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这世间如他们所愿（1/1）

蛮荒之地北部封印之地，逄芮牵着宫轻韵的手，缓慢地走在石阶路上。

石阶路上有很多青苔，幽绿色的鬼火在昏暗的空间中若隐若现，有微风拂过脸颊，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宫轻韵下意识地握紧了逄芮的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到不安。

逄芮看向宫轻韵，轻声说道：“没事的，这些东西是伤不到你的。”

宫轻韵缓缓摇头，她道：“我确实是因为这个空间而感到不安，它让我感到很不舒服。但，我更不安的是，你会在这里……失去五感。”

逄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宫轻韵，然后松开她的手，朝着封印之地的中心走去。

见她松手，宫轻韵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手。

“这……”宫轻韵只开口说了一个字便停下来了，伸出的那只手慢慢握紧拳头，她抬眸看向中央的逄芮。

这一刻，终于她明白那位圣子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未来之人会见证我们的故事，将此铭记于心，难以忘怀。

是以看客的身份，而不是过客。

她无法为逄芮做任何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啊，好无力。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站在中心的逄芮，抬手轻轻扶上额间，纯白的鬼之力包裹着逄芮，她的周身有金色的符箓出现，一条接着一条，像是古老的仪式。

逄芮缓缓闭上眼睛，轻声喊道：“万鬼听令！吾以冥沧护临，望诸位……全力以赴！”

话落，随着“叮”的一声，一个又一个的白色鬼魂出现在逄芮身旁，这些白色鬼魂都看不清脸，像是无脸鬼。

白色鬼魂越来越多，多到宫轻韵都看不到尽头。

再一声“叮”，逄芮猛得睁开眼睛，附在额间上的手也放了下来，她的额间出现了一道复杂的纹路，几乎将她的整个额头覆盖住，而她的眼睛……也变成了全白。

逄芮在腰间轻轻一扯，一条黑色的眼罩落到她手中，她将黑色眼罩轻轻盖住那双全白的眼睛，再系上。动作熟练地仿佛已经做过了上千次。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五感尽失吗？

宫轻韵沉默地看着逄芮，心底感到一丝丝难过。

英雄……总是舍己为人。

逄芮戴好眼罩后，往前伸出手，口中呢喃着什么，随后金色的符箓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用力一推，金色的符箓就打入了封印之地上的封印阵上，白色鬼魂也跟随着那金色符箓前仆后继地跳入封印阵中。

封印阵一会儿亮起金光，一会儿亮起白光，两光交错，耀眼的让宫轻韵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宫轻韵再次睁开眼睛时，逄芮却不在封印之地了，而是在一个小木屋中，逄芮安静地坐在了椅子上，而她的视线是朝着宫轻韵这边的。

“我终于等到你了，未来之人。”

面前逄芮的嘴巴并没有张开，但宫轻韵确确实实听到了她的声音。虽然她很疑惑，但现在应该认真听逄芮说话。

“你会来到这儿，应该已经见证了那段历史。我的好友们，为了拯救这个苍生都付出了生命，海漩甚至付出了灵魂。而我遇到的危机，是四人之中最简单最轻松的，所以……我只是失去了五感，所以……只有我活了下来。活下来的那个，果然是最痛苦的。”

“斯人已逝，过往也成云烟，但我依旧难以忘怀。所以，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那件事。先来听听，我对好友们的评价吧。”

“我最先认识的是海漩，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活泼可爱又很聪明，所以在人情世故这点上比我们都要厉害。海漩讨厌我们把她当成小孩，但其实我们都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因为她有时候确实有些小孩子性子，但没关系，我们都愿意包容她。海漩很厉害，是妖族的小天才，我很喜欢她的法器水夜，很漂亮，就像是看到了月色下的大海一样。她最喜欢她家乡的大海了，最终死在大海里……也算圆了她的梦。”

“再说说阿仞吧。他以前流浪过，因此责任感特别强，希望能为苍生做出贡献。最后他也是做到了。阿仞是个话很多的人，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有他在，就不存在冷场这么一说。他还很自然熟，所以对谁都很亲切和蔼。但当他握剑御敌时，整个人的气场就不一样了，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阿仞他是难得的剑修天才，他是我们四人之中最强的，阿珀总是喜欢和他切磋，说是为了增强武艺，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想和阿仞再亲近一些罢了。”

