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岁，咱不必死了（1/1）

王承恩回到宫里，朱由检已经在批改奏折了。

见王承恩回来，朱由检放下笔，问道：“大伴，你觉得今天这事可信吗？太祖已去数百年，何尝听说委人相助之事？朕细思之，将信将疑！”

“皇上，老奴亦觉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他突然掉到咱们面前，大殿没有破坏，守卫宫门的卫士都没有看到有人进来。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但他所说之事，又似乎都是事实，老奴眼拙，看不出问题。”

“大伴，你想过没有，他推荐了四名大臣，除了袁可立外朕俱有任用，可前兵部尚书周嘉谟、前刑部尚书乔允升亦有贤名，为什么不推荐？他和所推荐的这四人有无关系？”

王承恩皱起了眉头，他和朱由检相处日久，知道朱由检疑心甚重。

“大伴，你去锦衣卫，让人日夜不停地盯着他，看看他都跟什么人有交往。朕先晾他十天半个月，看看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阉党余孽！”

王承恩不相信林晨轩是阉党余孽，毕竟，林晨轩虽然救了魏忠贤一命，但推荐的四名大臣全是阉党的对头。

只是，圣旨不可违抗，他只得去找锦衣卫新任的指挥使骆养性。

且说魏忠贤抵达阜城县南关，找了个旅店住宿。卫队也在太监李朝钦的指挥下卸下满是金银珠宝的四十辆大车，在旅店周围扎下营帐。这些卫士，都是他平日豢养的武士，有上千人之多，俱是内着铠甲，外穿羽衣，手持兵器，威风凛凛。

魏忠贤正在喝着闷酒，只见李朝钦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千岁爷，王公公着人传话，皇上派锦衣卫追咱们来了！”

王公公正是王体乾，天启朝司里监掌印太监。按说掌印太监是高于东厂提督魏忠贤的，然而在斗倒太监王安的过程中，王体乾见识到魏忠贤的狠辣手段，自觉没有东厂护持的自己斗不过魏忠贤，便甘心居下。

“咣当！”魏忠贤一颤，握着酒杯的手情不自禁地一松，杯子落到地上，在寂静的夜晚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看来，皇上还是放不过咱家！哎，当初若不是崔呈秀那厮，咱家哪里会落得如此下场！”

魏忠贤在天启驾崩后封锁消息，召崔呈秀、田尔耕等商量发动兵变，准备立福王之子为帝，魏忠贤听政。

田尔耕唯唯诺诺，不敢表态；崔呈秀身为兵部尚书，却只说了五个字：恐外有义兵。魏忠贤闻此言，知他心意，只得作罢，依天启帝遗命召信王朱由检继位。

李朝钦一言不发，慢慢俯身下去收拾碎片。他心里清楚，这些年，跟着魏忠贤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魏忠贤若死，自己也不能独活。

“哎！”魏忠贤长叹一声，从背包里取出一丈白绫，“罢了罢了，我若被带回朝廷，一定会像刘瑾那样，遭受千刀万剐之刑，还是我自己了结吧！”

说着，重新拿出两只酒杯，倒满酒，招呼李朝钦坐下：“来，一起喝酒，喝完了好上路！”

李朝钦道：“千岁，我们不如趁圣旨未到，跑吧？！”

魏忠贤端起酒一饮而尽。放声大笑却饱含凄凉：“跑？能跑到哪儿？再说了，咱家得罪的人太多了，天下人都恨不得嚼咱家的肉，喝咱家的血。没了权势，没了财富，咱家算什么？吃饱喝足，做个饱死鬼！”

李朝钦不甘就此赴死，又道：“那，咱们反了！”

魏忠贤不可思议地看看李朝钦：“就凭咱这千把人？做梦！快喝快喝，别的都别想了！”

一个小太监钻了进来，大声道：“千岁，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到！”

李朝钦立即站了起来，一脸兴奋：“骆养性？千岁，咱不必死了！”

魏忠贤紧抓白绫，沉吟道：“如果是来抓捕，一个锦衣卫佥事或千户就够了，骆养性过来，看来是要召我还朝了！”

魏忠贤跨出旅店门时，骆养性赶紧过来行礼。骆养性并不喜欢魏忠贤，因为每次见到魏忠贤，他的心里便发怵，以前担任千户、镇抚使时如此，如今就任了指挥使还是如此。

“皇上口谕！”

魏忠贤赶紧下跪，紧随其后的李朝钦也立即下跪。

“着魏忠贤立即回京！”

魏忠贤谢恩完毕，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翡翠扳指，递给骆养性，然后小心地问道：“骆大人，可知皇上为何宣召咱家回京？”

骆养性一边端详扳指，一边笑道：“魏公公，你今儿遇贵人了！”

魏忠贤实在想不出谁还能救自己，之前朱由检的贴身太监徐应元因为为自己说话而被定罪，自己那些亲信如今有的被杀，有的被发配流放，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想到这儿，他又掏出一枚夜明珠递给骆养性，打探救自己的是谁。骆养性退后一步摆手道：“魏公公，我真不知那人名姓！听皇宫侍卫说，那人就那么突然出现在皇上面前，服饰打扮均不似我朝之人！”

魏忠贤上前一步，将夜明珠交给骆养性，然后让李朝钦通知那些死士们，准备返程。

李朝钦经历了刚才的生死逆转，心里有了打算，他找来两名死士，吩咐他们留下两箱珠宝就地掩埋，以备他日之需。于是刚刚扎下营帐的死士们只得重新将金银珠宝重新装车。

眼看着四十辆大车装满了各色箱子，骆养性仍然微笑着，心里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前几天听在内阁的三弟养志说，皇上一提起魏忠贤，就恨得咬牙切齿，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那是要将魏忠贤一党斩草除根，包括魏忠贤。

如今，皇上却召回魏忠贤，虽不会像先帝那般重用，但那个从未谋面的奇迹般地救了魏忠贤的人，他不能不有所忌惮。

他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还没立下过什么功劳，朱由检朝的锦衣卫较之前朝，地位大为下降。若是此人日后成了气候，少不得要多多亲近。

王承恩还没有离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就进来禀报，称魏忠贤已返回，正在宫外侯旨谢恩。朱由检厌烦地挥手:“着他仍旧担任东厂提督，朕不想见他，不必过来谢恩。”

骆养性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道:“皇上，臣传旨之时，闻到魏公公满身酒味，看到魏公公手上还抓着白绫。”

朱由检一怔，脸上随即现出一股杀气，但思虑再三，无力地挥手道 :“朕知道了，你派人随时监督，若有异常，可先斩后奏。”

骆养性匆匆离去，朱由检余怒未消，对王承恩道：“大伴，这魏忠贤对朕还有戒心啊，若非那人的话，有几分道理。朕真想现在就杀了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