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种子（1/1）

他以为拥有了权力便可拥有一切，却没想到到头来终究是他想错了。

——洛长辞

登基完成后，他耐不住心中急切的渴望，步履如风，匆匆忙忙跑到洛长安所在的宫殿。

只一瞬，洛长辞便停住了脚步。

入眼竟是一片血红。

他想。

自己大概从未如此的讨厌红色，从未。

自己的长安躺在别人的怀里，鲜血染湿了衣服，小麦色的肌肤也掩饰不住他苍白的脸色，视力极好的洛长辞一下子就看出洛长安的胸腔早已失去了起伏。

宛如死人。

一刹那，他心脏似停止了跳动，全身冰冷，寒气从脚底直逼脑门，奔流的血液变成了冰渣子，磕得他每一寸肌肤生疼，就连每次呼吸都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洛长辞像疯了一般冲到洛长安的身边，手脚并用。不顾一切的抢下书桦怀中人，力道之大，将书桦的皮肤完全抠了下来，血肉淋漓。

他一下子抱住洛长安，眼神缱绻，温柔似水，轻声说：

“怎么我就来晚了一点，长安你都睡着了呢。”

一旁的书桦嘴角勾起，带着嘲讽，眼底深处全是愤怒与不满。

她生生抑制住自己想要杀戮的欲望。

洛长辞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蛋，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使不上任何力气。

动啊，快动啊。

他极力催促自己的双手，内心着急得如锅上蚂蚁。

洛长辞皱紧眉头，下唇被牙齿咬出了丝丝血迹。

终于，左手慢慢得移动，一点一点。

洛长辞却蓦地笑了，眼里跃出欣喜的亮光。

“长安，快快醒来。以后你便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

“长安，别睡了。我带你去东区吃你小时候最爱的吃的香酥楼的水晶虾饺。”

“长安，对不起，我瞒你那么久。”

“长安，起来与我说说话可好？”

“长安……”

声音渐渐低下去。

很委屈很难受。

洛长辞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不似从前那般温热，他小心翼翼的凑近，凑到洛长安的耳旁，悄悄说：

“我喜欢你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长安的感情变了质。

他从小便跟在长安身后，长安到哪他到哪。

主母常年陪伴青衣古佛，吃斋念素，很少与他们见面。至于家主，也是早出晚归，见面的机会甚至少于主母。

唯有长安，陪伴自己度过了所谓的童年时光。

大抵是那次落水，自己对长安的感情才不一样吧。

当不小心失足落水，池水一下子涌进口鼻，肺部火辣辣的疼，眼前一片模糊。

他以为自己就要在此结束生命，却没想到恍惚之间有人游向自己，意识即将远去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那是神。

属于他的

——神

初春的天气还尚未暖和，洛长辞落水后醒来就连打数个喷嚏，眼眶红红的，配着软软的包子脸看上去可爱极了。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洛长辞循声望去，见自己的长安正拿着一大堆好吃的，用戏谑的眼神瞧着自己，看得洛长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蛋红扑扑的。

洛长安走到他床前，捏捏洛长辞的脸，一本正经道：“下次万不可这么粗心大意。”

“知、知道了。”对长安唯命是从的洛长辞忙不住的点点头。

看他模样这般可爱，洛长安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芒，他咳嗽了几声，“所以，作为惩罚……”他故意卖关子，停顿几秒，存心吊住洛长辞的胃口。

“你得看我吃完这些东西。”

果真，下一刻洛长辞立即蔫了下去，撅着小嘴，脸上是大大的委屈。

洛长安早知道他刚醒来肚子肯定饿很了，才有意这么做。

看他现在这样子，倒是又有点于心不忍。

于是在洛长辞愤愤不平的小眼神中悠哉悠哉地将一大半点心吃完了。他停下动作，打了个饱嗝，一脸嫌弃说：“好像吃饱了，算了剩下的你吃吧。”

洛长辞的眼睛腾的闪起亮光，顿时扑上去狼吞虎咽，嘴巴鼓囊囊的，点心屑弄的满脸都是，像一只小仓鼠一样。

待他吃完，天色已不早。

洛长安收拾好东西正欲出门，没想到洛长辞在后面喊道：“留下来陪长辞睡觉觉好吗？”

洛长安动作一怔，面对来人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神，哑然失笑。

就这样，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洛长辞到现在还记得，那晚真是自己睡的最舒心的一次，身边温软的人，一下一下的呼吸，自己从后背抱住长安。

温暖的让他离不开。

隔着衣服能够听到长安平缓的心脏的跳动声，让他充分感觉到一个如此有活力而美好的生命。

洛长辞的脸上出现餍足的神情。

他喜欢这种感觉。

那一晚，男孩在心底悄悄埋下禁忌的种子。

此后，他千方百计让长安留下来，心中的种子慢慢生长。

直到他第一次做梦。

脑海里满是长安的身影。

洛长辞承认。

他十分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初尝人事的孩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蓬勃汹涌无法压抑。

平日府里的丫鬟小厮的羞涩房事秘闻，他也凑过去瞧瞧听过。

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最亲近也最不应该喜欢的人。

龙阳之好，他自然是听过。

若家里出了这端事故，家主定会将他和长安远离，亲戚官员之间也会多是闲言碎语。

洛长辞不愿面对如此糟糕的未来。

他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如果是那九五之尊呢？

洛长辞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所谓的欲望与贪婪。

小小的孩子躺在床上望着淡淡的月光，嘴角弯弯，眼中却好像藏着一头狮子。

后来，他开始成为以后的“洛长辞”，一张笑的面具随时挂在脸上，渐渐疏远了自己和长安的距离。

洛长辞自我欺骗般的认为这是拉近他与长安的距离。

谋划、隐瞒，窥伺。

一切的一切。

洛长辞都藏得很好。

他的长安没有察觉到一丁点。

同时他知道长安与楚寝合作。

他打从心底嫉妒楚寝，嫉妒他与长安相密无间的关系。

唯一没有让他预料到的是，书桦的出现。这个女人心机之深，见识之广，怕是连自己都甘拜下风。

他与她的合作，令自己忌惮又心悸。

所幸，计划如自己预料的一样。建立“气卷江湖”、成为将军、城内暴动、叛乱回国、造反爆发……一环扣一环，没有任何的差错，除了一些不足挂齿的意外。

他终于即将可以告诉长安自己的心意，可以和他享受鱼水之欢，可以与他共度一辈子。

可以……不用掩饰自己的欲望。

洛长辞笑了，笑的像个狐狸。

可当楚寝冲着他愤怒地破口大骂说：“洛长辞你也别认为自己多圣洁，什么爱情，只是你想要权利的借口罢了！”

可笑。

让自己爱的人享受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对？

说到底，洛长辞终究是在追逐洛长安的同时，陷进权利的旋涡。

所以啊，长安你睁开眼好不好？

他强压下心头的酸楚，凑到洛长安的唇边，轻轻的吻上去，表情庄重严肃。

舌头慢慢勾勒出洛长安的唇形，时重时轻的咬了咬他的嘴唇，继而轻而易举地撬开牙关，舔舐着他口腔的每一处，品尝着他的津液。

哪怕是个毫无生气的尸体。

不知吻了多长时间，洛长辞轻轻放下怀中人，自己闭上眼睛，抽了抽鼻子，自言自语说：

“我还想吃那盘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