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微光汇于黎明(45)(1/1)
唱戏需得换上戏服,梦婳自然是不可能拎着戏服来参加这个鸿门宴的,只是陈家的家仆怕是跟着自己主子贪生怕死惯了,做事的效率竟然这么高,鬼子说要听戏,两人这边还未上完装,那边戏服就给拎进来了。
梦婳一边讥笑着一边伸手接过,一边却温柔的顺了顺上面的流苏,是啊,这戏,唱也得唱,不唱也得唱,心中再有不甘,也不能拿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东西撒气,戏服坏了,戏还是要唱,心疼的到底还是她一个人。
只是她轻柔的抚过这柔软的面料时,手上的触感使她微微愣怔,突然勾起了她的一段回忆。
梦婳之前在环彩阁待着没事的时候,也会偶尔去珠钿的茶楼酒肆里去玩,曾经听到说书先生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两个小男孩进了戏园子,互相救赎的故事,虽然结局是个悲剧,但她记住的最清楚的一个段落并不是他们的情感,而是那男主用火一把烧了自己的戏服的那一段。
没为悲情而落泪,只是为戏服,梦婳一生何曾有过需要精心爱护的东西,自小到大除了几个姐妹她从不做任何挑剔,因为她知道能得到安稳的生活已经属实不易,所以无论吃穿用度她从来都没抱怨过一句,即使每天桌上的鲜花瓶里插着的都是狗尾巴草,她甚至觉得那也挺好。
直到她接手了环彩阁,唱上了戏,戏服,变成了她的命。
梦婳看着柔顺的戏服陷入了沉思,那时她只觉得一个以唱戏为生唱了大半辈子的人,烧了自己的戏服,那该有多心痛啊,可如今她手中的布料顺着指缝滑落,她心底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
只不过,她并不打算只烧掉戏服那么简单。
想起那个狗腿子的提议,她眼中茫然无措又带着分外的坚定,趁着那些仆人都去前台装扮戏台子,只剩他们二人在后面,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只见那狗腿子不知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准备,竟然搬出一桶桶的不知名液体来,两人避着人群又到处泼洒,直到确定整个戏台子以及下面的人都救不回来之后那狗腿子也不肯罢休,竟然趁着开幕还剩几分钟就跑去陈府到处撒。
“真是不要命的疯子!”梦婳咒骂了一句,却又顿了一下,把后面所有的衣裳包括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泼上了那液体,万一……
万一出现意外,她可以做最后一张底牌。
一切准备就绪,那狗腿子还回来的算是及时,两人明明只是演戏罢了,他却在最后的时候问了一句,“这戏,我不会唱啊?”
梦婳一脸无语的回道,“不用你唱,这样吧,给你两句台词,你只要说这两句就好了,前面你就往那太师椅上一坐,坐直了,坐好了,啥也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演就行。”
那狗腿子没想到还有这好事,一脸谄媚的跟梦婳笑了笑,哦哦两声答应下来,那跟鬼子笑的一模一样的脸庞叫梦婳有些恶心,直接没理他,转过头去不再看他,随后又不放心的嘱咐到,“那两句台词一定要说啊,一旦开场就不能停下了,哪怕你忘了,你也不能走,你只要坐在那里,剩下的都由我来。”
梦婳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就怕这男的不知道唱戏的规矩,一着起火来就急忙逃窜到别的地方去找不着影子了,这可是他出的主意,他答应的好好的,虽然她也知道叛徒的话不可信,但,事已至此,“你可千万不能违背契约,这是你答应了我的。”
她忍不住又念叨了两遍,那狗腿子有些好笑的看了看她,轻声答应着,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了,无论她嘀咕多少遍他都答应着。
随着鼓点声响起,梦婳抱着一把剑上了台,这剑当然是没开刃的,照着脖子当锯拉都拉不死人的那种,陈大帅怎么会不清楚这些人的心里在想什么,怎么可能让他们有机会暗算鬼子?
梦婳也无所谓真剑假剑,随即开嗓。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待钱一拍完所有的东西之后立马一个窜身从那地道里爬了出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遮掩痕迹了,一是痕迹实在太多,那里头都是灰,只要碰了肯定就有印子,他又不能把所有的灰都给打扫了,也不能在撒一把灰上去,只要有人进来肯定会发现的。
二来就算有人发现了,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这个秘密文件上所写的内容鬼子已经谋划许久,不是能轻易说改变就能改变了的,所以现在钱一是丝毫没什么顾虑了,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将这些烫手的秘密给老爹和大哥看过,他才能放心。
只是一出这假山他就警觉有些不对劲,不仅这山体上有股刺鼻的味道,而且远处余音袅袅,似乎有人在唱戏似的,钱一狠狠地皱了皱眉,赶紧避着人往声音来源处跑去。
等他到了那戏台子,看到了一堆堆的鬼子正站在那陈府的花园中,一边拿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些队友,一边看好戏似的看着台子上唱戏的人,他心头震惊,此刻梦婳已经耍完了剑,狗腿子在身后的椅子上坐的稳稳当当。
虽然一句话也没开口,但看起来入戏颇深的样子,这人他不认识,但旁边那人,熟悉的装扮,熟悉的眉眼,那双清澈纯良的琉璃般的双眼,除了梦婳又能是谁?
钱一呆愣的躲在了阴影下,他知道自己现在手握这些阴谋,是最不能轻举妄动的时候,那些鬼子看戏看的入迷,把其他人救出来倒是有可能,但戏台子上的梦婳,他的心沉了沉,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站的高看得远,梦婳自然看到了偷偷躲到墙角的那个男人,虽然长相完全不认识,一脸的尖嘴猴腮,但那双明亮的小狗眼,是那么令人熟悉,她知道那是廖慕枫,那个让她不顾一切冲过来的人,她好想大喊一句不要管快走,可是她无法说话,只能默默与他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