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圣泉之瞳(1/1)
“当然了,如果你害怕那里有魔就另当别论了。”
凌宿听得出来,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在用激将法,奈何就是忍不住,火气不受控制地冲入脑海。
“我怕?我最不怕的就是妖魔鬼怪,要杀人就杀人,要吃人就吃人,也算痛快。”
他甩起步子往回走,来到刚才被伐尽的树墩前,静静听风,欲通过枝叶摇动的声音判断哪棵树比较好欺负。
“往左走五步,有一棵百丈巨松,你把右掌摊开,贴在树干上就行,其他交给我。”
这个声音很有自信,对于常人而言的巨松,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株小草,伸手即可拔之。
凌宿半信半疑地伸出右掌贴上树干,慢慢感到一股热力聚在掌心,爆开,化作阵阵气刃,巨松在须臾之间被砍成大小一样的柴枝,随着漫天碎叶簌簌落下,堆放得整整齐齐。
他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成了。
“这棵树已化成五百捆柴,你再对着前方挥一下袖。”
凌宿应声,稍一挥手,四周狂风大作,卷起面前堆好的柴连同身后背着的两捆一同飞下山去。
“小伙子,你心里很清楚,这五百捆柴已经飞到了任家。”
见凌宿愣怔无言,这个声音愈发得意。
“多谢前辈相助,敢问前辈究竟何人,难不成是看我可怜才出手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晚辈告辞了。”
凌宿冷静片刻,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尽管受到帮助,但他高于常人的自尊绝不允许别人同情。
“你等会儿,年龄不大脾气还挺倔。我叫渊无极,说了是报你救命之恩,并非看你可怜,而且你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那些愚昧的凡夫俗子。”
他停顿了下,接着说道:
“我的神识游走在你的血脉里,也只有你,天脉之人的血脉才能隐藏我。”
这声音降低了姿态,免得再刺激到他的自尊。
“你就是那两个妖怪要找的人吧,只是你藏在我的身体里,所以他们没发现。”
凌宿想起刚才那个紫眉男子和牛头妖怪的对话,瞬间反应过来。
“不错,我被其他九大魔宗的首领围攻,只剩下这最后一缕残魄,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放弃了,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遇到了你,还正好是个天脉。”
月下朗笑声起,他正为自己死里逃生感到庆幸。
也难怪他笑,这几率就如同在一座沙山中找出一粒金色的沙子,低到几乎没有。
但凌宿依旧拉着个脸,靠在刚被砍掉的树墩上连连叹气。
“喂,你太煞风景了,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我生下来就双目失明左臂缺失,天脉又怎么样,我连上淬脉神台的资格都没有。”
高兴这两个字从来与他无缘。
“就这?”
渊无极不以为意。
“我可告诉你,天脉在庸尘玄灵仙五脉之外,拥有世间最强的资质和上限,不过天脉之人降临时,都伴有肢体残缺,以持天道公允,像你这种双重残疾的更是少见。”
渊无极的意思很明了,越残越强。
凌宿听了这话,思索片刻,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如果天脉者本人不自知呢,岂不是要一辈子受辱受欺负?
