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人生还（1/1）

“博士，这真的不是你的错。”见叶风沉默不语，可露希尔安慰道。

“我明白，但是……”叶风仰头看着空中掉落的人影，表情复杂难言。

“走吧。”转过身，叶风走入夜幕之中。

可露希尔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好像苍老了很多。

干员们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跟着叶风。

一路无话。

当走到旁边那座山的山脚时，鲜血已经淹没到了叶风的腰部。

他艰难地抬起脚，走入山道之上。

回过头，血水汇聚成的河流在他面前流淌而过，数不清的尸骨顺着河流飘向未知的远方。

叶风借着月光，看着那一块块血红的肉块，看着那一个个残缺的尸体，只感觉心中仿佛压了一座大山。

冷风吹过，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叶风缩了缩脑袋，感觉有人在对他的后颈吹气，他有些恐惧地转过身，身后空无一物，只有一片幽暗。

叶风缓缓松了口气，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

在这血腥的环境里，他的脑袋不自觉地浮现各种恐怖的画面。

还有什么能比眼前所见恐怖呢？

叶风自嘲地笑了笑，无力地坐在地上，看尸山血海。

明亮的光芒在旁边浮现，他扭过头，看到可露希尔拿出了一些明月石，摆在周围，驱散着这里的黑暗。

干员们坐在光芒之中，全部无言。

叶风沉默地看着那光芒，出神地看着，仿佛这样就能遗忘刚才发生的事。

可是尸体掉入血河发出的“啪嗒”声，清楚地表明了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色越来越深沉，起初还能听到虫鸣，如今什么都听不到了。

尸体依然在掉落，仿佛永无止境。

叶风抱着膝盖，闭上了眼睛。他很想睡着，可是血腥味弥漫在周围，让他根本不能入睡。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困意，却看见无数血肉模糊的人影对着自己冲来，他们嘶吼着，哭泣着，要将叶风吞食。

要让他偿命。

叶风猛然惊醒，感觉汗水在全身流淌，被血水沁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他感觉全身都被包裹住，难受极了。

他扯了扯衣服，让它们与皮肤分离，才感觉好受一点。

抬起头，他想看看尸体是不是还在掉落。却看到一个死婴顺着河流漂了过来，该死的月光正好洒落，让叶风清晰地看到那死婴血肉模糊的脸，以及那微微上翘的嘴角。

他在笑，这本该是睡梦中的甜美笑容，可以让人看了会心一笑，但现在叶风却只感觉这笑容无比的诡异，它深深地印在叶风眼中，刻在叶风心里。

他抱着头，脸上满是惊恐，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他只感觉自己很害怕，非常害怕。

周围没有声音，他却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像是猫叫，尖锐又刺耳，让人心中恐惧。

“博士……”一只手放在叶风的肩膀上。

“别过来！不是我害死你们的！不是我！”叶风浑身一抖，拍开那只白皙的手掌，双手扒拉着地面，不住地往后退。

但很快他就感觉手心碰见一片滑腻，身体不自觉地翻倒，向血河滑落而去。

“博士！”那只白皙的手掌抓住叶风的胳膊，随后轻柔的声音响起：

“是我，别怕。”

叶风抬起头，看见霜星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她依旧那么美丽，哪怕身上沾染了血迹。

“霜……霜星。”叶风嗫嚅着，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我拉你上来。”霜星微微用力，将叶风拉到了旁边。

随后又伸出手掌，淡淡的冰雾弥漫，寒气扑面而来，让叶风感觉清醒了很多。

“抱歉。”看着自己身上的泥土与血迹，叶风苦涩地笑着，低声道。

“该说抱歉的是我们，刚才见博士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还以为你睡着了，便没有来打扰你。”霜星脸上流露出歉意。

叶风回过头，看到干员们依然坐在不远处，有些已经睡着，有些则低头不语。

而被叶风遗忘的慕容云坐在角落处，能天使与安比尔坐在她的身边，正跟她说着什么。

“她有些害怕。”霜星轻声道，眼中浮现几分同情。

叶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安慰慕容云？他自己也怕的要死啊。

“博士，我有一个请求。”霜星看着叶风满是泪痕、泥土与血迹的脸。

“什么。”叶风擦了擦眼角，低声道。

在霜星面前，他尽量不想让自己哭泣。

“我很害怕，你能抱抱我吗？”霜星伸出手，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我……我身上都是血，很脏。”叶风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过去流的所有眼泪，都没有今天流的多。

“一点也不脏。”霜星将叶风抱住，在他耳边低语：“博士，我知道你很害怕，其实我也很害怕。但是当我们在一起，就不会害怕了。弱者，总是会抱团取暖的，不是吗？”

“我……”叶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抱着霜星。

也许是终日与冰霜做伴，她的身体很冰，叶风却没有感觉到不适，反而感觉很舒服。

因为他终于不再恐惧。

“睡吧。”霜星轻声道，叶风从未想过霜星的声音会如此柔和。

他闭上了眼睛，情绪慢慢变得稳定。明明抱着霜星，他心中却没有任何情欲。

只想好好睡一觉。

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该多好，在昏沉中，叶风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的潜意识知道，真正的恐惧还没有到来。

不远处，可露希尔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叶风与霜星，沉默着叹了口气。

扭过头，干员们也大多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霜星说得对，弱者总是抱团取暖。

干员们并不弱，但她们依旧会恐惧。

也只有华法琳这种没心没肺、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家伙，能在这种环境里安心睡着。

