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枯骨生机(1/1)
姐妹二人一个日理万机,一个破魂锻体,心神未有安稳之时,如今放松下来聊了不多时便感到疲累,见天色已晚,分手回房,都休息去了。
二人乃水阁之主,居主屋,主屋在内院东。宁非柳和男孩为客居客舍,在内院东厢,虽都在东,却是隔着一个穿堂花园,又有回廊阻隔,因此与席慕澄分手后,林清往寥梅院,不该看到干被安置在客居的男孩。
然夜里晦涩,阴气盛大,破魂也强大起来,林清难忍疼痛,寤寐难寝,看窗外月色正好,树影婆娑,回想东坡先生夜中邀约,踏月波,看藻荇,心净眼宽,如仙人般不累世俗。
他是个俗人,放不下心中执念,舍不掉体内污浊,唯有想象自己如东坡先生心胸旷达,好似就能让撕扯魂魄的疼痛缓解缓解。
想着这些,林清已走到东厢,懒得惊动下人,便一间一间看起来,还未看到宁小师叔所居,就见一干瘦的男孩倚门望月。
林清来得急,一出剑阵就赶了过来,到了泗甸后才得知面冷心热的宁小师叔救了个药人,却还没见过。当下看着瘦如柴骨的男孩,心下大惊。
男孩面色青白如死人,皮包肉的躯壳骨络分明,好似一副枯骨,男孩乱发披肩,稀疏泛黄如枯草,风来新衣鼓荡,更显男孩瘦弱,一双乌溜溜的眼空洞无神,映着月光,却也好似有了生气。
林清看着男孩,除了体内压制破魂的灵力,似乎血液也随呼吸停滞了,那男孩在阿姊笔下,在她手中,逐渐丰满。年幼见污浊,年少失光耀,少年意气尽,只余仇恨新,一人一刀,一天下,斩尽仇思,断不公。
那眉,那眼,哪怕只余骨相她林清,任清月也不会认错,这是她与阿姊一起创造的孩子。她想阿姊怕是疯魔了,入了迷障,让天道创造出这活生生的傀儡。
人为世俗所累,为金银所迷,笔者总会有那么些字句为金银,也总有那么些酸腐风雅为心爱。
阿姊说为了钱财总要苦了孩,可哪个笔者不爱笔下的孩子?
少年缓步来到男孩面前,脱下外袍为男孩披上,挡住了午夜刺骨的寒意。本该薄凉的血红凤眼此时透着泪光,如神明垂怜世人,可她知道男孩无需垂怜与同情,因此少年的嗓音清脆如金玉碰撞,又如刀剑铿锵:“你可愿随我修行?”
男孩迷茫地看着眼含泪光,神色又坚毅如石的少年,身上的衣袍带着暖意,似乎要把在药池里落下的入骨寒气都驱逐,只是人间冷暖不公于人,在苦痛里待久了的男孩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少年将腰间暖玉摘下系在男孩随时会断掉的脖颈上,然后耐心为忘却了冷暖的男孩解释道:“天地鸿蒙遮世间,生灵燃魂做灯辟尘世,而后鸿蒙为天地一分为二,一为清升为天气,二为浊降为地火,生灵有智,引天地清浊为己所用,是为天人。亿万年生灵轮回,四时流转,天人凋敝,余道法长存,乃有今之仙者,谓之修道。”
男孩搂着暖玉,像是身处深渊之人找到了攀爬的绳索,除了哀嚎苦叫未发过一字一词的嗓子鼓动着:“啊……yan人……you道……”
“天人。”少年字正腔圆的一遍遍说着男孩学语吐露的字眼,“修道。”
男孩一遍遍学语,眉头皱起,空瞳紧紧盯着少年发声的嘴,男孩似乎真的活了过来。
少年抱起男孩走到花院:“修道者修心路也,心路乃心之所往。有人修至身温体饱,有人修至笔断公正……有人修至呼风唤雨,有人修至一剑断天,心之所往,修道所致。”
男孩学着少年一字一字地说着:“心,之,所,往,修,道,所,致。”是困惑,也是探究。
少年看着月下枯骨:“你的心又在向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