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更刚过，（1/1）

四更刚过，林大人一身朝服已穿戴整齐，闭目沉思，室内一片肃静。

候在一侧的侍从双吉，看了眼更漏，这两个月大人告假在家，为夫人治丧，因着大人双亲早早不在，林家人丁单薄无兄弟姐妹搭把手，夫人的娘家江府也派人来协助，昨日江家的人见事情安排妥帖才告辞离开。

每日这个时候大人都会去看小姐，今日已到时辰，大人岿然不动，也不知是否忘记了。

双吉犹豫间，只听外面的侍从来回复车马已备好，自家大人起身出门，眼见错过时机，便不再想，赶紧跟着去。

巳时，林府突然来了贵客，嘉阳公主携小世子登门。

自夫人死后，嘉阳公主很久不曾再登门，今日府内无主子，也不知嘉阳公主为何登门。

林管家与刘嬷嬷诚惶诚恐，听闻公主是来看望小姐，领着贵人进了小院。

屋内颜婉小姐和奶娘正照看小姐，见到嘉阳公主慌忙起身跪拜行礼。

小世子跟着母亲进门，闻到奶娃娃独有的奶香味，就摇晃着嘉阳公主的手：“母亲，我要看妹妹，看妹妹。”

随侍在嘉阳公主身边的苏姑姑开口道：“将你家小姐抱来，公主和世子来看望林家小姐。”

奶娘将小姐抱到嘉阳公主跟前，小世子围着小奶娃，摸摸小脸摸摸小手，再看看奶娃小小的脚丫，好奇的爱不释手。

嘉阳公主看着儿子逗小奶娃，漫不经心地问：“如今是谁在照顾小姐？”

刘嬷嬷刚要俯身回话，边上的颜婉却抢先上前：“回公主，夫人刚去，家里暂无女主人，是以大人让奴来照看小姐。”

刘嬷嬷心里早对她不满，说起这颜婉小姐，是大人认的义妹。听闻当年大人拒绝赐婚后，被有意派去西北荒地出任，在西北遇险，得颜婉小姐所救。

等到大人调回京城，颜婉也跟着回京，据说家里母亲过世后，商贾父亲再娶的夫人待她不好，于是就求着大人带她一起回京师。

提起这事，刘嬷嬷对姑爷还有点意见。

到了适婚年纪的姑娘，虽说认作义妹养在府上，可真要细究这事实在不妥，更别说这颜婉小姐一看就对大人别有居心，但凡大人出现，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一副狐媚子样，生怕别人闻不到味。

夫人刚嫁过来时，颜婉有意无意就会提起在西北与大人相处的事，给夫人添堵。拜她所赐府上的侍女仆从无不知她与林大人在西北的事。

总归商贾低贱鄙薄，养出的女儿也是上不了台面。

这会儿瞧她急着做主的样子更是不喜，只是贵人面前不敢造次，刘嬷嬷低眉忍下。

嘉阳公主抬眼：“哦，如此你留下，其他人退下。”

公主发话，刘嬷嬷一众人仆从只得先下去。

才两月的奶娃只会流口水，蹬腿儿，小世子逗了一会儿小奶娃就觉得没意思，拉了拉公主的袖子，“母亲，我要去外面玩。”

嘉阳公主闻言，替他理好身上的狐裘笑道：“去吧，莫跑远了。”示意身后的莹雪跟着去，外面冷，莫让世子冻着了。

嘉阳公主温柔的望着跑出去的儿子，颜婉觑见嘉阳公主这会儿神色平易近人，大着胆开口，“公主与我家夫人感情真好，可惜夫人命薄，丢下小姐去了。如此年幼就没了母亲，真真可怜。”

说着拭了拭眼尾，偷瞄一眼在逗小姐的嘉阳公主，接着道：“也不知大人将来续弦，新夫人会不会真心实意教导小姐。”

嘉阳公主听了这话，手顿了顿，颜婉待要继续说。

苏姑姑会意厉声说道：“颜氏，你话多了，公主要与小姑娘单独说会儿话，你先下去。”

颜婉闻言，喏喏回了声是，就退出去。出了门后脸上的恭敬柔弱全然不见，哼，跟小姐单独说话？才两月的小娃，能听懂话？赶自己出来，不过是自己的话戳到她心窝上了。

听府里人说当初大人金榜题名，前脚刚被点做了探花，就被嘉阳公主相中，皇帝问他愿不愿尚公主，大人当场拒绝，说早已心有所属，只盼自己金榜题名好去她家提亲。

皇家势大，大人耿直不愿贪图富贵权势，探花郎直接被派出京师就职。明着是说惜才爱才让大人去历练，实际还不是恼了大人拒婚；也亏得如此，不然她怎么能遇见大人，好在大人能力卓绝，三年就调回京师。

当初大人为了不让夫人跟着他去西北之地受苦，等到调回京师，才向江家提亲。

可恨夫人真就将她当成大人妹子，一心要将她嫁出去，否则她也不会……不会听了她们的撩拨，就……

如今，夫人不在了，小姐年幼，大人定会续弦再娶。

嘉阳公主再怎么想都无用，她早已是有夫之妇，怎么也落不到她身上。

何况都走到这一步了，这一次她一定要留在大人身边。

夫人之位她不敢想，她自知商贾之女身份低微。哪怕有大人这个干亲，在这京师也寻不到自己满意的亲事，还不如给大人做妾室，也胜过嫁于他人。

她与大人有恩，将来哪怕新夫人进门，大人也一定不会亏待了她，这可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嘉阳公主看着颜婉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姑姑顺着公主的目光看去：“公主，这颜氏的话，你不必在意，想她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上，林夫人去世才两月，颜氏的心思就开始活泛，林大人续弦之事没那么不简单，江家定不会袖手。如今她竟敢言语上激公主，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苏姑姑，这杀过人的，就是不一样，如今胆子养大了，倒敢撩拨到我头上了，想当初林夫人还在，你试探了几次，她一副柔弱无辜，咱们还以为遇到个良善之辈没戏。”

咚……咚……咚……嘉阳公主摇着拨浪鼓，吐泡泡的奶娃一下子就被声音吸引过去，黑漆漆的眼仁顺着声响转动，似盯着发声物。

苏姑姑接着话：“不过是没用对办法，老奴同她说起江家在林大人求娶的时候要求不纳妾，除非林夫人无所出，她就露出自私心狠真面目，果断趁着林夫人生产之际下手。老奴瞧着往日林夫人待她如亲妹妹操心她的婚事，她下手时却不曾有过一丝动摇。”

嘉阳公主放下拨浪鼓，看了眼奶娃似有怜悯，动摇？她大概确实没想过取代林夫人，只是林夫人活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留在林府。不以为意道：“还得感谢她的心狠，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阻碍，本是想留她当条狗，可惜了，走吧。”

“莹霜，去唤世子回来。”

“是，公主。”

苏姑姑随公主一路出来，发现院外伺候的人一个都不在，暗叹了句没娘的孩子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