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师父遗愿（1/1）

自此，她与师父生活在一起，一待就是三年。

师父传授的不只是武功，还教她读书写字，她学会了很多，性情也渐渐开朗。对她而言，师父便是再生父母，谁也代替不了的存在。

师父和她一样不是凡人，是一只修行五百年的半妖。她总是在睡前缠着师父说故事，师父说的都是些怪力乱神的小故事，偶尔会说起他的过去。

“过去，师父做了许多错事，以至于如今回不去了。”

“错事？什么样的错事？”她钻出被子问。

“世人眼中的恶事：辱没宗祖，罔顾伦常。可在我心里，我一点都不后悔，更何况……”师父不再说下去，意味深长地望向她。

“师父认为对的就是对的，何必在意世人的眼光。”

师父不再说话，他从不说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总是点到为止。她也不过问，觉得师父一定有他的苦衷。她能感觉师父其实是非常寂寞的，在这荒林里独自待了五百年，那是怎样的日子？换成是她，她一定会闷死。

有时候会想到小时候的事，想起以前一些不懂的东西她就会问师父。

“师父，怎样算爱一个人？男女之间的那种。”

师父愣了愣，望着她认真的明亮眸子，噗嗤笑出声：“这个为师说不准的，灼儿以后自会明白。”

“那……师父有没有爱的人？”她眨巴着大眼望向师父，等待答案。

师父却是陷入沉思，良久不说话。其实她有察觉到师父心中住了一个人，一次喝醉失态，他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九九。

是种怎样的感情？又是怎样的女子？让师父一直念念不忘，她不明白。

见师父不说话，她连忙打岔：“哎呀师父，你怎么不问问灼儿爱谁呢？”

“哦？你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何来爱的人？”

“当然有！是师父你呀！”接着一边思考一边自顾自说，“从今往后，我都不会离开师父，早晚是要爱上你的。虽说你年纪大了点吧，但是你是半妖啊，容貌上看不出来。灼儿还想着，以后要嫁给你呢。”听着像是玩笑，可这是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师父愣了愣，一声苦笑，低喃了句：“若是这句话放在过去，该多好……”

“啊？”她一时听不明白。

师父摇摇头，“没什么。灼儿，女孩子家不应该说这种话，况且这是人生大事，还是以后再说。”

“这么说，你是不拒绝我的。”她笑得更深了，脑中已经浮现出她和师父拜堂成亲的画面，不禁“咯咯”地笑。

师父竟被她说得一阵脸红，说不出话来。

她是真打算嫁给师父的，还自己学着绣花，做了一件奇丑无比的嫁衣藏在自己箱子底层，幻想着穿上嫁衣成为他的妻子。

倘若……师父没死的话。

每逢月圆，她都会受尽疼痛折磨。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不仅是月圆，身体时常会遭受万噬之痛，而且身子越来越虚弱。师父找了很多方法都无济于事，直到某一天，师父说他要出门一段日子。

一去便是一个月，回来之后的师父憔悴许多，身上还带着伤，一直在她床边守了三天。

师父说了很多话，像是在交待后事又给了她很多东西，她察觉到不对劲，死死地拽着师父的手。

“师父……出什么事了？你要离开灼儿吗？”

“灼儿……”师父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些事情往往是身不由己、无法改变。但是只要心甘情愿，都是值得的。”

“什么意思？灼儿不懂，”她躺在床上，声音孱弱，禽着眼泪，“师父，你别吓我啊。”

师父极力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安抚地摸着她的头，说：”灼儿，睡吧。“

她却摇头，”你先答应我不会有事。“

”好，我答应灼儿。“

得到答允，她才放心地合上眼，却死死地抓着师父的手。

一眼永世，一夜永别。

当她醒来时，师父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床前的一抹还未散去的灰烬。半妖死后尽数化灰，没有轮回转世，不受天神眷顾。她立刻明白那抹灰烬是师父死后化成的，楞忡了好一会，随后发了疯似地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桌上还有师父的一封亲笔绝书，大致意思是，他去求了位高人，唯一的缓解之法便是将所有修为内力渡给了她，续了她的命。但她体质特殊，反噬厉害，想要活得更久，需要寻得上古神物保命。师父再三叮嘱，一定要寻得。

”师父……“她紧紧地抱着罐子窝在床角，泣不成声，”骗子……不是说好不会离开灼儿吗？……骗子……“

这次，她又是一个人了。

哭了很久，哭到再也哭不出来。仿佛把一世的泪用尽了，眼睛干涩灼疼，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很爱哭的。

她将罐子埋在后院，立碑，并翻越了好几座山移植过来满地的白色桅子花。她翻来压箱底的嫁衣着身，跪在碑前守了七天七夜，仅是静静地看着墓碑。

她想了很多，比如接下来她要离开这，去完成师父的遗愿；比如探寻师父的过去，和寻找那个叫姜九歌的女子；比如她不再打算安安心心地过一辈子；比如她决定不再受任何情感牵制……

可半妖的身份是不为世间承认的。凡人惧她，妖界更不容，她流浪了很久，看透了人性。

直至流浪至苗疆，认了一位蛊娘做婆婆，以一个苗疆女子的身份来到中原，进了国师府。在一位神秘人的帮助下，她得到机会，成了女帝旗下行影卫的头领。她搜寻了一批同样身为半妖的死士换成了自己部下，广罗讯息，暗中调查。更是奉着女帝打压天心阁的密令潜入，同时利用天心阁最广泛的消息网打探讯息。

可是，南宫子宗和姜九歌的名字仿佛是一个禁忌，无人知晓，也无卷宗记载。南宫家世代降妖，众人皆知。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南宫祖谱，在上面见到了南宫子宗的名字，被画了叉还有一行特地标上的字：“欺师灭祖，有违伦道，就此除名。”

南宫家历代除妖，而师父却为半妖，其中缘由和事态曲折不得而知。

梦中画面开始跳跃，直至她记忆末端。她被南宫弈和清风重伤倒地，耳边回荡着一个男音。

会是谁呢？她感觉轻飘飘的身子逐渐有了重量。眼皮动了动，灼儿缓缓睁开了眼。

这个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