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河面浮尸（四）（1/1）
微暗的天光中，韩旭仍是一身白色长袍，温文尔雅地伫立在一棵大树底下。
这几天忙碌的查案子，小猫已经融入进了靳明月的身份，但韩旭的出现让她回过神来：自己不是靳明月。
韩旭看见她朝着自己走过来，难以自已地露出笑容。
“小月！”
“韩公子。”
韩旭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沉默了一小会，两人同时开了口：“对不起！”
靳明月：“我先说吧。很抱歉没告诉你就做了捕快，我不知道律法还规定捕快后人不能参加科举，当时我只是想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韩旭：“你家出事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面对灾难。我什么都没有帮上，还生你的气。”
靳明月有点蒙：“你生我的气了吗？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韩旭：“我也跟自己生气，如果我的能力再大一点，你根本就不需要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些。”
“你不要这么说。现在是我单方面把你们两人的事给忘记了，总归是我亏欠了你。我可不可以向你提一个请求？”
韩旭忙回：“小月你说！”
“如果有一天我变回原来的靳明月，我应该会去找你，那时候我希望你能和她再续情缘。可是我不知道这个时间要等多久，如果那时候你已经另觅良人，那请你至少给她一些帮助，让她可以生存下去。”
“我会等，等多久我都等！就算你再也想不起来，我也不会放弃你。我今天来原本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我想明白了，就算你记不得从前我们相爱的时光，就算你做了地位低下的捕快，我都不会让这些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明年的乡试我定要全力以赴，还有后面的会试，待我学业有成，有了官职，就有了能力改变我们的状况！小月，不是我等你，是我需要你等我！”
韩旭很激动，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靳明月也听得内心有些激动，仿佛看到了这一对小情侣灿烂的未来，可她又忍不住担忧，真正的靳明月真的还能回来吗？自己还能回去吗？
“小月，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恩，我在想你说的那一天……可要是我永远想不起来，你会怎么办？”靳明月试探着问。
“你想不起来，可我永远记得，我会一如既往地对你。记得不得从前，我们就创造新的记忆，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韩旭！”靳明月听不得这么肉麻的话，吓得赶紧打断他的话，“先，先不要说这个了，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我努力工作，大家先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做好。”
要命了，脸上有点烧，好在夜色里脸红也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韩旭被打断了话不仅没有脑，反而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啊，温润如玉对他是最好的形容了吧！
“你终于开始叫我名字了。”他的语气里都是喜悦。
靳明月做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转身离去：“不说了，就这样定了。”
案子还没有进展，调查继续进行。
孟大胡子每天带着大家走街串巷找人问话，除了外地来的灾民，连本地百姓也被纳入了问询对象。
靳明月一直挂念年幼的冬儿，这孩子因为哥哥失踪天天哭，于是她干脆和于大娘商量，在找到秋生之前先把冬儿带到衙门里照顾着，至少不用风餐露宿。于大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终于了解到了一些新的情况。
一个老伯说他的儿子几天前说出去找活干，结果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情节听起来很熟悉，杨氏的丈夫杨红三失踪前也是说去找活干，秋生离开前也跟妹妹说会买东西给妹妹吃，他哪里会有钱？也许也是要去找活。而河面浮尸大马之前也是认为乞讨是件耻辱的事情，也很有可能会去找一份差事。
失踪者和死者之间的联系似乎就是这个了。
以介绍工作的名义把人骗走再囚禁，这种犯罪手段靳明月在新闻里常见，无非就是骗财骗色。
可死者和失踪人员都是男性难民，无财无色，对方图的是什么呢?
