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衣少年（1/1）

过了许久许久。

屋内终于没有了声息。

宴行九只是站在门前等待着。

而门的另一边，另一个人站着，不知是在等待，还是在沉思。

孤寂的夜里，一扇门，仿佛隔着两个世界，一个叫做人间，一个叫做地狱。

最终，宴行九还是推了门，指尖染上肮脏的血液。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屋中景象入眼时，他的眼神中还是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颤。

李送情抬眸，露出一个像是赌赢了的胜利笑容。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血红，血液沾染了整个房间，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像一块活着的带有生命力的血巢，而那不知是肉块还是内脏的东西遍地，融在血液里，像是一个个凝结的血块。

李送情浑身亦被血色浸染，血液顺着她散落的发丝滴落下来，与整个房间的颜色融为一体，仿佛她本身就是这个房间的一部分。

即便是经历过不少杀人场面的九，也难以想象出，这个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走出门，在不远处，她看到一支鸣镝射向了天空，闪烁着火花，发出异响。

是影释放出了信号。

她将刀递还给宴行九，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我完成了约定。”

“嗯。”他皱了皱眉，没接，看着她将刀扔在地上。

两人静静等待着。

湿透的衣裳让她浑身有些发冷。

身后显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想将黑色的长衣披到她的肩上。

她下意识躲了一下，“脏。”

那长衣仍执意落到了她的身上。

远处火光四起，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他们来了。”

宴行九神色凛然，准备离开，一会儿必然有人来找大当家，若是看见他在这里，便不好解释了。

“九，记得我们的约定，别伤到他们。”李送情叫住他。

宴行九回头，笑道：“我们好像没有约定，不伤害你的人吧？”

李送情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

他离去后不久，很快便有寨里的人赶过来。

“有人攻进来了！大当家……！”

来人惊恐地看着她，冲旁边的人喊道：“大当家出事了，快、快通知下去！”

十几个匪寇怒目而视，提刀冲过来。

李送情脱力倚靠门边，而影挡了上去。

或许是精力消耗较大，她感觉有些疲惫，脑子有点迷糊。

在远处，陆勤迅速集结人马，杀进了寨子里。

他神色严峻，没有想到这信号是从匪寇据点发出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就在里面？

“一个不留，找到少主！”他果断下令。

这二十人皆是精锐，正面抗敌足以让对方无还手之力。

宴行九见他们逐渐杀进，也果断命令其他人往后山小路撤去。

“你带兄弟们先走。”他吩咐身边之人。

“那二当家你呢？”

“我们后面再汇合。”

那人不疑有他，随即着手指挥其他人。

大当家和二位副手已死的消息，令众匪寇都震撼不已，再加上敌人攻势迅猛，让他们根本无力思考，只能听从二当家的命令边抵抗边撤退。

宴行九回到大当家屋前，见到影正在跟山寨众人纠缠。

“二当家，这人好生厉害，一定是他杀了大当家他们！”

宴行九脚下一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嗯，你们拦住他。”

他以极快的速度绕过影上前。

李送情许是太过疲累，坐在门沿上倚着门睡着了，微蹙着眉头，似是心绪不宁。

影心知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便一时松懈，让他越过了自己。

然后下一秒，却见对方抱起地上的人儿，一个转身向林间深处走去。

他一愣，手中刀刃凌厉，将眼前几人砍翻在地，也一个转身追了上去。

那几个匪寇有心穷追，但身后敌军已经杀至，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回头防守。

-

李送情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站在一个白色的空间，白得刺眼。

但她浑身都是鲜血，血液从发丝、指尖、衣角滴落下来，在雪白的地面不停流淌。

地上的血液如烧开的泉水咕噜咕噜冒起了泡。

血液冒起来，爬出一个又一个的血人。

他们都朝着她爬来，好似叫嚣着要让她偿命。

她皱着眉，没有动作，只是冷眼思考着。

这个像是噩梦一般的梦对她来说似乎无比熟悉，熟悉到她几乎没有恐慌，只有冷静。

嗯这个血人像刘威。

这个应该是刀疤哥。

那这个就是瘤子了。

最后一个……

被她点名的血人一一融化，只剩最后一个。

她看着从血液中走出来的小小身影，有些发愣。

血液渐渐从他身上褪去，露出一张苍白可爱的小脸。

是小安。

她醒了，望着黑夜里微微飘动的一片小小叶子，许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影走过来将她扶起，她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眼前两个男人。

宴行九望着她笑道：“倒是养了条好狗。”

“你也不赖。”她回赞道。

影扶她起来时，李送情明显感觉到他动作有点钝。

她摸了摸他身上，一手湿润。

“你受伤了？”

她望了望他，又皱眉望了望宴行九。

宴行九云淡风轻，“不伤他，我怎么把你留下来。”

她顺手掀开影的衣服检查伤口，而后者下意识按住她的手。

“松开。”她头也不抬，命令道。

影迟疑了一下，才僵硬地松了手。

伤口又长又细，十分可怖但好在不算太致命，能看出来九是留了力道的，并没有下死手。

她一边做简单的处理包扎，一边问道：“你留我做什么，我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了。”

宴行九双手环在胸前，懒懒倚着树，黑暗之中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不带着你，我怎么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穷追猛打，就算他们追来，我也有个人质。”

李送情毫不犹豫地说：“据我记忆，我可没有在约定中说要保证你的安全。”

“是吗？那现在有了。”

李送情正在缠布料的手一顿，她说：“如果我想走，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他淡淡道：“那就看你能不能舍弃这条狗了。”

李送情抬头看了影一眼，他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她没说话，死死系紧手中的布料。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影的伤口被勒紧，疼得他浑身一震。

李送情拍拍手上的污渍，“那行吧，你砍了他一刀，我也砍你一刀，不过分吧？”

宴行九：“……”

-

这边战火已熄。

众位将士将整个寨子检查完后，并未发现李送情的身影。

陆勤站在刘威的房门外，震惊地看着屋内这幅景象。

旁边有个人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感觉胃内上涌，爬到一旁哇啦哇啦吐了起来。

饶是陆勤看了也有些不适。

屋内被大量的鲜血涂满，人体残肢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甚至难以辨别部位，更别论分清谁是谁了。

陆勤从旁边抓来一个活口，怒目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人看了屋内一眼，也惊得瑟瑟发抖。“我、我只知道大当家，和，刀疤哥、瘤子他们，他们三个今晚在这里……”

“还有没有别人？有没有一个小姑娘？”

他匍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忽然又道：“对、对了！还有一个少年模样的，长得好看，但是很陌生，不是我们寨里的，是、是被二当家送进去的！”

陆勤神色更加难看，但又觉得这说的少年又不一定就是她。

他咬着牙又问道：“那人呢？”

“我……我没见着……兴许……也在这里面……”他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屋子。

陆勤气急，将他一脚踹翻在地，恨不能抽出刀一刀砍死他。

但理智还是制止了他。

“把这些人带回去。”他吩咐旁人。

“跑了的那些还追吗？”

“天太黑，路况复杂，不要贸然去追，先叫大家撤吧。”

陆勤仍有些不死心，忍着不适走进屋子里看了看，终于发现血泊中泛着一丝银光。

他踩在黏腻的液体上，将那银光拾起。

是一把匕首，手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单字，被血液浸得模糊。

他擦了擦，看清那字的瞬间怔住了。

是李承屹的“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