可露希尔抬起头，看着广袤无边的夜幕，眼中浮现几分担忧。

人们总说，黑暗会让人恐惧，但我们却忘了，黑暗也可以遮盖那些让人恐惧的事物。

若说光明可以让人安心，但如果，光明照耀的，是比黑暗更让人恐惧的事物呢？

比如远处的尸山血海。

在黑暗，与在光明中，它带给人的恐惧，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

人们恐惧黑暗，但黑暗总会过去。

当天边第一缕朝霞浮现，便宣告着光明的到来。

叶风从睡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霜星白色的外衣。

他微微抬起头，顿时感觉脖颈一片僵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痛。

我昨天，就这么抱着霜星睡了一夜？

叶风脑海刚闪过这样的想法，霜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博士，你醒了？”

“嗯。”叶风应了一声，急忙松开抱着霜星的手，站起了身。

但刚站起来，他就愣住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怎样一副场景啊，血海流淌，尸骨如山。

房屋上，树枝上，到处都挂着尸体。

一大群黑色的鸟从远处飞来，停在这里，尽情地享用着尸体。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让蓝天都染上了几分血色。

叶风看着那河水中流过的一具具尸体，经过一夜的浸泡，尸体都变得发胀、发臭。

这臭味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让人眉头紧皱。

叶风却顾不上这些，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

昨天毕竟是夜晚，黑暗掩盖了它们的模样，如今一切清清楚楚地展露在眼前。

那些尸体的面容、服饰都看的无比真切。

叶风可以看到这具尸体断裂了两条胳膊，鲜红的血肉外翻；可以看到那具尸体失去了头颅，白皙的脖颈被血水浸泡得有些发红；可以看到远处一只鸟儿叼起苍白的人手飞上天空；可以看到近处半截尸体从眼前漂过。

他看着看着，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呕吐了起来。

胃液在翻涌，他感觉难受极了，但一切都比不上眼前的场景让他难受。

霜星轻轻拍打着叶风的后背，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她知道，今天所见的场景将永远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并且这种恐惧将随着时间的推迟，慢慢发酵。

也许从今往后很多一段时间，叶风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干员们也已经清醒了过来，看着面前的场景，都是脸色发白。

阿紧紧握着手中的药剂枪，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银灰猫猫蹲坐在他的脚步，也很是沉默。即使是银灰，也从未见过这种程度的血腥。

叶风呕吐着，直到将胃部所有东西都吐出去，才感觉好受了一点，颤抖着站起了身。

霜星将丝巾递到他的面前，他摇了摇头吵表示拒绝。

而后用手擦了擦嘴，踉跄着上前两步，看着眼前的血河，低声道：

“还有活人吗？”

霜星愣了一下，倒也没有上前阻止。

她知道，叶风需要发泄。

“还有活人吗？”叶风提高了声调，带着哭腔道。

回应他的只有鸟儿啄食尸体的声音。

叶风看见一只鸟儿将一个老妇人的眼睛啄了出来，欢快地咀嚼着。

“还有活人吗？有没有活人？”叶风嘶吼着，声音响彻云霄，惊起远处的飞鸟。

“有没有活人啊……有没有活人……”叶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下头颅，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滴答滴答。

眼泪落在泥土之中，红的晃眼。

叶风愣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眼角，一滴血泪落在手中。

他的眼泪，不知何时变成了鲜血。

“博士！”霜星注意到这一幕，刚想上前，忽然听到孩子的哭泣声。

叶风也听到了这声音，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空中。

一只天马停在他的面前。

神秘女抱着一个婴儿，默然地看着他。

“这是……”叶风快步上前，看到那婴儿正在哭闹。

“我庄园里一个侍女的孩子，我救了一夜，才救回来，就这一个幸存者了。”神秘女低声道。

干员们也快步走了过来，看着那哭闹的孩子，都露出了笑容。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叶风低语着，伸出手想要抱抱他，但看到自己手中的血迹，又收回了手。

“可以抱的。”神秘女将婴儿递给叶风。

“不用了，不用了。”叶风急忙摆手：“我……我没有资格。”

“这不怪你。”神秘女看着叶风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酸楚。

“不怪我，还能怪谁。”叶风注视着婴儿粉嘟嘟的脸蛋：“你能把他养大吗？不要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开心地长大。”

“你不抚养他吗？我相信你可以把他照顾得很好。”

“我……我没有资格。”叶风再次道，声音里满是自责与痛苦。

神秘女沉默不言。

“你……是怎么把他救活的？”华法琳看着婴儿，疑惑地道。

昨夜全城都没有一个活人，怎么神秘女偏偏就能救活一个呢？

“这是一种禁忌之术。”神秘女叹了口气：“是我在古籍上看到的。”

“传说，在很多以前。这片大陆有九位强大无比的灵宠，他们都拥有着超越一等灵宠的实力，甚至可以跟灵宠之神交手。

世人称他们为灵宠之皇。那本古籍里记载，他们的代号分别是月皇、暗皇、金皇、风皇、龙皇、海皇、血皇、人皇以及生命女皇。

其中，生命女皇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我能够救活这个婴儿，就是因为这个。”

神秘女说着，拿出一小块碧绿的石头。

“这块石头，就是生命女皇遗留下来的，它蕴含着浓郁的生命之力。可惜救活这个婴儿后，已经失去了能量。”

“起死回生。”叶风的呼吸粗重了几分：“能让明月城死去的人复活吗？”

“我也不清楚，应该不能吧，他们的尸体都残破了。”神秘女摇了摇头。

“能！”霜星的声音响起。

叶风急忙回头。

“我能感觉到，这块石头非常熟悉。也许，我就是因为这块石头……我可以，他们也可以。”霜星盯着石头，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