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也不跳了（1/1）
离开舞蹈教室，陆雯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知道葛老师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她可以等。陆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谢幕演出会是在一个高中的元旦晚会上，甚至无人知晓。而她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不再应付排练，她想最后一次把kitri变奏跳好，用自己的方式告别舞台。后面的几天，葛老师惊讶于她排练时的状态神勇，不过并没有再单独找她说过什么，陆雯也就当无事发生，一心排练。
元旦晚会放在假期前一天的晚上，那天下午开始，同学们就开始无心学习，蠢蠢欲动了。陆雯三点多就到了学校大礼堂做彩排，因为节目多，演职人员也多，后面还要做舞台和会场的最后调整，所以每个节目的表演者都只是在上台走了一下位，她因为是独舞表演，舞蹈队其他人都排练完离开了才到她。彩排结束后，她去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回到了礼堂后台的更衣室准备化妆换表演服。结果一进去，里面已经挤满了人，都是排队化妆换衣服的，还有人买了奶茶回来一边喝一边聊天，舞蹈队的几个女生也在，看到陆明月进来，一致地保持了沉默，陆雯也没有套近乎的欲望，她安静地坐在靠门的角落，等前面的人一个个地化妆。
终于更衣室里的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陆雯才凑到镜前开始动手，还好她的节目很靠后，时间还算宽裕。芭蕾舞表演的妆容比较浓，不同的角色有自己特定的妆容，也比较需要技术，好久没有化过妆，陆雯拿着舞蹈队提供的眼影都有点无从下手，好不容易找到手感，努力画完眼影眼线，又拿出牙刷，蘸上啫喱发胶将头上的碎发收拾服帖，她换好裙子，拿出红色的绢花玫瑰，用发卡仔细地固定在鬓边，和她不同，陆明月的五官很立体，头脸又小加上皮肤细腻白皙，画上kitri的浓妆竟有种混血的美艳感，意外地契合kitri这个角色的形象，她看着镜子里带着浓妆的脸，觉得有点陌生。倒是后面有人赞叹出声，陆雯回头，她还以为人都走光了呢，都没注意到更衣室角落里还坐着个人，这个大眼睛的陌生女孩一眨不眨地盯着陆雯，凑到她跟前，又绕着她转了两圈，嘴里连声地赞她漂亮，还说自己最喜欢美人了，尤其是陆明月这种从头到脚都好看的美人，语气真诚，陆雯知道这张脸好看，但是对面女孩的夸奖太过于露骨，倒是把她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有些脸红。
陌生女孩很自来熟地向陆明月介绍自己是高一十四班的葛覃覃，今天要上台表演古筝，又怕她不知道是哪两个覃字，拉着陆雯的手，在她手心比划了半天，然后又摸着陆雯的手说真滑呀，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女流氓，陆雯哭笑不得，跟对方也做了自我介绍。葛覃覃搞怪完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很认真地向她伸出了手：“那咱们现在算是正式认识啦，很高兴认识你啊，陆明月，我以后能找你玩吗？”陆雯有点怔愣地回握：“呃......你没有听说过我吗？你愿意找我玩？”葛覃覃倒是很坦诚：“听说过，不过没见过，要是知道你长这么漂亮，我早就跑来跟你交朋友了。”陆雯扶额，这也是个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孩子啊，交朋友的标准是颜值。不管葛覃覃是否当真，她还是挺感动的，她点头：“当然可以。”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有人开门进来，催陆明月去候场，下一个节目就到她了。陆雯来到了舞台边，响板声一出，她深吸一口气，亮出明媚的笑容，手握着响板小跑着来到舞台中央，一个猫跳步，随着激昂的音乐开始舞动。这一刻的她忘记了舞台下的观众，化身为堂吉诃德中热情奔放的kitri，踏着西班牙鼓点而来，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魅力，时而风情万种，时而凌厉热烈，一下子抓住了台下观众的眼球，到最后挥鞭转的时候，整场观众都配合着音乐鼓掌，气氛到达了顶点，做完连续旋转后的陆雯最后一个定点动作完成了变奏舞曲的表演，喘着粗气的她在那一瞬大脑都是空白的，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大概是终于...结束了，眼里有水汽漫了上来。齐昀在人群中怔怔地看着台上那个火红色的身影，他们校乐团的表演比较靠前，表演完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班级坐的位置，看起了表演。到陆明月表演的时候，他并不抱期待，即使他没有看过陆明月跳舞，但家里人都知道陆明月的水平如何，所以当那个绚丽的身影在视线里出现的时候，他是震惊的，他不懂芭蕾也能看出陆明月舞蹈的表现力，舞台上旋转着的她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和滚烫的生命力，而时而俏皮的眼神又是那么的古灵精怪，一曲舞毕，台下的掌声如潮，还有调皮的学生吹出口哨，惹得前排的老师回头。
齐昀看着陆明月谢幕走下舞台才回过神来，他起身猫腰走出观众席，到后台更衣室的衣橱里翻出背包，拎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袋子，这是前几天他问过姚榛榛后买的足尖鞋，因为不知道陆明月的尺码，他还趁体育课的时候偷偷溜回教室翻看了陆明月芭蕾包里的鞋子尺码，特意挑了最好的牌子，希望能弥补之前程锦云他们犯的错。他出了男更衣室，准备往走廊另一头的女更衣室那边去，却听到楼道口有人在交谈，声音很熟悉，他凑近细听，是陆明月，而站在她对面的他也认识，是学校舞蹈队的葛老师，他经常能在艺术楼那边碰见她。葛老师语气有些低沉：“你是真的想放弃，不跳啦，你要知道，一旦放弃，想要再重新捡起来是很难的。”陆明月回答得倒是平淡：“嗯，不跳了。”葛老师忽然提高语调：“陆明月，我从前觉得你不是跳舞的苗子，是蒋团长拜托我，我看你跳舞的心又那么坚决，才答应了教导你，现在你的芭蕾眼见着大有长进，前途光明了，你又放弃，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倒是告诉我原因啊。”陆明月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老师，我真的找不到跳舞的意义。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芭蕾，我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跳芭蕾的，跳芭蕾太苦了，我的关节一年四季总是会疼，我永远都吃不饱，我的脚趾上总是布满了老茧......。“说的是陆明月，也是说她自己，陆雯想尽可能平静地诉说，可是不知为何她的眼泪落了下来。葛老师无言以对，她曾经也是名芭蕾舞演员，因为伤病，退居幕后，芭蕾舞演员的痛她太了解了。她轻叹一声，第一次无比耐心地劝解道：“明月，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学芭蕾将来也不一定要当专业的芭蕾舞者，你还有其他很多选择”。
陆明月知道葛老师话里的意思，不是所有的芭蕾生都有能力以此为职业，有很多从小学芭蕾的人最后会选择其他的职业道路。“那我就更没有理由继续跳下去了，曾经我人生的全部目标不过就是成为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其实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是我一直在强求，所以老师，我想在这里停下，我不想继续跳芭蕾了，我不想再被芭蕾困住......”说到最后，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葛老师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又觉得说什么都徒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曾经的陆明月为了维持住身材，在吃饭上对自己有多严苛，她觉得自己舞蹈上不如别人，那总得把体重管理好，平时练功什么的她也吃得起苦，虽然她跳得不尽如人意，但态度至少是端正的。她想骂醒她，让她改变主意，可是又觉得也许陆明月是对的，她作出了曾经的自己不敢作出的决定，言尽于此，葛老师只能长叹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