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女子的清白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1/1)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虞府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陆卿倒是成了府里的常客,无论再忙,每个月他都会抽两三天的时间替虞桑宁诊脉,悉心查看她身体的情况。
从前的陆卿一心只想着在自己的医馆里去救治平民百姓,太医院曾多次抛出橄榄枝让陆卿加入,他都婉言谢绝了。
可自从周宴南当上了皇帝,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加入了太医院,还主动提出要帮周宴南治腿。
虞桑宁不解,于是也曾问过陆卿,明明周宴南并不待见他,为何他却要上赶着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陆卿只说了一句,因为佩服。
陆卿是医者,心怀大义,怜爱众生。每一个经历病痛折磨的人,陆卿都会尽心医治,但他深知,他能救一人,救十人或者百人,他花费大半辈子也救不了多少人……
但是周宴南不同,他有勇有谋,敢作敢当,陆卿相信他能救天下人。
虽然,周宴南救人的方式是暴力和战争,和陆卿救人的方式截然不同。
但陆卿打心底里的,敬畏他,想救他,帮他治好那条伤腿。
——
今年冬天来得早,好在也去的早,天气渐渐回暖。
江望来虞府找冬凝的那日,艳阳高照。
江望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傻站着等冬凝出来。
“江大哥,你有什么事吗?”冬凝一身浅蓝色的长裙,从里面款款而来。
“我……”江望耳朵有些发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冬凝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声问了一句:“你是来找桑宁的吗?”
虽然不确定,但冬凝有些意外,江望向来是皇上身边的左膀右臂,这次来如果不是为了皇上,难道是他自己要来找虞桑宁的?
如今,桑宁都有了身孕,难不成江望还……?
“啊?”江望也被问的懵了,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冬凝姑娘,我……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就把自己脸都说红了。
冬凝疑问道:“找我?什么事?”
江望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行人太多了,于是伸着手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他有些紧张,放开了她的手之后,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串五颜六色的小石子串成的手链,谈不上精致,但却透着一种异域风情的美。
江望把手链放在手心里,递给她:“石头是我捡来的,这链子是我亲手做的,不知姑娘你喜不喜欢?”
“这是送给我的?”
“嗯。”
冬凝接过手链,细细看了许久,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好看,只是……江大哥为何会想起来送我石头?”
“哦,西蛮族有一个传说,就是用这些彩色石头穿成手链戴在身上可保平安,还可以长命百岁。”江望解释道。
“是吗?”冬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可是,如今西蛮不是被你们剿灭了吗?这是不是说明,西蛮的这个传说,并不可信?”
江望挠了挠头,这才反应过来,重重拍了一下脑门道:“冬凝姑娘所言极是,那这我还是不送了吧?总感觉不太吉利……”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冬凝说着就把手链小心藏在了袖子里,“再说,我很喜欢,谢谢你……江大哥。”
其实,冬凝说的这个谢谢,有两层含义。
一来是,谢谢他的礼物。
二来是,谢谢曾陪伴她走过那段最黑暗最不堪的日子。
“喜欢就好,我也喜欢你……”江望傻傻的看着她,这话不知怎么的,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冬凝大惊失色,自己喜欢的人突然送她礼物,而且……突然表白。
但她却毫无准备,甚至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江大哥……你说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江望嗓子突然沙哑,但他还是屏住呼吸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我喜欢你。”
“可我不值得你喜欢,江大哥……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但我想,你对我的应该不是喜欢吧?可能是同情,可怜,又或者是……唉,总之就是这样。”
冬凝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江望低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冬凝,我承认我心疼你。但是我确定,对你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而不是其他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和皇上,和我的兄弟们在战场上厮杀,差点丢了性命;为了追上敌人,我们不得不穿过无人之境,险些在漫天雪地里丧失方向时候……我很确定,每一次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刻,我想到的人是你,脑子里装着的人也是你……”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几度哽咽:“让我遗憾的人也是你。冬凝,你对我的心意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真的遭遇了不测,至死都没有跟你表明心意,那该多遗憾,多可惜啊……”
“所以现在,你信我了吗?冬凝?”
