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袁崇焕的无奈（1/1）

袁崇焕无力地指指落在地上的书信，道:"已经有人看透了我们的计划，此人留不得！”

赵率教看罢，皱眉道:“督帅，毛帅尽管有诸多不是，毕竟是一镇总兵。无旨擅杀大将，我大明从无先例。且信上所写颇有几分道理。毛文龙若被杀，皮岛军无人能统，必乱。皮岛若乱，满虏无后顾之忧，可绕道蒙古，突袭之下，蓟镇诸关未必能挡，如此，京城危矣！”

何可纲也道:“大帅，虽然年初的大战(丁卯之役)，毛帅损失较大，暂时无力发动大的侵扰，但只要毛帅在，金虏则不敢远离盛京。是否再缓一缓？”

袁崇焕道:“赵将军，何将军，你们胡涂！当务之急，唯统一号令也！五年复辽，非关宁和东江两路出兵不可！关宁主攻；东江辅攻。这样两路出兵，一奇一正、一主一辅，方能收出其不意之效。将军所虑，皆不足为虑。”

“皮岛驻军一分为四，互不统属，相互制衡；蒙古喀喇沁部三十六家原是大明的藩篱，从未与后金相通！只因与察哈尔部结仇遭到了察哈尔部的攻击才依附后金以求自保。现在天下饥馑，蒙古诸部粒食无资，本督允其购粮，他们岂敢再与后金交好?”

赵率教道：“大帅，皮岛若一分为四，互不相属，必成散沙。甚至可能造成内讧，望大帅慎重考虑！”

祖大寿唯恐袁崇焕改变主意，忙道:“赵将军，大帅让他们互不统属，他们都得听大帅招呼，谁敢不听，那就灭了谁！”

“蓟门为皇陵、京师的屏障，而督师兵力难及。蒙古喀喇沁部粮食难以为继，我们不救他们一把，他们就会倒向后金，充当后金向导，从蓟门入寇京师，后果将不堪设想!”

“督师将他们招来，允许他们在关外的高台堡通市，只许以布米交易换柴薪，如违禁之物，一律肃法严禁，他们写了保证书，不与后金相通。赵将军多虑了！″

中军匆匆进来:"督帅，下书之人抓到了，是个流民，有人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送信，他不清楚书信内容，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袁崇焕沉默不语，如果诛杀毛文龙事泄，皮岛之行可就危险了。

这江上鱼者到底是敌是友？

祖大寿极力支持袁崇焕，是因为眼红皮岛的贸易。祖家世居辽东，在当地是地位显赫的大家族，在辽西拥有大量土地。

他的兄弟祖大乐、祖大弼、祖大成、祖大名及长子祖泽润、次子祖泽溥、三子祖泽洪都在军中，兼有吴襄支持，隐隐有称霸一方的实力。

十多年来，他们兄弟通过虚报士兵人数、侵吞士兵饷银，获得了大量财富，养出了一支七千人的家丁队伍，战力较辽东兵高出一大截。

他看袁崇焕沉默不语，想到了皮岛之行的危险，抱拳道:"督帅，皮岛之行极险，末将愿跟随督帅前去，与督帅共患难！"

袁崇焕欣慰地看着祖大寿，又看看正敛眉沉思的赵率教，心想:赵率教啊赵率教，当初为了你，本督师硬是逼走了满贵！

你若是像祖大寿这般处处为我着想，我们将帅一体，该多好！

袁崇焕暗暗叹息一声，又想起了在京城先后与阁老钱龙锡、兵部尚书王洽的谈话，这两位大佬的看法居然出奇的一致：维持现状，以守代攻！

他自然知道“维持现状，以守代攻”的含义，辽饷每次发放，到自己手上时，已经不足六成。

维持现状，这辽饷便源源不断地流入那群人的口袋中。

这钱的去处，他袁崇焕多少也知道一点。

但他也不敢捅破。

恩师孙承宗想脱离掌控，徐图进取，与天津巡抚李邦华、登莱巡抚袁可立遥相呼应，试图逐渐蚕食后金的生存空间。

眼见后金行将灭亡，袁可立却立即被参奏去职，紧接着恩师惨遭柳河之败，不得已引咎辞职，后金开始缓过起来。

最可怕的传言是，天启帝想要重新启用孙承宗、袁可立两位老师时，却意外坠水而病，几个月后便一命呜呼。

每次想到这些，袁崇焕总感觉背后发凉。辽饷背后的利益集团，势力之大，难以想象。

哎，当初在皇帝召见时，一时兴起喊出了五年平辽的囗号。

即使没有辽饷集团掣肘，五年平辽，谈何容易！

后金机动性好，战力强悍，只能靠坚城杀伤他们，逼迫他们签城下之盟，换取时间。

袁崇焕仰天叹息一声，哎，大话已出，所提条件如粮饷、器械、用人等皇帝无不满足，如今已退无可退，辽东事权一体势在必行，若再得与金议和，得喘息之机，集聚战马及一应物资，或能平辽。可议和难，难于上青天。如何和议？惟有引敌遵化或京城之外，打痛满金，方能绝百官之囗，立城下之盟。

以目前军力而言，野战绝无可能。关宁铁骑一共才七千人，其他军兵在满金铁骑面前妥妥地不堪一击。如之奈何？只有诱其出击，寻坚城用火器击之。

最理想的坚城除了宁远、山海关、遵化、京城四处。

宁远、山海关城坚炮利，金虏必不敢来，能当诱饵的惟有遵化和京城。

可毛文龙不除，金虏必不敢出，五年平辽又从何说起？赵率教啊赵率教，枉你文武全才，怎么就看不透我的良苦用心呢！

这些话，袁崇焕不敢当面告诉赵率教，以赵率教的脾气，一定会闯出大祸。

赵率教还想说什么，袁崇焕却大手一挥，大吼道：“你等不必多言，本帅自有主张！”

赵率教闷闷不乐地离开督师府，向自己的大帐走去。

袁崇焕升任蓟辽督师以来，行事往往出人意料。

明眼人都知道，蒙古喀喇沁部三十六家，大部倒向后金。

袁崇焕还是认为喀喇沁部从未与后金相通，只是由于遭到察哈尔部攻击才不得不依附后金，坚决地卖粮给喀喇沁部。

就连崇祯皇帝下旨指出向东蒙古卖粮，实际上是资助后金的情况下，袁崇焕还是以不能逼迫喀喇沁倒向后金为由，继续出卖粮食。

赵率教派出的斥候已经查明喀喇沁部将粮食输送给后金，袁崇焕还是置之不理。

若非有着多年袍泽之情，赵率教甚至怀疑袁崇焕在养寇自重。

进了自己的大帐，赵率教本能地感觉有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