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电话（1/1）
辞职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不管是离职交接，还是去到人事部进行工资的结算。一切都畅通无阻。
我收拾好工位，望向不远处的办公室，透过玻璃门，我能明显看到上司的目光正紧紧盯着我，四目相对带来的尴尬让我急忙将视线瞥向脚底的地板，装作若无其事，在工位的过道中不断穿梭着。
我有一种清晰的感觉。
说到底，辞职，办理手续，以及面谈，这一切我得以顺利进行的原因，有绝大部分因素，都是出自于我的上司。
走出公司，想起要摆脱这一切，我就感到浑身轻松。拐过街道的转角处，我很快便看到，在我的视线尽头，一辆熟悉的五路公交车，正朝我缓缓驶来。
相比于往日，我今日的运气，倒是格外不错——我如同往常那般来到窗边，却悄然发现，面前的位置竟然是空着的，我内心暗喜，趁着别人还没发现，迅速挪动身子，果断坐了上去。
说来惭愧，在晚高峰的这个时间节点，我普遍没有抢到过座位。
在记忆中，今日的这种情况，倒还是头一次遇见。
公交车迅速行驶着，道路旁的风景在我眸眼中不断消逝，街边闪烁不断着的霓虹灯将车厢内部变得宛如白昼，我无心欣赏这一切，我注视着车窗玻璃——
倒映出的那张脸，正以些许不满回望着我。
我脸上的神情，似乎总是如此。
像是在进行问责，又像是在进行抱怨。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
曾经触碰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我却始终没想起那是什么。
公交车到了站台，我索性放弃思考，走下车，加快脚步，走向那栋熟悉的公寓楼。
我订的是火车票。是的，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即便是记忆中以往那个落后的小城市，也相继建立起了火车站，甚至，我还在朋友的口中，得知了近几年很有可能会通高铁的讯息。
我收拾好属于自己的行李，将房间的卫生彻底地打扫干净，随后又将床单与需要换洗的衣物塞进洗衣机中——因为洗衣机配备烘干的功能，所以我只需要在衣物清洁干净后，启动这个功能，便能省去晾晒的麻烦。
“那么，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我巡视着四周。
好像，并没有我能做的事情。
地板一如既往的干净，甚至看不到半点污渍的存在，至于公寓的房租问题，我也早早地就跟房东联系好。
我再次感到迷茫与无助。
“算了，先跟老爸打个电话吧。”
我抓起身旁柜子上摆放着的手机，打开拨号界面——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我不断往下翻阅，就在手指头变得酸麻之时，终于是看到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直到这时，我才猛然想起，这串从未有过任何变化的电话号码，却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我甚至，已经无法记清，关于它的全部。
我的眼眶逐渐泛起红晕。
我没在犹豫，当即便选择拨通那串号码。
“喂？谁啊？”
电话被拨通，那阵耳熟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我的脑海中。
“老爸......是......是我......”
“我准备......明天回去......”
我垂下面门，宛如犯下错事的孩童，试图祈求着对方的原谅。
无人应答。
空气中，是如同死寂般的沉默。
我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尽数埋进地板。
片刻后，电话那头，总算是有了动静。
“你这臭小子！出去混三年，平时电话都没一个就算了，当初大过年的，年夜饭都给你做好，结果你却说公司工作忙，不回家了，怎么，现在脑袋被驴踢了？倒是想起，你还有我这个亲爸，还有这个家了？”
感到格外熟悉的训斥声，在我的耳边不停回响。
“老爸......对不起......”
“这些年.......是我疏忽过头了......”
“臭小子！别以为这几句话，就能让我原谅你，等你回来，看我......”
“够了！谁让你这样教训儿子的！”
这时，一阵娇喝响起，将老爸的话语打断。我克制住内心胡乱涌动的情绪，将手机贴近耳边，说上一句，“妈，我对不起......”
“我......我......”
大概，是我太久没有经历过如今这种时刻，此时的我，竟有些语无伦次，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如此难堪，我努力抽动嘴角，试图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可直至脸颊滑落的泪珠将地板浸地湿透，我也未能说出半个字。
结果，许久过后，还是电话那头的老爸率先开口。
“算了算了，臭小子，看在你老妈的份上，我就不多说些什么了，你明天几点的车，行李多不多，要不要老爸去接你啊。”
听到老爸的话语，我急忙抬起头，边抹着眼角残留的泪珠，边说：“行李还好，不算多，我能应付，车票的话，是明天中午，还有，老爸我都26岁了，又不是小屁孩，我自己知道路，不会走到别人家里去的。”
“你这臭小子，还敢顶嘴，我......”
“林冲！谁让你凶儿子的！”
“不敢！我......我跟儿子说着玩呢......怎么可能凶他啊......”
“知道就好，你要是敢凶，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哈哈哈......老婆英明......绝对不敢......”
听着两人的对话，我内心思绪万千。
让人感到似曾相识的一幕啊......
我微微一笑，将电话挂断。
我伸出手，握住公寓大门的把手。
在我打开门的那刹那，我像是意识到什么，将手毫无征兆伸进兜中，等我的手心再次打开时，一个粉红色的小皮筋，却是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小心翼翼，将它戴在我的手腕。
“这样子的话......就不会忘记了......”
我拍了拍双手，脸上的神情如释重负。
我推开公寓的大门。
今天，是我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