有程不器,而且书案之上也是整整齐齐,不像是埋头苦读的样子,只有一张纱布盖着。
“不器?”
柳茹玉环视屋内,轻唤一声,没有听见回应,又大声一些唤了一句:
“不器?”
程不器在屋外听见呼唤,忙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刻刀,想到屋中书案上纱布下还盖着一幅画,心中微惊,忙快步奔进屋中,还大声道:
“在外面,我在外面!”
但推门而入时,柳茹玉右手已经伸向书案。
程不器一拍额头,暗道:
“完了完了...”
柳茹玉一时找不见程不器,见书案上平白盖着一张纱布,心中好奇随手便揭开一看,没想到纱布下盖着的竟是一副画。
宣纸彩墨绘就,画上一美貌女子俏立在花海之中,朵朵牡丹摇曳生姿衬托画中人,如同在向画中人朝拜一般低头,意境优美画法新奇,整幅画栩栩如生,像是牡丹仙子降临一般。
柳茹玉初看之下只觉眼前一亮,再看之下连连称奇,而且画中女子还极为眼熟,心中先是一惊、一喜,忽然又升起一股奇妙的酸楚之感,忙道:
“不器,这画...是你画的?”
程不器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道:
“是...是我画的。”
柳茹玉拿着画细细端详,脸色虽然表现为有些惊讶,但担忧之色也掺杂其中,显得有些不自然。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丹青妙手,竟能作画,这难道就是那董家姑娘,竟入了你的法眼,怎么不带来给我瞧瞧?”
程不器听出了柳茹玉言语之中带有些许责备,却没听出一股酸味,只是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没有姑娘...”
柳茹玉轻叹一声,语气越发明显的酸楚:
“怎么,看我把你管的严,这些天也不愿跟我亲近了?有了心仪的姑娘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
程不器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忙从柳茹玉手中拿过画,藏在背后,红着脸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柳茹玉声音竟有些哽咽道:
“都给人家作画了,还说没有,好,不愿说也罢,以后你的事我也少管,免得惹你心烦。”
柳茹玉转身就往外走,程不器双手拿着画别在身后,一急之下抽不出手,一个闪身挡在柳茹玉身前,急道: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我没有画别的姑娘。”
柳茹玉幽幽地道:
“那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程不器见搪塞不过去,也不想惹柳茹玉伤心,只能低着头道:
“这画...画的是...你嘛...”
柳茹玉微微一愣,忙又从程不器手中夺过画仔细端详一遍,双眼一亮,怪不得方才初看之下竟十分眼熟,画中人竟然是自己。
“你什么时候还给我作了这么一副画?”
程不器道:“好几天了,一直觉得前面几幅不够好,直到这幅才觉得还不错。”
柳茹玉只觉手中画卷越看越喜欢,一时竟有些爱不释手:
“那你给我画了幅画,还藏着不给我看?躲着我做什么?”
程不器笑道:
“这不是想给你生辰当日一个惊喜嘛,所以...而且还没画完,准备等完工了再给你拿去的。”
柳茹玉此时已经是笑靥如花。
“哪儿还没完工?我怎么觉得这已经画好了嘛!”
程不器伸手在画卷右下一片空白处指了指:
“这儿留了片空白,是想题一首诗的,只是墨迹未干怕袖口沾了墨涂花了画,等着它晾干呢。”
柳茹玉眼中惊喜之色更甚:
“不器还会作诗?”
程不器讪讪一笑道:“也不是啦,不是我作的诗,是在诗集上读的一位先生的诗,觉得十分贴合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