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六节 用人填沟(1/1)
尽管队主们稍微迟疑了下,毕竟那都是朝夕相处的弟兄们,不少还都是同乡同族。
可中垒营干的就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活。
伤了、残了有赏赐,死了有双倍的补偿。
那可是五十金啊,够全家老小半辈子的嚼裹了。
再说阵前抗命那可是要军法连坐的!别说自己脑袋搬家,这些跟着自己的弟兄们也活不成。
随着队主们回到各自小队下达命令后,中垒营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猫着腰往回跑,一拨人默默地解了身上的皮甲。
腰上拴了绳索,提着短锄和铁锸,顺到了沟底。
此时寨墙外的烟尘基本消散了。
虽然远处人影憧憧地依然还有尘雾飞腾,两道壕沟这却看的清楚的很。
寨墙上每隔一百步修建的却敌楼上陆续探出瞭望的士兵脑袋。
随着这些瞭望哨急速地挥舞手中的旗子。
军司马转身回禀刘镇恶敌军:“报!楚军进至二壕,掘壕辅兵、攻城甲兵约三千,后队尚在集结。”
刘镇恶面无表情的听完部下的汇报,手都懒得动一下。
目光望向积射将军刘茂之和强弩将军孙彘。
两位将军与上官的目光略一对接,随即向身边的司马点一点头。
两位司马怀抱的小旗就挥动了起来。
不远处早就列好阵的弓手与弩手们,在听到校尉们尖锐的哨声后片刻,
两团乌云般的箭弩就向寨墙外疾速掠去。
最先被乌云笼罩的是楚军中垒营,往回跑去拽第一道壕沟里厢车车辕的士兵们。
他们只穿着半身皮甲,后背几乎全部裸露在箭雨中。
虞国弓弩发射的重箭头的破甲能力,是对付装配铁甲的具装骑兵和重步兵的。
可怜这些中垒营的士兵们,被重箭直接贯穿了身体。
箭头从后背透进去,刺穿了胸膛。
殷红的箭头带着丝丝血肉又洞穿了皮甲,巨大的惯性把尚未气绝的人体又向前推了几步。
被一箭射中头颈部,直接失去知觉的死法还算痛快。
那些被钉在地上手脚还在抽搐,嘴里呜呜吐着血沫子的。
还有被射中腿部趴在地上哀嚎的,却要承受长时间的痛苦。
先登营的士兵们都看在眼里,近在咫尺却不能去救助。
他们手中的大盾也刚刚承受了那团乌云般箭雨的冲击。
一千重甲兵只有十来个倒霉蛋中箭。
两侧和后营的辅兵也有几十人中箭倒下,整体队形还没有受到影响。
中垒营残存没有中箭的几十人刚刚连滚带爬地窜进第一道壕沟。
第二轮箭雨就袭来了,铁质箭头叮叮当当地射中大盾上包着的铁皮。
穿透薄薄的铁皮又深深刺进柘木里,盾手的臂膀被震得发麻,后腿绷紧了才勉强不后退。
中垒营那些在刚才的箭雨中受伤和没死透的士兵。
这次都被射成了刺猬,两道壕沟间的平地成了修罗场。
密密麻麻地箭矢插在地上、钉在人体上。
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内脏破裂的臭气弥漫开来。
薄薄的一层血雾飘向先登营的士兵们。
躲在大盾后的楚军士兵脸上黏糊糊地。
也不知道是流下的汗水混了尘土还是那层血雾落下黏在脸上。
“去把中垒营校尉带过来。”先登营带队的牙门将终于发话了。
他身边的前营校尉举着大盾带着五名卫兵。
不多时就把瘸着一条腿的中垒营校尉带了回来。
看得出这位校尉还沉浸在部下死伤殆尽的悲哀中。
他那个回去弄车辕的命令又断送了一百多人的性命。
“那沟几时能过?”先登营的牙门将冷冷地问到。
他虽然亲眼目睹了中垒营的人被射的遍地尸骸血流漂杵。
但这就是打仗,中垒营的职责就是冒着箭矢填沟铺路的活。
和这点伤亡比,他先登营一会才叫尸山血海的惨烈的。
同情中垒营,谁来同情我和先登营的弟兄们?
“将军,标下已派人下壕掘壁,另派人取车······辕”。
说到车辕,中垒营校尉回头望了望那些身上插着箭矢的部下,声音有些哽咽了。
“用车辕和厢车板架梯,可容先登营过壕”
“不行!太慢了!敌军弓弩强劲,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说完这句话,牙门将转身对自己身边的营校尉说:“去,带人,抬尸填沟,某要马上进抵寨墙下!”
“大人!将军!不可啊,再给我等些许时间,壕沟可平。”
先登营校尉一边祈求着一边跪倒在地以头抢地。
“快去!带两个小队,大盾遮护!一炷香的时间壕沟不平,你提头来见!”
牙门将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先登营校尉,催促着自己的部下。
一百名先登营的重甲兵在大盾的遮护下。
没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把一百多具中垒营士兵的尸体丢进了壕沟。
有些还在吐着血沫子和呻吟的重伤号也被无视。
中垒营幸存的几十人睚眦欲裂地看着自己人的尸体被丢进壕沟里。
却无可奈何,在先登营这帮疯子眼里他们中垒营就是后娘养的!
沟下还在掘土的人们被吓了一跳。
吭哧吭哧还在刨土呢,尸体却从天而降,差不点被尸体砸中。
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看着尸体不断地被丢下来。
终于明白了,这是用尸体填沟呢!这是自己校尉下的命令?
等沟底下的人被拽上来,这才知道是先登营那帮兔崽子干的。
有两个攥着铁锸上去要玩命的,被队主和兄弟们死死按住了。
“等打下虞军大营,我亲手把弟兄们抱上来,厚葬!”
校尉红着眼睛咬着牙说完,往自己腰上栓了绳子。
抢过身边人手里的短锄,奋力地滚下壕沟,一锄一锄地死命凿着沟壁。
一百多具尸体丢下去,一段一丈来长的壕沟被填平了。
先登营牙门将随即下令过壕。
楚军举着大盾,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踏着中垒营弟兄们的尸体过了沟。
队形尚未齐整还未展开时,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寨墙上瞬间哨声迭起、旗影晃动。
楚军中老兵都心头一凛,和刚才在两壕之间的箭雨比,真正的危险即将来临了!
呼啦啦地寨墙上闪着寒光的矛槊如林而立。
装饰着兽口的圆盾遮住了寨墙顶。
三层的却敌楼上吱吱嘎嘎弓弦搅紧的动静。
寨墙下的楚军听得很清楚,老兵们绷紧了身体,微微弓起脊梁。
而新兵们还在流着汗水,要么茫然地东张西望,要么紧张的腿肚子直抽抽。
“嗡嗡”像野蜂飞舞时翅膀发出的声响,瞬间在楚军的周围骤起。
老兵心里暗暗一沉,“来了,神明保佑,箭矢不加身!”
而新兵们大瞪着眼睛还在四下里找寻野蜂呢。
弩箭已经如毒蛇一般扬起了毒牙,恶狠狠地从上、左、右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