“再来说说阿珀吧。他像是兄长，总是能照顾到我们所有人。虽然他确实是家中最大的。阿珀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拯救帮助苍生，最终他也完成了他的心愿，我替他感到高兴。阿珀跟阿仞一样，都是个话很多的人，但没有阿仞那么健谈。阿珀是个十分心细的人，我们之中谁的情绪不对，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知道，阿珀他将我们当作家人。但其实我觉得那是比朋友比家人还要高的存在。因为他们带给了我很多。”

“最后，再来说说我吧。我是鬼族的二公主，最没存在感的贵族皇室。大哥不想理我，弟弟妹妹们不屑理我，所以渐渐的，我就成了一个被忽视的存在。但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他们都是一群草包，是我可以随意碾压的存在。和好友们经历完冒险后，我就力排众议成为了新一任的鬼王，得到了鬼王才有的令牌——万鬼令。”

“万鬼令，顾名思义就是驱使万鬼的令牌。而我当上鬼王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法则，将万鬼令碾碎。万鬼令被我碾碎后，里面的冥沧之力便自然而然飞入我体内。以前鬼族的法则我认为很有问题，谁得到了万鬼令，谁就是鬼王。我并不认同这点，于是以我自己方式改变了法则。”

“毁掉令牌，让万鬼令寄宿在每任鬼王体内。当现任鬼王准备下位，传给下一位鬼王时，冥沧之力便自然而然从原本的宿主体内流失，飞入由万鬼令选中的鬼的身体里。所以谁的体内有冥沧之力，谁就是下任鬼王。如果当任鬼王让冥沧之力失望，冥沧之力依旧会流失，它会去选择新的鬼王。”

“虽然长老们都不同意，但我不需要他们的同意。我最终是成功了。我之所以会失去五感，是因为我使用了禁制，这是惩罚。我自认为以我的修为是不能够加固好那个封印的，所以我才会在用了冥沧之力后，还动用了禁制的力量。最后我成功加固了那个封印，我也只是失去了五感而已。”

“呼，说了这么多，也该说说那件事了。当我的好友们都为了苍生死去后，我才明白的真相。圣子布了一个局，一个巨大的局。他欺骗了我们，也利用了我们。那所谓的伟大的计划，就是他所布的局。圣子之所以会说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这样的话，都是因为他根本不愿救世，不愿做那扶瑶圣子，他想要反抗天道，他想要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

“对他来说，那扶瑶圣子的身份是束缚，他厌恶极了扶瑶圣子的这个身份，他想要摆脱，摆脱天道为他定下的命运。他成功了，因为我和朋友们都如他所愿，为了这苍生牺牲了自己。哪怕大家都是自愿的，我依旧有些怨恨。他是卑鄙自私的小人，却也是……伟大的扶瑶圣子。圣子他……杭行舟他，最终还是为了救世而死。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居然改变了他的主意。将他精心布置的局，亲手毁掉。”

“他是良心发现了也好，是为了赎罪也好，是天道强制了的也好，无论是哪种我都不会原谅他。我的好友们……他们本该幸福快乐地活着的，而不是因为他的谎言而付出生命！我知道……我知道拯救苍生是我们的愿望，他们不会后悔那么做，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会那么做的。可我还是怨恨……我可能有些斤斤计较了，但对我来说，他们很重要很重要。我不愿他们被利用，我想让他们知道真相，知道这是个骗局。但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呼……但好在，这世间如他们所愿。杭行舟的死是悄无声息的，所以历史中并没有他的存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我虽然恨他，但我也觉得他很可怜。对于不愿意救世的人来说，强加上的身份和责任不就是束缚吗？那天道赋予他的便不再是恩赐，而是独属于他的牢笼。他会因此想要反抗也很正常，但我依旧不会原谅他，再可怜我也不会原谅他，因为他确确实实欺骗利用了我们。”

“未来之人，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这些话中带了很多情绪，还请你原谅。最后，让我送你一句话吧。”

“祝你的前路，畅通无阻。”

宫轻韵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水，看向消散的逄芮，轻轻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