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尸变（1/1）

蔡家村，距离阳新县城约五六里地。

靠近通往县城的大路边，鳏夫老蔡头开了一家客舍，南来北往的行商办货或是进城，多会来此落脚。

说是客舍，这只有个酒招的小铺面，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脚店。不过三间房，其中两间都是大通铺。

平日里，蔡家村这小地方也没几个客人，老蔡头一人兼着招待、洒扫，甚至去后厨拨弄个大锅炖菜，也忙得过来。

可过了秋，村里的粮陆陆续续收上来，左近贩粮的客商也都寻了过来，小店的三间房转眼就住满了。

这一日，黄昏时分，老蔡头刚挂上“客满”的木牌，一行四人找上门来。

瞧模样，四人都有些年纪，衣着寒酸，面有饥色，像是靠出力刨食的苦哈哈。

“老丈，我们哥儿几个是邻村过来收粮的帮工，谁知主家今年粮少，要不了这么多人手，便撵了我们走。只是我们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寻思着将就一晚，明日再去找别的活计……”

指了指刚挂好的牌牌，老蔡头一抱拳，“没铺位了，真对不住。”

“哪怕是马厩、窝棚也成，只要能挡个风，容我们困一宿就行。”带头的那位哀求道：“我们给钱。”

“马厩早被收粮车占满了，哪有空地……”老蔡头看着他们一脸希冀的样子，心里也犯难。

都是苦出身，能帮自己当然会帮一把，想了想为难的说：“你们要是不计较，就去老汉家里将就一晚吧，只是地方小……”

几人一听，立刻连称不计较。

老蔡头一摆手，让他们听自己说完，“老汉的儿媳妇刚没了两日，小子去买棺还没回来，所以尸身还停在家呢。你们若不计较，就在我儿房里挤一晚，老汉也不管你们收房钱。”

四人听说要和死人睡一屋，本都打起了退堂鼓，可转头知道不要钱，彼此交流过眼神，纷纷点头：“我们四个糙老爷们，身上阳气重，就睡一晚，不碍的。”

见他们愿意，老蔡头便领着四人家去，还带上了店里余下的吃食，都免费留给几人吃用。

进了屋一看，地方挺大，当中摆着一道台案，将房间隔开了两块儿，点着灯烛的台案之后，有张临时搭起来的灵床，尸身便躺在上面。

尸体被煞白的纸被子盖的严实，几个汉子心里的不适稍减。等在离着最远的角落打好地铺，再把老蔡头留的酒肉一吃，肚子一饱，胆气更壮几分。

乘着酒意，几人和衣躺倒，没一会便鼾声四起。

四人之中，三个转眼就睡死了，只剩下个浅眠的正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从灵床那边发出“嚓啦嚓啦”的声响。

汉子一惊，马上睁开眼，就着烛火，看到尸体揭开了纸被，爬下灵床，朝着他们一步一挪的走了过来。

女尸额头上绑着条白绢，漆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容貌居然颇为秀美，奈何面色惨如金纸，死气沉沉的双眼更是直勾勾的。

汉子只觉被她盯上了，忙缩头进被子里，瑟瑟颤抖，就听那脚步声“嗒嚓——嗒嚓——”，越来越近。

女尸停在了几人跟前，俯下身子，对着昏睡三人的脸面“呼——呼——”吹气，如是再三。

醒着的汉子怕极了，却又不敢动，晓得马上就到自己了，只能在被子下捂住口鼻，死命屏住呼吸。

果然，女尸挪到他的铺位，垂下的长发一下一下扫着他的额头，惊得汉子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女尸似乎无法分辨，对着被子吹了三下，又一步一挪的回了灵床。听到拉响纸被子的“嚓啦嚓啦”再次响起，他才敢偷偷掀起被角猛喘几口气。

稍稍侧头瞥见灵床回复原状，汉子不敢作声，在被子下面使劲的踢踹其他三人，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怕他们是凶多吉少了，想着自己不能等死，不如趁机逃命，正要悄悄起身，“嚓啦嚓啦”纸被子又悚然作响。

他赶忙缩头躺回去，听着女尸“嗒嚓——嗒嚓——”一点点靠近，再“呼——呼——呼——”一个接一个的重复吹气三遍……

这一回汉子没敢迟疑，等听到纸被子再响，立刻跳起身，鞋都顾不得穿，光着脚就往外狂奔。

女尸立刻弹了起来，汉子拉开门栓猛跑出屋外。

本想去拍老蔡头的房门，又怕一耽搁被女尸追上，他转头往院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然而不要说狗叫了，不大的蔡家村仿佛一座死城，家家户户漆黑一片，全无声息。

汉子慌不择路，只敢沿着大道猛跑，女尸也不知是如何移动的，只落后他几步，每一回头就能瞧见那白衣黑发的鬼物，两爪钩子一样挥舞。

不知过了多久，汉子早已力竭，却凭着一股子求生欲硬是一路跑到阳新东郊，忽听到一声磬响，转头瞅见一座小观，他得救一般折过去，火急火燎的拍打山门。

观里只一个挂单的道士，心觉有异，没敢开门。

可就这几秒钟的功夫，女尸已经撵了上来，汉子只得抽身快逃。

所幸观外有棵大杨树，合围约莫有几米，他便绕着树躲避，女尸往右，他就往左，女尸往左，他便往右。

如此折腾好几圈，女尸忽然停住不动，汉子顿时一惊，冷汗直流，只能尽力把自己的身子全部藏在树干之后。

猛然间，女尸暴起，伸出双臂隔着树干朝前狂扑，大惊之下，汉子整个向后仰倒，脑袋磕地，眼一翻晕菜了。

女尸抱着树又扑又抓，却怎么都够不到人。

道士扒着门听了好久，直到外面半天没有动静了，才敢开门探头，见汉子歪倒在地上，急忙把他背进观里。

又是掐穴，又是灌汤，直挨了大半宿，天都蒙蒙亮了，人才总算醒了过来，当即把自己的遭遇竹筒倒豆子讲了一遍。

“眼下天已经亮了，按理再无尸变的可能，你大可放心，且与贫道一同去瞧瞧吧。”

话虽如此说，两人却大眼瞪小眼，无一人敢动。

旁听完了整个经过的高贵，卷起阴风穿出观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杨树。

在背对小观的一侧，赫然有具女尸双手环抱吊在树上，已然僵了。

他凌阴而起，绕着树干细细观察，女尸两手十指全部嵌进了木头里，大张着嘴咬住树皮，原本秀丽的容貌一片狰狞。

“貌似不太聪明的样子呀……”高贵喃喃自语。

这是加入察查司后，陆之道交给他的第一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