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房梁上有鬼(六)(1/1)
说新北钢厂只包住,不管吃,当时上岗的工人全都是自己带饭,天热还好说,天冷可太遭罪了,尤其是上夜班的工人,想吃口热乎儿饭堪比登天。
解放前岑小辫儿靠着卖假符篆到处坑蒙拐骗,没少招人恨,解放后被人揭发检举,被抓进去关了几月大牢,出来后就老实多了。
当下这社会立新破旧,想要继续靠卖符篆混口饭吃不现实,奈何他岑小辫儿除了这套坑蒙拐骗,不会干别的,田二爷打小看着岑小辫儿长大,不忍看他忍饥受冻,最后托关系,便给他找了一份差事儿。
前文书说过,早些年打山东菏泽那边逃难过来一个姓于的老头儿,这于老头儿有手艺在身,做得一手好羊汤,常年在街头推车摆摊儿。
田二爷平生也爱这口,平日里没少光顾于老头儿的小摊儿,一来二去的,也算得上是个老主顾了,依仗这层关系,就把岑小辫儿介绍过来给老头儿当了徒弟。
要说人活一辈子,身上要是没个手艺,在世间还真不好立足,这于老头儿待岑小辫儿也好,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把一身的本领毫无保留的全教给了岑小辫儿。
可惜于老头儿上了年纪,头两年一口气没上来,呜呼哀哉便与世长辞了,岑小辫儿为了报答师父的恩情,于老头儿的丧事里里外外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于老头儿故后,岑小辫儿继承了他的衣钵,每天起早贪黑推车摆摊四处卖羊汤,要不说还得是要跟对人,几年下来,岑小辫儿也从当初的一个游手好闲之徒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之人,后又经田二嫂保媒拉纤,说了一个贤惠媳妇儿,小媳妇儿在内持家,岑小辫儿则在外赚钱,您还别说,这小日子过得还怪惹旁人羡煞的。
别看他岑小辫儿就是一个推车卖羊汤的,但此人头脑聪明,再加上他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的巧嘴儿,天生就是块做生意料,为此没少把钱赚,去年还在城中一带买了房,虽说房子不咋滴,但总归也是个遮风挡雨的窝儿。
1955年城里风气大整改,不让四处地摊了,要摆摊做生意只能去专门规定的地段儿,而且每月还要向相关政府交取一定的管理费,摆地摊做买卖的说白了就是小本生意,有时一个月赚的还不够往上交的,这样一来,大多数人丢了饭碗,最后只得另谋出路。
岑小辫儿每月赚的钱交个管理费倒不是什么问题,可这小子骨子里就是属貔貅的,钱只要进了他口袋,天王老子来了他不也会掏半分出来。要不说岑小辫儿这人聪明呢,本着“活人岂能让尿憋死”的理儿,既然城里不让摆地摊,那就换个地方。
新北钢厂有一千多号员工,工厂里只包住,不包吃,这小子从中看到了商机,那打以后,也不到处跑了,每天推着个车就在厂门口摆摊儿,只要卖的东西吃不死人,厂里的领导睁一眼闭一眼也不管。
由于价钱实惠,再加上味道还正宗,工厂里的工人不说多,百分之三十的员工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他这解决儿,您可别小瞧这百分之三十,这其中的利润可大了去,毫不夸张的说,比以前在城里摆地摊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正月十九这天夜里大概9钟左右,这个点儿还不是吃饭时间,但门卫这工作不比车间内部,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反正也没人管,即便真让领导碰上了,也不会说什么。
岑小辫儿要不赶上工人们的饭点儿,他也不会守着傻乎乎的守着摊子不放,闲来没事就喜欢往保卫室一坐,和田二爷唠唠嗑啥的,这样一来,田二爷也图得个乐呵,一天上班就跟玩儿似的,每月还有工钱拿,这日子就甭提了,就算是活神仙也不见得有这么自在。
寒冬腊月,说这天夜里异常的冷,岑小辫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包熏牛肉,往桌上一放,又从怀中掏出一瓶烧刀子,随后往桌前一坐就说了:“来,二叔,整两口儿!”
田二爷埋怨道:“你这孩子,没看到你二叔还上着班呢,等会要喝高了,这班你替我上啊?”
岑小辫儿笑道:“哎呀,二叔,我还不知道您啊,要我说您就甭客气了,这么冷的天,喝点暖和暖和也好,再说了,就您那酒量,别说这一瓶了,再来两瓶也喝不倒您。”
田二爷本还想推辞两句,可话还没到嘴边,岑小辫儿就给倒上了,闻着杯子里传来的香味儿,田二爷的酒瘾瞬间也犯了,当即端起杯子就灌了一口,随后赞道:“啧啧!你还别说,这大冷天的来上这么一口,还真他娘的够劲儿!”
岑小辫儿也喝了一口,随即夹起一片牛肉放在嘴里就问田二爷:“唉二叔,这些天怎么没见我赵叔,他人哪儿去了?”
田二爷说:“嗐!前段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厂里出意外死了一个工人,要我说这事也巧了,那工人和你赵叔还沾点亲,这不,听上面说请了半月的假,我估摸着是回去替死者操办后事了。”
岑小辫儿打趣道:“没看出来啊,我赵叔还有这份心。”
田二爷却不这么认为:“不是我在背后嚼人舌根,你赵叔什么德性,别人不知,你岑小辫儿还不知道?用“无利不起早”这句话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依我看呐,这里头怕是有讲儿?”
岑小辫儿起身又给田二爷添了一点酒:“二叔啊,要我说这就是您想多了,这里面能有什么讲儿。”
田二爷一口牛肉下肚不耐烦地就说了:“罢了罢了!等你赵叔回来你问他便知。”
说田二爷和岑小辫儿正喝着小酒聊着天,这时就听屋外有人敲门,岑小辫儿手脚麻利,一起身来到门边,开门一看乐道:“哟!真是个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我赵叔吗!”
田二爷一看来人老赵头儿,不免觉得有些疑惑,就问他:“唉我说老赵啊,你不是请个半个月假吗,这还哪儿差哪儿啊,怎么今儿个就回来了。”
老赵头儿闻言也不说话,自顾自地走到桌前,抓起酒瓶胡乱灌了一口,随后神色慌张地朝着外面打量了一番,他一看四下无人,反手就把门给锁上了,靠着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田二爷见状觉得好笑,就打趣他:“唉我说老赵啊,瞧你这副慌里慌张的样子,莫不是见了鬼?”
老赵头儿似乎还不放心,打开门又朝着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旁人后,他才放下心来,随即看向田二爷,颤颤巍巍道:“不瞒您说,我他娘的还真就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