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陪你（1/1）

【当我犹豫着、顾虑着，

我想踏出那一步，

我不想未来一天里，

想起来这一刻时我会后悔，

但却总有一种束缚拉着我，

而你的出现，你的手拉着我，

你站在我身边，就冲破了所有，

即使前一秒还处在黑暗之中，

下一秒只要我推开门，

就是温暖的怀抱。】

李暮年松开一些怀抱，靳晓晓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浅笑了一下，然后说。

“你怎么来了？”

“某位先生晚上不在家，我只能出来找他喽。”靳晓晓故意开着玩笑，果然，李暮年配合地又笑了一下，靳晓晓反而没有笑，她的两个食指放在李暮年嘴角边，对他说，“李暮年，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李暮年眼神闪烁了一下，单手握了一下靳晓晓的手，起身把刚才掐灭的烟头扔到旁边的垃圾箱里，然后走回来重新牵起靳晓晓手。

“饿了吧？走吧，我们回家。”

靳晓晓被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李暮年另一只手顺手接过她的手提包，但是刚向前走两步，靳晓晓就停在了原地，她看着李暮年的后背对他说。

“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我陪你。”靳晓晓感觉李暮年的手抖了一下，他的后背也突然变得僵硬。

大概只顿了几秒钟，李暮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慌张地转身握住靳晓晓的肩膀，看着她说。

“是不是你碰到那天在门口的人了？还是她去找你了？她有没有做对你什么？说了什么？所以你才来的医院？你怎么样？”李暮年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他上下望着靳晓晓。

靳晓晓顺着李暮年的胳膊，握住他的手。

“没有，我很好。”她冲着李暮年笑了笑，“我今天是在门口见到她了，也知道你爸爸在医院的事情，只有这些，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在这里，就来找你。”

李暮年低下头，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嘴巴动了一下，声音很小，靳晓晓从微弱的声音里和唇形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爸爸”，但是表情更像是一种自嘲、疑问。

“李暮年。”靳晓晓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李暮年抬头，望着靳晓晓，没有笑容。

“我不知道。”李暮年的声音似乎也在颤着，靳晓晓又一次抱住李暮年，她听到李暮年在她的颈窝处低声说，“晓晓，我也不知道。”

靳晓晓轻轻在李暮年的后背拍着。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如果你想进去看看，我就陪你，如果你还没想好，我们就回家。”

李暮年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他紧紧地搂住靳晓晓。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爸爸这个称呼，我觉得好陌生，我只知道他是让妈妈伤心难过了一辈子的男人，他抛弃了我和妈妈，因为他，妈妈一个人带着我，最后早早地就生病离开了，晓晓，所以他突然出现，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李暮年呼吸的温度传入靳晓晓的颈窝，她甚至感觉到他的睫毛里一股湿漉漉一滴滴的东西，靳晓晓收紧抱住李暮年的手，她听到李暮年继续说的话，她就已经知道李暮年心底的答案了。

“我总能想起来，妈妈最后离开的时候和我说的话，她直到最后对这个男人都没有一句抱怨，我才意识到，让她伤心的这个男人，也是她真心爱过的男人，所以如果是妈妈，她会不会想要去看一看呢？她会不会呢。”

靳晓晓抬头，双手拖在李暮年的脸颊旁，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肉，眼角下还有种一些湿湿的痕迹，靳晓晓用手替他擦拭干净，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李暮年，那你就去替阿姨看一眼，我陪你。”

李暮年直直地望着靳晓晓，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再走，他抬眼望向了楼上的某一个房间。

靳晓晓主动拉着他走进住院部，李暮年没有拒绝，但是走得很慢，明明只是进去直接上电梯到3楼的病房，他们足足花了将近10分钟。

305病房门口，是一间单独的病房，他们站在门口，望着门里面，灯是亮着的，很安静，只能看到一点床尾，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靳晓晓基本可以确定那个女人现在应该是不在的。

“里面应该没有其他人了，你要自己进去吗？”靳晓晓问。

李暮年握紧了靳晓晓的手。

“我知道了，那我开门了。”

李暮年轻轻点头，靳晓晓转开病房门把手，两人慢慢地走进了病房。

他们站在病床的床尾的位置，望着病床上的男人，他对李暮年和靳晓晓来说都是陌生的。靳晓晓望着病床上的人，他闭着眼睛，大概睡着了，眼角和唇边都有明显的皱纹，他的皮肤也很白，但是属于没有血色的那种白，他的个子也很高，人也很瘦，露出的上半身病服软塌塌的在身上，完全撑不起来，特别是袖口露出的胳膊，看着只剩下皮肤包着骨头。靳晓晓转头看向身边的李暮年，她看到李暮年的嘴唇紧闭，他的手指也更加地紧了。

