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六叔（1/1）
关于六叔的故事，我也是零零散散的听说，这些故事有的来自隔壁的王婶，有的来自李叔，有的来自小孩子的口中，当然更多的来自酒后六叔的亲诉，排除那些吹牛的成分和一些不着边际的描述，我整理了一些大致可以描述他之前的一些过往。
六叔是孟家第六个孩子，我父亲是老五，前面几个都是叔叔，我没有见过。再往上算的话，至于我们这一脉为什么会在这个小镇，据说可以追溯很久很久，有的说法是南北朝那时候就有，也有的说自黄河流域出现文明的时候，这边就有人类出现的痕迹，只是这些无法考证，暂且作为一个传说来听。
我爷爷在的时候，当时还有村庄，离现在的小镇东边二十余里，那边有一个孤零零的大山，往山上去有一座比我爷爷还要年长的寺庙，寺庙香火不断，保佑着它脚下花花草草和村民。当年经历过最惨的干旱年代，村民们宁愿饿着也还是像往常一样供奉着那座寺庙，那时候的贼或者小偷没有一个敢去寺庙，或者来说没有人愿意拿自己后代作为赌注去碰一下寺庙，这寺庙像是一种信仰，一个代表村庄的图腾。
我爸和我四叔在刚生下来的时候，爷爷亲手将他们送出去的，给了村外两个似乎带点亲戚的陌生人，并告诫他们不要让孩子回来，这么做的起因是因为我大伯到我三叔，生下来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的，奇怪的是没有满月就夭折了，后来请山上的高人看了，高人只留了一句话：“要想后面的孩子留下来，必须送出去两个孩子。”，也正是听了这话，最后才保住了后面生下的孩子。
六叔一直跟着爷爷长大，在这个村子里，孟姓是个大家族，有其他几房人丁都比较兴旺，当然我是说不上来名字，爷爷这边只有一个孩子在身边，后来出于某种原因把大族长的位子让了出来。六叔十岁那年跟着爷爷上了山上的庙，十岁上庙祈祷，再给寺里德大师傅摸额头，算一卦，可以说是这边满十岁一个很重要的仪式，爷爷年轻的时候当上族长也是因为算了一卦，当然在爷爷还是族长的时候，村子还是比较祥和的，邻里之间互帮互助，从村里走出去的娃大部分都回来了，村子越来越大。
六叔第一次上山很是兴奋很开心，那一座孤山，孤山上的寺庙，曾是他最向往，最期待的地方，在他儿时的梦里，他幻想过塔顶上里面的一切，有猴子有老虎，最好还有他最喜欢的大熊猫。
“爸，我上去之后能见到熊猫吗？”
“呵呵，上面能见到你想见的东西，但是你要有毅力走上去，从山下到山顶共有两千两百二十二阶，你小腿受得了吗？”
“当然能啦，为了这一天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看着吧”，说着迈开小腿往山上跳去。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山上没有老虎，没有猴子更没有大熊猫，有的就是一个寺庙，几个大和尚，来到山上，一个面熟的和尚过来了，六叔认得他，他曾几次来过家中，见了面行了个礼，便将爷爷请了进去，感觉他在等候了很久。
“施主啊，这个小孩如今已经十岁了，看得出来长得很好”
“以前托大师的指点，才保住后面孩子的生命，六儿来给师傅磕个头”
六叔稀里糊涂的磕了几个头，师傅赶紧把孩子拉了起来，顺着头摸了几下，然后一同回了里屋，嘴上咕噜咕噜的，手指掐来掐去的，面色有时舒缓有时又隐约有点难堪，大约十分钟，睁开眼，和爷爷说了句：“你把大族长让了去，恐怕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这个孩子以后会”，说到这凑到父亲的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爷爷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我现在卸下大族长的身份很是轻松，我们这辈子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他们的事情自然有他们的解决办法。感谢师傅给了这么多建议”。
从山下下来，六叔觉得虽然爷爷还是那样，可是脸上还是多了几份忧郁，这忧郁恐怕是那大和尚带来的，爷爷总在嘴上说的一句话就是：“六儿，你长大以后记得别往外走，就在这边待着，外面的世界不安全，知道吗？”
可是事与愿违，六叔高中没有上完就偷跑出去了，那天下午爷爷在院子里抽了一下午的烟，有时候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云，摇摇头轻叹几口气，奶奶从屋里出来。
“老头子，六儿出去就出去了呗，他上不了学又不能强迫他，村子还是太小了，他出去闯闯就闯，六子的性格我知道，那孩子只要想做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你知道啥啊，年轻人出去没有知识会吃很多亏，再说他这孩子不能出这个地方，懂吗？”
“走都走了，我在他衣服塞了点钱够他撑段时间，真不行，他自然会回来。”
