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蝶恋花（六）（1/1）

靳明月看着床上的卓玉兰，问道：“为什么要寻死？”

卓玉兰眼神茫然地望着上方，没有说话。

靳明月又道：“我理解一个人走投无路的心情，但你还不算是走投无路。既然已经不怕死，为什么不试一试离开詹景福？没有他生活可能会艰苦一些，但你会拥有自由。”

卓玉兰还是不吭声，靳明月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们正在找简生。”

听到这两个字，卓玉兰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找到了吗？”

她终于开口了。

“我们目前只找到了简生的姐姐，知道了当年你们之间的一些事情。”

“你们找到他没？”她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抱歉，还没有找到。看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曾经怀疑是他杀了绑匪救你出来，你在这里无亲无故，能为你这么做的只有他。”

她的眼神暗了下去：“如果真的是他就好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靳明月：“不管救你的人是谁，他为你冒险杀人，你如今又要自寻短见，我都替那个人不值。你至少把人情给还上。”

卓玉兰：“如何还？”

“这个你要去问他希望你怎么还。”

靳明月见她真的开始陷入思考，看来自己的劝说多少起了点作用。她继续说道：“简生的下落我们还会再找，找到了会告诉你，不过至少那时候你得还活着吧？”

她轻声说：“不用找了，他已经死了。”

“谁告诉你的？”靳明月警觉的地问。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猜的。”

靳明月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简生的姐姐告诉我们，当年她亲自把简生送到你们俩约定的地方后，简生就消失了，十七年来毫无音讯。现在连姐姐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你离开青石县十几年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卓玉兰大惊失色道：“他赴约了？我等了他很久很久，他根本就没有出现！”

“他当然赴约了，但是几天后你却成了詹景福的新娘。他姐姐去找你，可你已经跟着詹景福离开了青石县，简生从那时候起也再没有消息了，连科试都没有去参加。”

卓玉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哭道：“我在那里等很久他也没出现，后来我爹来找我，说简生去了我家，让他来把我接回去。他还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考虑了一整晚决定不带着我，我只会变成让他疲于生计耽误学业的累赘。还把他为我画的那副画也撕碎了，我爹把那些碎片拿给我看了……他曾说过那画将来一定会放在聘礼中的！”

“所以你就负气嫁给了詹景福？”

“不是！我没有……”卓玉兰泣不成声，“我要追去梅街州找简生问个明白，可我爹被气病倒了，大夫说是中风，需要立刻用上好的人参救命。是詹景福把我爹接到了他们家救治，这时候简生又叫人送来了信，说我薄情不知廉耻，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靳明月惋惜道：“你就没想到这里有古怪？简生和你相爱不是一天两天，对你有几分真心你怎么会不清楚?就算真的突然变卦也是必有原因。你爹可以说谎，信件也可以造假，你都没有见到简生。也罢，这不能怪你，那时候你才十七岁，就算是有诡计你也未必可以识破。”

“我爹躺在床上求我答应嫁给詹景福，否则他就要咬断自己舌头。我因为简生的绝情心痛不已，答应他会考虑一下。谁料第二日醒来时竟然躺在了詹景福的床上……我再也没有选择了……”卓玉兰趴在床上大哭，“这些年我以为他早已功成名就，娶了名门闺秀，每每想起心中都忍不住怨他……”

靳明月感觉到了她的伤心，可心中忍不住疑惑：既然那晚救她的不是简生，那还有谁会为了她杀人？难道还有其他爱慕者？

“等我们找到简生，你再问他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之前不管你是因为怨气还是因为什么，都先好好活着。”

卓玉兰忽然间停止了哭泣。

靳明月以为她要说点什么，但她并没有开口，这让靳明月有点奇怪，卓玉兰的样子明显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问：“你怎么了？”

卓玉兰摇摇头：“没什么，你说的对，我不会再想不开了。”

靳明月疑惑地离开詹家，卓玉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说出来。

狄千佑问靳明月案子的进展，靳明月都如实汇报了。詹景福已经多次向他狄大人提出结案的要求，并声称要给刑部写信，他让靳明月尽快出结果。

壮班的弟兄执勤回来的时候跟靳明月说，今天他们巡逻经过詹家的院子，正巧看到院子里在冒烟。大家以为是不小心起火了就跑进去看，结果是詹老爷在烧树。

“烧树？”靳明月不太明白。

“就是烧树，他砍了院子里的一棵树，还要把树给烧了。”

靳明月立刻想到玉兰树：“可是那棵玉兰树？那树是活的，怎么烧的起来？”

“就是烧不起来，所以他还倒了很多灯油在上面，跟那树有仇似的非得烧了它。”

靳明月想起上次瘸子说这玉兰树在詹家已经几十年了，而且卓玉兰好像对这树也很喜欢。

她又来到詹家，果然院子里的树已经不在了，那里只剩下一个新土填过的洞。

卓玉兰站在房间窗前，对她说道：“靳捕快来啦！快请进！”

她的口气很轻快，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微笑！

这让靳明月感觉非常地奇怪，这是第一次见卓玉兰有这么愉悦的心情。她以为树被砍了，卓玉兰应该会情绪低落，更何况她刚刚自杀过。

她进到屋里，卓玉兰正在倒茶，然后把杯子递给她：“喝茶。”

靳明月狐疑地接过茶杯：“为什么把树砍了？”

卓玉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惬意地喝了起来：“可惜今年回来得迟了一点，正好花期都错过了，只剩下一树的绿叶。以后要看只能去别的地方找了。”

她见靳明月一直狐疑地盯着自己，笑了一下：“十七年前简生带我来看这棵树的时候，玉兰花正开得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