李暮年到今天为止，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爸爸，之前他连照片都没有见过，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还需要爸爸，以前他有妈妈，后来他有了外婆、乐乐和舅舅一家人，在他20多年的人生里，爸爸似乎只是一个书面上的词，没有任何的意义，如果必须有一个意义，那也只能归结到痛苦和悲伤里。

现在，这个叫爸爸的男人就在李暮年的面前，但是他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苍老，甚至脆弱。李暮年想到妈妈，想到他们之前两个人的生活，想到每个夜里妈妈的难过的时候，想到过去的种种，他也想到妈妈最后离开的时候。

想着这些，李暮年开始慢慢靠近病床前，靳晓晓没有跟着上前，她觉得李暮年想要对床上的爸爸说什么，她踮脚小声地对李暮年说。

“我站在门口那里看着，你有话就慢慢说，如果不舒服就出来，我就站在门口陪着你。”靳晓晓紧握了一下李暮年的手，又松开，轻声走了出去，慢慢关上门。

门关上，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李暮年和他的爸爸，李暮年走到床前，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躺着的人，他握紧自己的手，指节突出。

“我替妈妈来看看你，我想如果是妈妈，她会来的，因为她一直是那么的善良，成全着你的选择，爱着你，即使你抛弃了她，她也只是说你是选择了自己想过的生活。”李暮年的手越来越紧，声音也变得哽咽，“我想跟你说，是妈妈一个人把我养大，我高二的时候她因为生病走掉了，她这辈子因为你、也因为我过得很辛苦，但是她都没有抱怨过。妈妈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抛弃她？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得多不容易吗？”想到妈妈，李暮年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床上的男人还是一直闭着眼睛，李暮年从头到脚的望了他一遍，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恨？可怜？痛苦？纠结？他说不清，只是他得心紧紧得纠在一起，他真的只是替妈妈来看看这个男人嘛，他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状态。

一年前，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李暮年的面前，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比爸爸年轻的女人，所以他才抛弃了妈妈和李暮年。那个女人说，他的爸爸出事住院了，脖子以下全身性瘫痪，女人说了很多话，李暮年忍耐着全程听完，总结起来就是，他爸爸想见见他的亲生儿子，这个女人明显看就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只是想问李暮年要钱，她甚至软硬兼施的威胁李暮年，如果他不给钱不养自己的爸爸，她会想办法去找李暮年的家里人闹，她不断的用言语刺激敲打着李暮年。李暮年或许是不想和这样的女人纠缠，又或许是因为其他，总之在过去的一年里，每月在固定的时间他都会转给那个女人一笔钱。这一年里，通过短暂的几次接触，李暮年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并不是真的爱躺在床上的男人，至少现在不是。

想到这些，李暮年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他轻声地问。

“既然你选择了自己想过的生活，那你幸福吗？幸福的话，你又为什么是这副模样躺在这里？你选择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是寸步不离地照顾你？”李暮年声音渐弱，“你，后悔过吗？”

李暮年没有听到回答，他静静地站着，望了好一会之后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又带着沙哑的声音，只是啊了一下，没有具体的话。

李暮年的身体僵在那里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面前的男人搭在床上的手试图抬起来，但是丝毫没有一点反应，他的眼神望向李暮年，就那么直直地望着李暮年。

“小年。”李暮年不知道这个名字说的是自己，还是妈妈，他站在那里没有走也没有上前，“小年，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李暮年咬着自己的牙关，他的手握得更紧，他也看着床上这个虚弱无力的男人，眼神对上的时候，李暮年看着那双苍老但又相似的眼眸，他缓了好一会才淡淡地说出话来。

“这句对不起已经迟了，妈妈已经听不到了。”李暮年轻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既然当初你选择了离开，那就应该好好过你选择的生活，而不是像这样。”

说完，李暮年直接转身走了出去，他没有回头，他不再去看那个躺在床上的，被称作爸爸的男人。

开门出来的时候，李暮年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靳晓晓，李暮年刚一关上门，就被靳晓晓紧紧地抱住，他又回到了他最熟悉和依恋的温度里。

靳晓晓就那么抱住李暮年，她没有说话，有时候一个拥抱，远比一切都更加充满力量。

过了一会，靳晓晓觉得李暮年的身体似乎缓和了下来，她松开怀抱，拉过李暮年的手，将他的手心打开，轻轻抚摸手心里面被指甲印出来的红印子，然后抬头望着他，对他说。

“李暮年，我们回家吧。”

李暮年微笑点头，反手牵住靳晓晓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