靳明月有了个主意。
既然歹徒专挑外地难民下手，不如就假扮成灾民去做卧底。这事有危险性，不好让别人冒险，所以她决定自己去执行。
孟大胡子当然不可能答应让她去，可是捕快们在这里大多都是青石县的熟脸，万一被对方一眼识破可怎么办？
李冲毛遂自荐要求执行任务，靳明月在他脸上端详了一会，决定先来一个面部改造。
她把李冲的眉毛描粗成原来的一倍，又画上一圈胡子，弄乱头发，最后把肤色涂成了深色，再穿上脏兮兮的破衣服，果然已经跟之前判若两人。
李冲还有一点顾虑：“可是我一张嘴还是青石口音可怎么办？我从没出过青石，外来口音也不会，一说话就露馅了。”
靳明月说：“这个最简单，你就装哑巴。”
这主意确实不错，这样一来恐怕李冲的爹娘都认不出他来了。
李冲：“可要等歹人来找我，这个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靳明月：“你混在灾民里，尤其要注意那些盯着灾民看的本地人，如果有这样的人出现，你就上去比划说你想找活干，反正你就先跟去，没什么问题的你就找个借口再回来。切记，要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不要逞英雄，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可不希望害你出事。”
李冲自信地说：“你就放心吧，百姓都知道整个青石县属我最聪明。”
没想到这个李冲平时虽然看着嬉皮笑脸，关键时候还是很有样子，他为了让自己更像灾民，不仅白天混在其中一起乞讨，连晚上都跟着他们一起睡在大桥底下。
靳明月作为接头人一直在离李冲不远的茶楼上坐着，而李冲还特意找了个离其他灾民远一点的角落里蹲着，这是靳明月的主意。歹人如果要找目标，肯定是希望尽量避开耳目，所以落单的李冲才能更吸引到对方。
到第三天的时候，李冲已经完全与那些灾民融为了一体，开始在身上到处挠虱子了而且逢人就上去扯着人家衣服，咿咿呀呀地表示想找分活干。
靳明月和叶添在楼上观察着李冲周围的情况。太阳西沉，已经是傍晚了。
原本一个人坐在墙根的李冲面前多了一个人，李冲站起来点头哈腰地对着那人比划，那人捏了捏李冲臂膀上的肌肉，然后两人一起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靳明月赶紧拍了拍身边的叶添，两人迅速下了茶楼朝着刚才的方向跑去。那人带着李冲走的很快，靳明月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个背影，差一点就追不上。
李冲脚上故意磨蹭着，那人狠狠推了他一把：“走快点，不想干就算了，别耽误我的工夫！”
李冲冲着他傻笑几下，只好乖乖地跟上。好在一开始的时候靳明月就留了一招，让他在腰里放了一把黄豆子，以防出现跟踪不上的时候丢在路上拿来做标记用。
那人带着李冲出了城直向郊外走去，几次回头都没有看见靳明月和叶添，他担心他们是不是没看见自己丢的豆子。
其实靳明月他们一直在后面跟着，只是跟踪地很隐蔽很难被发现而已。
天色越来越暗，日头已经完全不见了。
靳明月越走越觉得有种感觉渐渐强烈起来，她问叶添：“我们是不是正在往大马的尸体被发现的方向走？”
叶添被她一问也反应了过来：“就是了！”
之前排查的时候靳明月就和李冲往河边的丘陵里去过，只不过靠着脚力并走出太远而已，这样看来当初就应该继续往前勘查才对。
李冲跟着对方走到一处山坳里，这没想到这里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搭着几个棚屋，一群人在来回走动，大约有十几个。有的扛着木头，有的抡着斧子在砍树，空地边缘是大片黄土断坎，有人在往断坎上的小门洞里塞木柴，门洞里冒着火光，断坎上面的地面一处处地在冒烟。
居然还有几个守卫，有些拿着刀，有些拿着鞭子，空地四周来回巡逻。
李冲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反应，带他那人冲着那几个守卫招手，马上跑过来两个人，把李冲双手往背后一抓就拉进一个棚屋，这时候情况还没明朗，他只能继续假装哑巴“咿咿呀呀”地喊几声。一个守卫抡起棍子就朝他背上来了两棍，痛地他差点骂出脏话来，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装作乖乖就范的样子不再反抗。
守卫在李冲脚上绑上了一根铁链，又把他拉到外面，将铁链的另一头和其中一个往洞里塞木柴的锁在了一起。
李冲一看和自己锁在一起的人，居然是秋生。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是血红的鞭子印，看来没少挨打。
好在李冲是化了妆，秋生又只见过他一两次，所以没被认出来不然他要是喊了“李捕快”，那就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