后来六叔确实回来了，带着一个女人。六说说走到村口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了村子，村口的大门装修的很是豪华，家家户户都是小楼房，这么一看完全是一个小城市啊，这才走了两年村里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来到自己家的门口才发现，还是保留着老样子，村里面只有几家还是留着原来的样子，其他的都是清一色的楼房，不管这些了，六叔没有大喊，安静的走了过去，他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从院门看去，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撒着稻米，身旁一群鸡咯咯的吃着，再往旁边有两个两岁左右的孩子，一男一女追着小鸡跑。
“爸，我回来了”
老爷子抬起头，看到六叔在身边，笑了笑，立马喊起来：“老婆子，你看看谁回来了！”
奶奶从屋里走了出来，欣喜若狂，再看看旁边站着的女孩子立马明白，顺手捉了一个正在开心啄米的公鸡，“来来，赶紧进屋来，你们聊着，我准备饭！”
两个小屁孩望着六叔和那个女人，一直躲在爷爷的身后。
“来，凡江，凡菲，这是你们六叔”可即使这样，两个孩子还是依然缩在身后。
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我和我妹，我爸在六叔出去的后一年回来一次，带着我们两个，和爷爷在房间里谈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未亮就起身走了，这也是后来六叔和我说的，后来我爸就没有再见过了，至于他们的下落对于我和我妹来说都无关紧要了，我们已经把六叔当做亲身父亲一样，后面也会给他尽孝了。
六叔回来的第二天早上，那个带回来的女人哭着从屋里走出来，一步一回头的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后来听六叔说，让她走是为了保护她，因为那一晚上爷爷和他说了自从六叔离开村里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第一件事就是，那个现在的族长同意将村里部分资源开发出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征得村子半数以上人的同意，现在景象你也看得到；
第二件事就是村东头的不死泉枯了；
第三件事就是孤山上那个老和尚去世了。
六叔不明白这几件事之间的关系，爷爷接着说：“你十岁的时候，带你上山去，当初的大师傅叮嘱我不要让你出门，我问了原因，他说这些事不能说，但是请一定相信他，要不然这个孩子走了之后，村东头的泉水会枯竭，我的命也不久，还有你们孟氏一族会有一定的灾难，前面两个已经验证了，孩子你带回来的女孩子，我不希望她受牵连，在事情没有解决好，让她离开这里，明白吗？”
后来也不知道六叔用什么办法让那个女孩子走了，时至今日我也不明白，六叔也没有说，恐怕这要成为我的一个心结了。
我们从六叔回来的那天，慢慢的和六叔熟悉起来，他经常给我们买好吃，逗我们玩。他和爷爷说了，这回来就不打算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固然好，却比不得亲人在身边。
本因为六叔回来了，一切都回归正常，除了一些小事情外，在几年的时间确实太平不少，但是六叔说，现在生活条件确实好了，家家户户住着楼房，却也隔开了彼此的亲情，大家在利益的面前往日那种谦逊似乎早已经不在了。
孤山上的寺庙坍塌了不少，我和妹妹都上去过，但是没有人给我们摸头和算命，山上没有了老和尚，除了有些虔诚的信徒打扫，这个寺庙很是荒凉啊。
在我和妹妹上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记事了，那个傍晚，天边一大片血红色的晚霞，孤山上那座寺庙在晚霞的背景显得诡秘，那个场景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心中还是有些恐惧，我拉着妹妹赶紧回家。
六叔后来跟我说，那天他心中有着说不上的感觉，很烦躁，有种让他走的力量一直在催出着他出去，那时候正好在镇上的他的一个同学结婚让他过去，放学的时候，六叔告诉我：“带你们去吃喜糖去不？”
那可是高兴坏了我们，小孩子一听到吃的高兴的手舞足蹈。我和妹妹屁颠的跟着六叔骑着毛驴往镇上去，一路上嘻嘻哈哈的。
当天晚上下起了急暴雨，闷热的天气逐渐凉快，六叔内心燥热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望着村里那个方向，电闪雷鸣的，一道道闪电噼里啪啦的。六叔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知道家里和这边一样水下得很大，爷爷和村里一些长辈，还出去帮忙查看排水的管道。
第二天一早，我醒了六叔却不在床上，我摇醒了妹妹，毕竟今天还要上学啊，穿好衣服，准备找六叔，六叔满是污泥，眼睛通红，身上混着泥水。
“叔，我们还要回去上学呢，小妮子她说她饿了”
六叔半天没有回过神，呆呆看着我们两个，然后说:"凡江，凡菲，以后和叔在镇上生活，等你们长大了，我们把爷爷奶奶接过来好吗？学校现在放假了！"
听到不要上学，那时候开心的要命，连忙拉着妹妹说：“那好，反正不用上学了，万岁。”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地方我们永远回不去了，在那个血红晚霞的夜晚，孤山塌了，它曾经保佑的一方村民，也在那个夜晚中熟睡于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