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仁者心动（1/1）
旷课的他们，果不其然出现在了南明山。
夏末的傍晚，天将暗未暗，天气凉爽，不时一股飓风刮过，打在三人脸上，一会儿顺着下摆、裤管钻进夏装校服膨胀地撑起，一会儿拍在他们的瘦薄的身上，似要把他们推远。
板上钉钉的事情忽然变成泡沫一场。沮丧的心情让他们无法再像以往一样一遍遍地走每一条路，一遍遍地呼喊那个得不到回应的姓名。
陈茉站在后墙研究。“我不相信，我们三个人都疯了。”陈茉恨恨地说，但她在发疯的边缘，抓狂的她凭记忆在昨晚看见名字的地方摸了又摸，复刻它应该出现的样子，指甲划过墙面留下不少的痕迹，指甲缝里填满了墙灰。
李思维围绕文殊庙四处晃荡，脑子里全是昨晚的景象，对比着记忆中的每一处，除了明确后墙的刻字的消失，其余并没有任何变化。他一会在左外墙，一会在右外墙，
闵静呆坐在文殊庙里。
闵静常拜文殊菩萨，因为成绩差，家里对她的期望又太高造成了压力，无论多少次的补习都没有用，那些被闵爸讽刺无用又被辞退的补习老师走之前总撂下一句嘲讽她的话，大差不差都是说她天生不是学习的料还不如多去拜拜菩萨，把被辞退的气撒在闵静的身上。
刚上小学的时候闵静成绩一点儿也不差，她长得好看颇受老师和同学喜欢，她也喜欢上学喜欢上课，考试也是高分，随着年级升高，闵静就开始显现出跟不上课堂的迹象，三年级时只是一次考试成绩滑落到中等，闵爸就立即为闵静请了家庭教师。
记忆里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女老师，会在闵静分神时用教材拍打闵静的头；在闵静挑选铅笔写字而费时，生气地折断她所有好看的铅笔；在闵静屡次答不出同一道题时，辱骂她是笨蛋。但她在黄妈面前和蔼友善聊天说笑，带小礼品送给闵静；在闵爸闵妈在家时夸耀闵静的进步；在闵静成绩依旧毫无起色被质疑时，告状闵静上课分神和粗心。
她被辞退那天，她依旧给闵静带了小礼物，应该是预感到了将要被辞退的结果，她仍然心不死地问闵静喜不喜欢她，还要一起加油提升成绩，让闵静在爸爸妈妈面前说老师有多好。闵静第一次切身认识到虚伪这词，就是在这个女老师身上。闵静还是甜美的笑容，可爱又轻柔的语气，“老师，我很不喜欢您。”女老师一时语塞，还强装镇定地上课，这节课闵爸不时在门口走过偷听老师上课。
课堂一结束，老师就被闵妈叫走了，闵静偷偷趴在楼梯上偷听。闵妈非常体面地辞退了老师，没有了闵静作为底牌，老师也没有请求什么。走得时候，闵妈喊闵静去礼貌送送老师，闵静忙不迭拿上了自己送给老师的分别礼物，陪同老师走出了家门。
“小静啊，是老师哪里做的不好吗？老师又是送你礼物，又是？你不好好学习，还向爸爸妈妈说不喜欢老师了吗？”老师满口埋怨，“等老师走了，你才会知道老师的好。”闵静无辜地解释：“我没有跟爸爸妈妈告状，我也不舍得老师，老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她亲眼看着女老师露出疑惑又感动的表情，满怀期待地打开礼品袋子后，却对闵静破口大骂：“朽木不可雕，你就是个差孩子，像你这样的，请老师还不如去拜菩萨，多拜拜把脑子里的水都倒出来……”老师骂骂咧咧地，引得经过的路人和邻居纷纷侧目。
第二天女老师因被辞退还骂学生的八卦一传十十传百，这个老师的名声在别墅区就臭了，这个小区不再见到她的身影。不少邻居也跟闵妈说了老师光天化日之下骂闵静的事情，闵妈心疼地抱住闵静，闵静将小小的身躯蜷缩进妈妈的怀里：“妈妈，我不喜欢补习，可以不要再请老师了吗？”当时闵妈说“我会告诉爸爸的。噢~我的乖乖宝贝还送了礼物给老师，这个老师原来这么可恶，再都不要坏坏的老师了。”闵静想起那袋礼物，里面装的全是老师折断的文具，以及老师送过的所有礼品的碎片，这是陈茉和闵静一起制作的，里面还贴着陈茉写的一张卡片，上面是三年级的陈茉从同学口中学来的要表达给世界的粗言秽语，有多脏看女老师的反应便知道了。
从此以后陈茉变成了闵静密不可分的好朋友，拜菩萨的因子第一次在小小的闵静心里种下。
人人都说南明山的文殊菩萨很灵，但是偏偏对她不灵验。她拜了很多次文殊菩萨了，希望自己的学习提升不用再补习，记忆里补习老师的事情总在她心里膈应，她也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和陈茉制作坏礼物的事情，在菩萨面前留下污点，所以显得她不那么心诚，所以补习老师源源不断，愿望总不能实现。
但是为什么，她心诚地向菩萨祈愿叶伟伦的平安，换得的却是被菩萨戏耍了一场。她心有怨气地跪在拜垫上，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责怪着菩萨，却又后怕地向菩萨道歉，宣泄着自己对叶伟伦的愧疚和想念。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天越黑，风越猛烈，空气越冷冽。明明是在室内，风却倒灌进来，风声贯耳，闵静的发丝飞舞，衣裳婆娑，幢幡摇动，她感觉自己也被风吹动了。
当闵静睁开眼睛，文殊菩萨的金身已不在她眼前，她依然朝向菩萨，依然跪在拜垫上，只是处于室内右面向左侧着身。
微瞬之间，陈茉眼睛一睁一闭，消失的刻字就浮现于眼前，她摩挲着墙壁的手掌感受到了凹凹凸凸的刻痕与颗粒，从无到有，引得她尖叫连连，冷静后掏出闵静交付给她的相机咔咔拍摄。
李思维正在文殊庙右侧徘徊，垂头丧气地蹲在路口，扶着额间，听见了陈茉的尖叫，慌地站起身来，正要跑去查看，迎面碰上了从南路归来的虚弱的颓废的叶伟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