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人吃鱼肉鱼食人（二）（1/1）

城里最有名的澡堂子得数“蓬莱仙”，打前清那会儿就有了，到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一个澡堂子能有个百年老店的招牌，必有它的独特之处。

要说起青平县的澡堂，还有一段儿发展史，前清那会儿，整个青平县就一个澡堂子，还是洋人开的，就在城中那带，装修得富丽堂皇，如同宫殿一般，店名是几个英文，在那年头百分之八十的人连汉字都不认识，更别说洋文了，知道这是洗澡的地儿，都叫“洋澡堂子”，洋人开的澡堂子只接待高官达贵，穷人不让进。

那时候城里有个姓房的大财东，五十多岁快六十的年纪，甭管熟的，还是不熟的，都管他叫一声“房九爷”，房九爷不仅有钱，同时也是个忠厚仁慈之人。

一次他家修缮祠堂，请了十多个工人，当天干完活后，房九爷见工人们辛苦，就叫他们去泡泡澡堂子，多少钱算在他房九爷头上。

工人们一听说泡澡，一个个的乐坏了，长那么大没进过洋澡堂子，都想去见识见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奔洋澡堂子去了，走到门口，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让进，看门的伙计是个洋人，洋鬼子狗眼看人低，看这帮人灰头土面，一个个像臭要饭的，趾高气昂扯着一口洋腔对众人说道：“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要想洗澡可以去河里洗。”

工人们一听可就不乐意了，正准备上前理论，没想到那洋鬼子直接把枪掏出来了，吓得众人拔腿就跑。

第二天把这事儿和房九爷一说，房九爷听完是火冒三丈高，当即对工人们说今天也别干活了，不就是泡个澡吗，我亲自领你们去。

众人在房九爷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洋澡堂子门口，没想到人家还是不让进，那洋伙计对房九爷说：“你可以进，他们不能进。”

房九爷一听这话气得好悬没背过气去，气归气，但他也不敢得罪洋人，毕竟洋枪摆在那，只能一甩袖子带着众人走了。

回到家后房九爷越想越来气，三天没吃好饭，三夜没睡好觉，最后转念一想，不就是个澡堂子吗，他洋人能开，我房九爷也不差那两儿钱。

房九爷财大气粗，隔天就花钱在城里置了一块地，要建澡堂。

书说简短，一个月后，房九爷的澡堂子就建好了，占地面积约五百平，上下三层楼，一楼是泡澡的澡堂子，二楼是休息厅，三楼是说书的场子，楼里楼外全装修成中式风格，又请了一位才高八斗的先生给澡堂子起了个仙气飘飘的店名儿，叫“蓬莱仙”。

房九爷所开的蓬莱仙不论贫富都可以进，话说回来，来泡澡的人都是脱光衣服往澡堂子里一蹲，大家“坦诚相见”，谁能看出你有没有钱。

房九爷想得好，这店哪怕不赚钱，也要开下去，不为别的，就是要争一口气。蓬莱仙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说不赚钱那是假的，自打城里有了蓬莱仙这澡堂子，那洋澡堂子就没什么人去了，没过多久，也就关门大吉了。

也就是因为蓬莱仙的生意太好了，别人看在眼里眼红，都惦记着这块香饽饽肉，于是短短半年时间不到，城里就兴起三十多家的澡堂子。

老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从古至今，不管什么行业，只要同行一多，这碗饭就指定没那么好吃，房九爷开澡堂不是为了图钱，他倒无所谓，别的澡堂可不行，整个家底儿都放里面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澡堂子率先带的头，花钱找了几个地痞无赖，往别家澡堂子里面放了几条蛇，蛇那活物儿在水中一蠕一动的，谁愁着这玩意儿不害怕，吓得泡澡的人们光着屁股满大厅跑，事后嚷嚷着叫退钱。

这位老板吃了亏，岂能善罢甘休，但是城里有那么多家澡堂子，他也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干的，心说我不好过，大家谁也别想好过，于是他也找个几个地痞混混，往别人家澡堂子里放活耗子。

那位老板也是个没占到便宜算吃亏的主儿，暴脾气一上来，同样花钱找了几个混混无赖，往别人家澡堂子里面放癞蛤蟆。

这下可炸了锅，你往我家澡堂子里放蛇，我往他家澡堂子里放耗子，他又往你家澡堂子里面放癞蛤蟆，更有甚者，花钱找了几个臭要饭的，用布将屎包好包严实了，进了澡堂子，趁人不注意就往水里扔，水里那位正舒舒服服的泡着呢，睁眼一看，怎么水变黄了？用手捧起一把凑近鼻子闻了闻，大叫不好，一股的屎味儿，忙从澡堂子里退了出来，走出来一看自个儿身上，好家伙，一身的屎渣子。

就因为害怕别人往自家澡堂子里面放东西，那段时间里，以至于凡是去泡澡的人都要进行搜身，甭管大姑娘，小媳妇儿、老头儿、老太太，总而言之，不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看门的伙计都要把身上摸个遍，没问题了才放你进去，要是搜出来个什么耗子、蛤蟆这类的，一律拖出去往死里打。

别看这些澡堂子明争暗斗闹得厉害，却没有波及到蓬莱仙，人房九爷为人正直，不会干这些下三滥的勾当。

别的澡堂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就要倒闭了，房九爷看不下去了，主了个局把这些个澡堂的老板们都叫了过来，对他们说与其这样没完没了的闹下去，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把店搞好……