这一番话,他才说到一半,冬凝早就热泪盈眶了,她飞快的点点头,“我信你。”
“可是……”冬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她又摇了摇头,道:“江大哥,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怎么会迟?冬凝,这一切都刚刚好,我们彼此喜欢,彼此珍惜就够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他越是这么说,冬凝就越伤心,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过往,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不会辜负我,可江大哥……是我配不上你,是我没那个福气与你长相厮守。”
“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是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赤诚的心意更配不上你干干净净的你……江大哥对不起。”
大颗大颗的泪珠犹如断线的珍珠掉落在地上,那一刻,江望的心也跟着一起被摔碎了。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那些悲惨的记忆犹如一把锋利的剑,一次次将冬凝割裂,摧毁。
虞昊东毁了她的清白,冬凝好不容易从阴霾里走出,可江望却又给了她希望。
这份希望和喜悦再一次把她打下悬崖,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从前她不知道江望的心意,所以冬凝也就认命了。
可现在,她既然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和自己心意相通……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能接受这命运的不公。
江望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了破碎的,几近崩溃的冬凝。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他说:“冬凝,你听好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你是否清白无关。在我看来……女子的清白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
他还说:“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要清白,纯粹。你对我的心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冬凝听完,哭得更凶了,原来这就是江望……
原来,这才是江望……
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男人啊……
他远比冬凝看到的还要好,他的深情和他骨子里对男女之事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通透,他识时务,懂大体,他尊重女子,事无巨细却又大智若愚。
江望虽然看起来呆呆的,但他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却从未让人失望过。
冬凝把头埋在他胸膛,哭得梨花带雨,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心里却不知道说了多少个,我愿意,我愿意……
——
时间一晃而过,已至夏至。
周宴南再次见到虞桑宁,已是六个月后了。
是在江望和冬凝的婚宴上,时隔半年,两人第一次相见。
江望和冬凝都是内敛低调的人,他们都不喜欢太热闹,所以婚宴办的很简单,就叫了平时相处要好的几户人家,拢共加起来不到五十人。
他们这对终于修成正果,江望体贴,他知道冬凝和虞桑宁夏岚的感情向来要好,于是花了大半的积蓄,在离虞府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作为他们的新房。
那晚,江宅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院子里摆了六张桌子招呼客人,虽没有坐满,但幸福和喜悦洋溢在两位新人的脸上。
这是虞桑宁参加过最简单最温馨的婚宴了,她肩上披着茶色提花披风,身穿粉色广袖长裙,头戴一只金步摇,脸上素净清爽,半点胭脂俗粉都没有抹,可依然掩盖不住清丽秀美的气质。
只是眼下她怀有身孕已经七月有余,人倒是没有长胖,只是身子有些笨重,走路缓慢了些。
夏岚每天紧张的要命,寸步不离的照顾她。
夏岚才搀着她坐下,两人没吃几口,江宅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周宴南。
原本冬凝跟虞桑宁说了,皇上这几日很忙,他必定不会来,虞桑宁这才放放心心的来了江宅。
可这饭才吃到一半,周宴南和李琼就过来了……
关键是,他那条腿还未痊愈?周宴南走路一瘸一拐的就算了,今日居然还拄着拐杖?
陆卿不是医术精湛吗?怎会如此……?
虞桑宁偷瞄了半眼,心里只觉疑惑。
众人看到皇上那一刻,个个紧张的站起身来,一脸震惊,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一下就变得安静了。
虞桑宁扶着孕肚,从座位上站起身,正要随着众人一同下跪行礼时,周宴南瞥了她一眼,于是开口道:“都免礼吧,大喜的日子,就别那么讲究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必在意……”
“谢皇上……”
“……”
周宴南能来,江望自然是高兴的,他面带笑容的把他迎到了主桌的正位上,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酒:“主儿能来,属下脸上也跟着沾了光,来……属下敬你一杯。”
周宴南冷哼了一声:“别跟我来这一套客气话,你小子可别辜负了人家那么好一个姑娘,过好你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
“得嘞,还是主子会心疼我。我干了……”江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宴南手里握着酒杯,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的眸光,有意无意的……一直盯着院子靠右的那张桌子上的人儿……
他只敢远远的,小心翼翼的偷看她。甚至来这里,也是经过数次内心的煎熬和克制,最终还是没忍住……
当初虞桑宁只说让他不要突然出现在她家里,这是江望的家,她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
冬凝咬着唇一脸为难的走到虞桑宁和夏岚中间,“没事吧?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来……”
冬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宴南,她了解虞桑宁的性子,就怕她突然见到那个人会不开心。
虞桑宁笑了笑,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安慰她:“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再说了,皇上亲自来给你们两位祝贺,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旁边的夏岚也怕冬凝心里有压力,连连点头附和道:“小姐说的对,冬凝你虽然嫁了人,但以后也要常回来看看我们,我们会想你的。”
冬凝点点头,“知道了,那里也是我家,你们都是我的娘家人。”
她接着道:“小姐,做了这么久,你累不累?等会儿吃完饭要不要去房里休息一下?”
“不用了,这里离家也不远,几步路就到了。”虞桑宁拍了拍冬凝的手背,说道:“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我吃饱了就和夏岚回去了,你也别太累着。”
“嗯,那我去了?”
“去吧。”虞桑宁浅笑着回答。
这一笑,正巧被主桌的周宴南看见,她的音容笑貌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心底,可他却只能远远望着,任由心底那把火肆意燃烧。
院子里不只是哪家的小孩子,手里提着莲花灯笑着闹着,虞桑宁的目光被那道幼小的身影深深吸引着,低眉浅笑间,她的双眸正对上了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瞬间,她脸上的笑意淡了,散了……
周宴南远远的望着她,只见她伏在夏岚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即两人起身离桌。
夏岚扶着她,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江宅。
难道,她就那么讨厌自己吗?看一眼就变了脸色,甚至不愿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屋檐下,宴席还未结束就提前离场?
周宴南看着虞桑宁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差点就把酒杯捏碎……
一杯烈酒下肚穿肠而过,这滋味,是苦,是痛,是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