“是啊,你想得对。”
凌宿惊地坐起,这家伙居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在自己没有见过花花世界,无法遐想那些见不得人的画面。
“天脉者多半不自知,运气好的出生在仙门大派,被强者发觉点拨,但碍于机缘不好,所学也是有限,就算天赋高,也比不上那些四肢健全的修仙之人。”
“不过你的机缘应该是最好的,因为你遇到我了,先给你个好玩意儿。”
说完,凌宿感觉眼眶正被一热一寒两股气息充斥,冷暖相怡,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好像瞳孔正被火苗的焰尖不断加热,同时又被无数冰锥的尖端刺破,如万针入眼一般,剧痛无比。
痛至极时,面前的黑暗竟有了颜色。
此时,他看见了月光,暗林,还有自己的右手。
“谢......谢。”
他第一次见到了尘世,眼里第一次溢出光来,激动地无以言表。
“这对眼睛叫圣泉之瞳,是由两块玉石经天渊圣泉洗濯万年演化而来,贯以诸道法则,五行之力,不惧任何仙魔妖术,可看穿万物本源。”
“但以你目前的状态,只能做到过目不忘,看出别人最浅表的心思,即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也够你用了。”
随着爽朗的声音渐渐虚弱,凌宿胸前金光伏起,慢慢汇成人脸,遥看西方灿星闪动,朝任家方向落下。
而紫琅山罗浮宫正是处在西方。
“明天任家有紫琅山的仙人前来,你还需装作失明,暗中发劲。我要先睡几天,希望我醒的时候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开心。”
渊无极咳嗽两声,严肃地道。
凌宿盯着胸口浮动的金光慢慢散去,渊无极睡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安全感忽然崩塌,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
任楚幽这个姐姐上次见自己是十三年前了,也不知她对自己的疼爱会不会随着日月的绵长而流逝。
况且灵脉修仙者的手段,他想都不敢想。
他就这么躺在木墩子上睡了一夜,十几年来还算开心的一夜。
几个时辰匆匆而过,山月早已斜落,一缕阳光扑如林隙,洒在他圣瞳之上。
他才知道原来阳光不是火红火红的,也是白的,比月亮更白。
任府的大门前早已铺好了红毯,两列扎着红色头带的乐师鼓手早已候在两旁,可他们着实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任楚幽带着一帮师姐弟直接飞入墙垣,连门都懒得进。
“拜见爹。”
堂下女子一席墨绿轻纱,如瀑的青丝自腰间直上,在头顶束成一髻,两道剑眉刻在眉弓,下面是碧目粉唇,称得上绝色。
只不过整张脸不见喜怒,好像冻结了五官。
“楚幽,啧啧啧。”
任义望着女儿玲珑的身姿忍不住吧唧着嘴。
“不愧称得上仙门三大美人之一,不愧是我任家的人。”
任楚幽把头瞥向一旁,她最讨厌这样的势利嘴脸,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父亲。
“我此番带了四人一兽前来炼丹,我要的六炎王鼎和两百捆柴备好了没?”
“早备好了,等练完丹爹爹为你接风。”
任义走下堂来,右手欲搭在女儿肩上,奈何任楚幽一脸不愿,脚下荡起几个涟漪,一下闪到五米开外。
“不用麻烦了,练完丹后还要为宫里挑选玄脉之人,没时间吃饭。”
任楚幽太了解他了,父亲不过是为了巴结仙门,这顿饭根本不会存在父女之情。
任家后院,一口五丈高,五丈长的红色巨鼎立在擂台中央,周围圈起五个法阵,凌宿已将五十捆柴置于鼎下,但这火仍然太小,只能用于烧灶。
后院的人越聚越多,任楚幽与四名同门盘坐圈中,一脸不悦地望着鼎下这团不得势的火焰。
“咦?这火怎么这么小,怎么炼丹?”
老四老五狰狞一笑,在人群中嚷嚷起来。
“是啊,两百捆柴就这点火,以为吃大锅饭呢。”
听到此话,凌宿才明白渊无极为何要他去加柴,肯定是他早就算到自己被人坑了。
“老四老五,我让你们三天内砍两百捆柴怎么就这么点儿?”
任义见火势微小,立刻大怒。
“回老爷,这不能怪我们,凌宿为了逞强,应下此活,拍着胸脯说一定没问题,看来我们还是高估了这个双重残疾人的能力。”
老四和老五相视一笑,他们很希望任义能把这个办事不利的废物仍进鼎内,听着他痛苦嚎叫的声音也是享受。
笑着笑着,二人忽觉自己的腮帮子不对劲。
任楚幽不知何时来到面前,两只手正旋着他们脸上的肉,旋了好几圈。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四肢健全不干活,就知道欺负残......”
残字出口,没往下说。
眼前这个十三年未见的少年,目光仍是黯然,一身脏衣又小又破,想来也几年没换了,要是父亲护着他何至于此?
她瞥向一旁看戏的父亲,果然,下人不是东西,做主人的,更不是东西。
“小宿儿,是他们二人在柴火的数量上说了谎?”
听到这个称呼,凌宿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小宿儿,十几年了,还是这个称呼,一如既往。
“当然,他二人只说需要五十捆柴,可我知他们心术不正,还是砍了五百捆,剩余的都堆在柴房,搬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