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身上为何会有我师兄的气息？（1/1）
凃州城，一晚一早发生了两件怪事。
城北的王大户，先前被游街示众“不守妇道”的儿媳妇，那般大张旗鼓的浸了猪笼，昨天夜里居然全家出动给接了回去。
听说是王老太爷亲自发的话，不仅重金砸开了“回春圣手”葛大夫的家门，更是把能城里找到的补品搜罗了遍。
只是还没等广大凃州人民开启八卦程序，荒废的何园发现上百条狐狸尸体的爆炸性新闻，就把那条花边消息压得没了水花。
一时间，“狐妖作祟”VS“狐仙显灵”两种极端的传言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吴小子被推为“狐妖”派的当事人现身说法，却被“狐仙”派代表大肆洗地，以至于传言上升为论战，根本无人在乎真相……
掀起风波的始作俑者，当夜就已离开。
水莽草汁虽毒，对已成为水莽鬼的姜九郎来说，也不过是鹤顶红里掺砒霜，一码子事。
难的是挨过这一波毒汁对魂体的强烈侵蚀，没有功德，姜九郎只能硬扛。
高贵不得已把他安置在凃州城郊的城隍庙里。
说起来，城隍庙相当于地府在人间的驿站，城隍便相当于一方守护神，可是这间庙却破败不堪，不要说城隍坐殿，连泥塑金身都缺胳膊少腿，蒙着厚厚的尘土与蛛网。
这次滞留阳间，高贵走了不少地方，比起西方教的宏大庙宇和鼎盛香火，各地的城隍庙多是一副惨淡光景。
临出发前，高贵叮嘱姜九郎：“这里虽败了，却仍能聚阴，又靠近江河，对你都有好处。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好好体会……”
从昨天一早开始心田便有些异常的悸动，极轻微，他抚了抚胸口，“这里，或许会感觉到异样，到时你用心感受，说不准会有助于你恢复。”
看着姜九郎不解的神情，高贵没有细说，“听我说的做就是了，总不会害你。”
他对获取功德这事没底，毕竟姜九郎不是鬼差，如今更是水莽鬼，生死簿上都标记着特殊符号。
“知道了。”见他面有难色，姜九郎笑着答应，“你去追那狐妖当心些，狐狸最是狡猾，又惯会迷惑人。”
想着方才的一幕，高贵点了点头，转身没入夜色。
与此同时，安平城滕府内宅。
三更的梆鼓早已敲过了许久，滕惠依旧无法入眠。
瞧着窗外那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她心跳的咕咚咕咚。
索性，滕惠重新点燃三支香，跪到小佛龛前，凝神礼拜。
佛龛很新，一看就是刚立好没多久，木油新亮，鸡血檀那美丽的纹路泛出鲜艳的朱红。
只是，龛上没有像，仅有一块灵牌，墨底金字刻着“供奉恩公高贵大人之灵位”。
“恩公在上，珠儿顿拜！祈求北阴酆都大帝、五方鬼帝、十殿阎罗，保佑恩公高贵大人无恙！”
“万望恩公小心！有那西方番僧前来，或许意图对恩公不利！珠儿日日焚香祷告，只愿恩公大人可入小女子梦中，以保恩公早知凶险，早做提防……”
滕惠伏拜在灵前，闭目默祷不停，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今早在叠香山上的画面。
叠香山距离安平城只有几里地，滕惠自康复后日日都要去高贵祭祠敬香祈祷，因为再见番僧的关系，今日天不亮她就坐车赶了过去。
一路上，心慌的厉害，甫一到，滕惠就急匆匆地上山。
清晨的山雾很重，刚看到山门影影绰绰的轮廓，身后忽然飘来一句话：“果然是你。”
“你”字入耳，说话之人已贴在了她的身旁。
寒毛根根竖起，滕惠一个激灵趔趄倒退，便见到那张日日出现在噩梦中枯槁的脸。
赤脚的红袍番僧，伏身看着自己，干瘪的眼缝里闪着洞察一切的光，“在你身上为何会有我师兄的气息？”
“你，你认错人了！”
这番僧果然与萨摩罗有关系！
滕惠倒转身子，向山门退去。
然而，番僧只迈出半步，就挡在她身前，“认错人？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心里咯噔一下，滕惠反倒停了下来，“你这和尚拦路我一个弱质女子，意欲何为？要知道我堂堂华夏礼仪之邦，容不得你这不知礼数蛮僧放肆！”
“你，和我师兄，你，和高贵，是什么关系？”九曼陀皱起眉头，却仍是直接问出心底的疑问。
这是滕惠心底最大的秘密，被如此一针见血的戳破，她知道这番僧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可是，高贵大人除掉萨摩罗，放自己自由，更给了自己新生……就是为他死，滕惠也绝不会吐露出一个字。
定了心，定了念，她彻底平静下来，抬起眼直视对方，“你这和尚莫名其妙，我知你师兄是哪个？就来这里拦路纠缠！”
“我师兄，萨摩罗。”
“萨摩罗？原来就是那四处坑蒙拐骗的妖僧！说起来，我家早报了官，告他要挟讹诈！跑了师兄，来了你这师弟正好，快快随我去见官！”
瞧着女子转眼变了神态，主动上前揪扯自己的僧袍，番僧双手合十，“我师兄，坑蒙拐骗？要挟讹诈？”
“萨摩罗做下的那些恶事，安平城里谁人不知！快走！快走！见官去！”
番僧不动如山，一双眼牢牢定在滕惠身上，她却不畏不惧。
这边的小小骚乱，已经引得祭祠中有人跑了出来，滕惠看到了高顺的身影，声音不觉再大了几分。
“这位小娘子？”
正僵持不下，一位一身翠色的姑娘走上前来，她笑意软软：“方才我在后面都听见了，想着为这僧人说几句话，不知小娘子可否见谅？”
见绿裙姑娘姿容秀美，仪态温婉，滕惠一愣，“为他说话？”
“正是。萨摩罗所做之事我也有听闻，只是一人作恶，师兄弟又能如何？就算连坐之法，也没有师兄犯错，师弟担罪的道理，况且……”
女子侧过身，贴住滕惠的耳根，压低了两分音量：“况且这位僧人可是前来参加法云寺法会的高僧，知府大人也要礼敬三分，虽说滕大人在府为官，可总在知府手下不是……”
滕惠越听越心惊，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竟对自己知根知底……
“不如小娘子退一步，不要把事搞大。我呢，也保证不让这僧人继续纠缠于你，如何？”
绿裙姑娘笑得无害，歪着头看她，滕惠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你能保证？”
女子双眸一闪，俏皮的冲她点头，“这是自然。”
“如此最好，莫要我再碰到他。”滕惠扬声说完，不敢看番僧，一甩手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见真的无人追来，她悄悄回头，被那绿裙女子捉了个正着，“小娘子且安心去，咱们日后相见。”
瞧她笑得甜美，滕惠却浑身发冷，心里格楞楞的，再不敢停留，扭头朝高顺走去，只依稀听到番僧与那女子的片言碎语。
“……我家……请见僧人一面……”
“……是……送信与……”
……
香燃尽，滕惠在佛龛前直起身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只觉那一轮满月愈发的大了，黄澄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