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徐渭献策(1/1)
“坐坐,莫要客气。”
朱载壡拉着徐渭一同进了马车。
朱载壡刚一进来,就坐在一把紫檀圈椅上,而后伸伸手,让徐渭也坐下。
他是要好好缓一缓了。
这昨夜折腾了一宿,都没怎么合过眼,甚至一整个晚上,全靠香林寺的那两碗斋饭撑着,实在让朱载壡有些吃不消了。
突然间珠帘轻动,传来悦耳的声响,正是王翠翘出来了。
王翠翘一直睡得浅,对于太子殿下更是放心不下。
因此她一听到声响之后,急忙披了件衣服,从马车的里间走了进来。
“殿下!!”
王翠翘的眼睛猛地一亮,当即行了个万福礼。
“恩——你醒了?”
朱载壡抬了抬眼帘,“帮孤准备碗浓茶吧,越浓越好。”
这浓茶,一来可以提神,二来能够润喉。
自己的嗓子,因为昨夜里一通高喊,现在说话啊,就跟那沙子流经喉咙一般。
“殿下,您这是?”
王翠翘的秀眉微蹙,看了眼太子,又看了下一旁坐着的文士,心中已然清楚,怕是太子又要谈公务了。
当即心中一疼,“殿下,您一个晚…”
“好了好了!”
朱载壡随手一挥,止住了王翠翘的话,看向了她,轻摇了下头。
王翠翘也是内慧外秀之人,自然就止住了话头,只是脸上还是残留着对于太子的担心。
朱载壡再次一挥手,这次开口说话了,但是声音已经十分嘶哑,“去吧!”
王翠翘无奈,只能行了个万福,转身离去准备。
“文长啊。”
朱载壡仰头,整个身体靠在椅背。
“微臣在。”
朱载壡轻嗯了下,眼睛微眯,此刻的他一坐在椅子上,就有源源不断的困意袭来,他只能期望茶水能早点送来,“帮孤写三封信吧!”
这文书信牍的书写,之前都是那些内操军的技勇太监操刀的,就连那封写给朱纨的信,也是如此。
但是朱载壡其实并不想一直是这个局面,若是一直依赖这些人帮自己写文书,那么自己的隐私,将会彻彻底底展现在某些人眼中。
“诺!”
徐渭当即离开了座位,弯腰一个拱手,“还请太子明示。”
“恩——”
朱载壡挺直了身子,望着徐渭,伸出了三根手指,“第一封信,替孤向父皇要人!讨要两个人,翰林侍读高拱,庶吉士张居正。”
徐渭再次一弯腰拱手,“殿下放心,臣明白。”
“恩,这第二封…”
“殿下!”
一声轻唤打断了朱载壡的话,王翠翘已经用托盘端着碗浓茶过来了。
“好。”
朱载壡当即接过这浓茶,也不顾它滚烫与否,便直接往嘴里猛灌了进去。
这一碗浓茶下肚,不管有没有醒神效果,肚子倒是暖和了起来。
“这第二封信嘛。”
朱载壡望着还保持着恭敬状的的徐渭,轻摇了下头,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坐啊,文长,不要太拘束,现在无外人,放松些。”
“诺!”
徐渭先是再一拱手,而后缓缓坐下,半个屁股坐在墩子上。
“第二封信,孤要诉苦!”
“诉苦?”
“对!”
朱载壡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书桌,“就说欧阳必进拦人,这事你可能不清楚,到时候去我书桌上,翻翻桌上右手边的书信,以及各期的邸报,你便能清楚了。”
“至于这最后一封信,便是向父皇控诉那鲍安贪墨,亏空了南京老库的大半库银!”
徐渭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太子,再次起身道,“殿下写这封信的目的?殿下您是想要扳倒那南京内守备?”
“噢?”
此刻,王翠翘已经再次将那空着的茶碗注满了热水,朱载壡端起来一饮而尽,“你徐文长啊,果然聪明,孤这只是起个头,你瞧,居然就连尾巴都知道了。”
“殿下谬赞了。”
徐渭先是不痛不痒地掀过太子的夸赞,而后面带忧色道,“殿下,臣担心…”
“担心什么?”
“臣担心单单贪墨,又或者仅仅一个库银亏空一案,怕是没有太多作用,无法一击致命。”
“噢?!”
朱载壡的眼睛猛然一亮,原本连浓茶都压不住的困意,此刻却被冲散了许多,他拉了把椅子,直接坐在徐渭边上,“你心中必有想法,说说看。”
朱载壡现在内心最担忧的就是这个,他知道此事一出,嘉靖必然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
也必须会选择调回鲍安,但是朱载壡想要的,可不单单是这个结果。
若是鲍安调回京城之后,搁置了几年之后,再次重用,那么以自己和他的矛盾,日后鲍安会怎么做,便可想而知了。
他现在就怕这些内宦们,在自己父皇跟前吹耳边风,虽说有个黄锦,也虽说嘉靖对自己的宠爱明眼可见,甚至也知道嘉靖还指着他赚银子。
但是他更希望任何事情都能稳妥些,狮子博兔犹全力呢。
所以这鲍安啊,能直接一棍子打死最好,这样对大家,对朱载壡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回皇太子的话,当今圣上…呃…圣心独断,轻易信不得别人,所以这奏事要直击要害。”
徐渭先是一拱手,而后挺直身子,眼中闪过些许光芒,一些喜悦之色居然在他脸上久违地出现了,“臣以为,不如直接说鲍安他,连结南京六部五寺的部堂高官,自成一派,古往今来,为帝者,最忌讳内外廷勾结。”
“内外廷勾结??”
朱载壡的嘴里一直反复念着这几个词语,“单孤说他勾结,父皇也不一定信啊?!”
“殿下明鉴,所以必须要请南京的官员们做场大戏!”
“什么大戏?”
朱载壡也是精明之人,他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你是想要让南京的百官联名保那鲍安!”
徐渭听到之后,顿时轻轻一笑赞道,“殿下果然聪慧!”
“有道理,有道理,若是南京城的百官都去保鲍安了,那么就落实了这鲍安勾结一事了,好,不错!不…”
突然朱载壡说到一半,猛地一拍大腿,“坏了,孤五更天的时候,让他们联名奏报检举那鲍安!”
徐渭的眉头也猛然间紧缩,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舒缓了开来,“殿下可有那南京官员们的把柄。”
“那自然是有的!”
朱载壡当即点了点头,这库银一案,那些二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掺和进去了,到时候抄鲍安家里,估计也能找到一批。
“那就无妨了!”
徐渭微微颔首道,“殿下晚些时候,派人到每个大臣那告知过去,就让他们向当今圣上再上书一份奏疏,而这一份,则是要保鲍安的。”
“再上一份,还是保鲍安的??”
朱载壡在那么一瞬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殿下,这地点不同,自然这奏疏的内容也不同了。”
徐渭凑近了朱载壡,压低声音道,“第一封奏疏是在太子跟前写的,自然要举报鲍安,关于这一点,太子可以在信中提到,务必要让圣上明白这点。”
“而这第二封奏疏,不是在太子跟前写的,自然就是要保下鲍安了。”
朱载壡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这里,他已经听明白了徐渭的计划。
他再次看向了徐渭,眼中有着些许莫名的意味,“你是想要让父皇觉得他们首尾两端!阳奉阴违?!”
“是的。”
徐渭点头道,“这样都不需要殿下你出面,既可以扳倒鲍安,也能一清南京官场!”
“徐先生,果然…”
朱载壡摇了摇头,“大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