房九爷这番话点醒了众人，回去后一个个的都绞尽脑汁琢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客人吸引过来，有个老板鬼点子最多，东拼西凑借来一笔钱，把店重新装修了一番，保留原来的大众澡堂子，又增添了十多间小单间，小单间里面干嘛的？说白了也是泡澡的，花钱请来十多个放得开的年轻大姑娘坐镇。

重新开业那天，来了许多客人，负责接待的伙计愁着那位来了，忙迎上前一脸殷勤道：“哟！这位爷，您可来了，快快快，里面是，您看您今儿个是泡大澡堂，还是洗单间？”

那位问：“有什么区别吗？”

伙计一脸坏笑的答道：“一个便宜，一个贵，但是贵它有贵的好处。”

那位一听，行，那就洗单间。伙计头前带路，来到小单间，那位泡着泡着，突然打门外进来一个黄花大闺女，随后反手将门锁上，二话不说褪去衣裳跳进澡堂子，这钱花得就问您值不值，瞧瞧，这就是贵的好处。

那位得了便宜，乐得简直都快没边儿了，出去这么一说，馋得别人哈喇子直流，都要去见识见识，这样一来，这位老板可赚翻了。

他家这么做赚了不少钱，别的澡堂子也跟着学，一时间，整个青平县的澡堂子整就是一妓院。

光有女人不行，有的澡堂还供大烟、水果、点心这类的，全是一等一的上品。饿了还能吃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珍海味是应有尽有，当然前提你得有钱消费。吃喝有了，娱乐也不能落下，澡堂内甚至还开起了赌馆，总而言之一句话，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玩不着的。

那时候城里的澡堂子对于人们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今儿听人说哪家澡堂里的小娘儿们怎么怎么骚儿，明儿听人说哪家澡堂子的大姑娘身材怎么怎么好，有钱的富家子弟三天两头往里钻，没钱的穷哈哈累死累活大半月，期间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好不容易攒下两儿钱，一夜之间全送进澡堂子里面去了。

老爷儿们这么干，老娘儿们可就不乐意了，以至于天天跑去澡堂子门口堵，有的还跑去衙门口报官，纷纷要求出面管理，官府本想不管，但经不住老娘儿们这么闹腾，没办法，最后只能叫那些个澡堂子收敛点。

开澡堂的老板接到通知，也收敛了很多，大烟啥的不提供了，但仍保留着“洗单间”这项服务。

话说回来，洗单间可不便宜，而且里面的小娘儿们一个比一个骚，一口一口大爷的叫着，声音那叫一个酥，您洗大众澡堂子还好，只要您进了单间，这帮骚娘儿们不光要把您腰包里的钱掏净，还要把您的身体掏空，泡澡图啥？无非就是图个放松，洗个单间出来那感觉简直比种块地还累，真是要了老命。

别的澡堂子乌烟瘴气的搞得一团糟，人蓬莱仙不这么干，以前咋样现在还是咋样，要说真想去泡澡，还得是去蓬莱仙，把身上泡开喽，找个搓澡的伙计搓搓背，事后再叫个修脚的师傅修修脚，洗好擦净后，穿上澡堂子提供的宽松衣裳，去二楼休息厅，往暖炕上一坐，有钱的吩咐伙计沏壶好茶、上几碟水果点心，没钱的招呼伙计泡壶撇（差）茶，要几盘花生瓜子；找人聊聊天、下下棋、推推牌九，玩累了就往暖炕上一躺，醒来饿了，楼下有小贩摆摊卖小吃，好吃又不贵，叫来伙计，给人家钱，叫他跑趟腿儿，帮忙买碗鲜肉馄饨、又或是红烧汤面、牛杂碎、羊爆肚，再来几个烧饼，当然您要是吃不惯这些地摊小吃，嫌人家不卫生，也可以吩咐伙计去隔壁饭馆给您弄几道菜，好比白灼大虾、红烧鲤鱼、清蒸桂鱼、焖猪头肉、东坡肘子……再烫壶好酒，酒足饭饱奔三楼，三楼有说评书的老先生，往红木太师椅上一坐，听台上的老先生说上一段儿【武松血战狮子楼】、又或者是【程咬金大闹会友楼】、【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岳飞直捣黄龙】、【杨六郎脱险】、【韩信背水一战】。听完几段书，天也差不多黑了，人蓬莱仙提供免费的夜宵，有面条、汤圆、馄饨这类的，晚上不能吃太多，简单划拉那么两口，随后穿好衣服出了蓬莱仙，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回到家中，往软乎乎的被窝里一躺，夜里做得全是美儿梦，第二天早上起来，浑身的精神劲儿，嗬！就这小日子，一个字——美！

蓬莱仙由于价钱实惠，服务周到，得了个好口碑，打前清那会建成，一直保留至今，期间也翻修过，但整体风格基本上没怎么变。

进门是接待的大厅，右手边进门是女澡堂，那年头，女子出去洗澡不成体统，但有也个别的，由于女客人少，就一个女澡堂子，反观左手边的男澡堂，大大小小的澡堂子加起来得有七八个，每隔两时辰换一次水，澡堂子里面那真叫一个雾气腾腾，好似到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会。

田二爷和徒弟周小义就好这口，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会到蓬莱仙来泡泡澡，季大胡子说要领二人去蓬莱仙泡澡堂子，二人二话没说，就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