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积攒功德（1/1）
李送情健步如飞，生怕被传染上低智商。
她在去往谢婆婆家时正好路过施粥的地方，虽然将军府已经停止施粥了，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石庆天竟然还在按照约定运粥来。连续好几天，也算是耗了不少财力了。
一路上她都听闻石家风评有所好转，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来到施粥的地方，却见一个身着锦衣之人大剌剌坐在队伍前头颐指气使。
但奇怪的是，那些喝粥的流民倒是一个穿得比一个华丽。
现在流民生活条件都这么好了吗？穿的衣服布料看起来比她的还贵？
“喂，你，插什么队？谁允许你插队了？赶紧给我滚。”
“还有你，祖上几口人啊就敢端这么个大碗，过来交钱！没钱？没钱把衣服裤子给我扒了！”
“那边那个，对对对，就是你，别挡着爷晒太阳，没听到吗？”
李送情转过来脸看了看他。
石庆天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哎哟喂我的老爹耶，大白天活见鬼了？”他瞪大了眼看着眼前之人，顺手拉了拉薛羽的衣角，“我，我好像看到送哥的鬼魂了，薛羽，你你你看见没？”
还是薛羽比较淡定，“看见了，少爷。”
“哇！薛羽你也见鬼了？完了完了，今日晦气，不宜出门，改天咱一起去烧个高香。”
还是那个熟悉的嚣张跋扈的富家少爷。
“别烧高香了，提前给自己烧点纸钱备着吧。”李送情幽幽地说道。
石庆天见她开口说话，大着胆子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了，“送、送哥，你没死？”
“我死了一定会第一个通知你。”
“……那就不必了，咱俩交情点到即止。”
他爬起来，走到李送情面前，邀功似的指了指排着的长队。
“送哥你看，你这施粥棚子，我接管后整得还不错吧？”
“我都死了，你怎么还在施粥？”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石庆天神秘一笑，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箱子，晃得叮叮当当响。
李送情看见箱子上三个大字：功德箱。
“怕你阴曹地府没有买路钱，给你积攒功德呢。”
李送情：“？我谢谢你。”
“你看到没，这些排队的个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他们听说这施粥棚子是将军府搭起来的，都想来将军面前露个脸。我就让他们捐钱领粥，做好人好事，这捐的钱又能再买白米煮粥给其他人，多的时候我甚至还能赚，你说我聪不聪明？”
“呵呵，我感觉一生功德已被你耗尽。”
幸亏她杀孽深重，身上本就没攒多少功德。这小子不仅败坏自家风评，还要败坏她的风评！
“嘿嘿，没事儿没事儿，攒攒就起来了，要是他们知道将军女儿没死，说不定还能捐更多呢！”
石庆天面色十分得意。
这些来的人里，都是借着捐款施粥的名义想跟将军府上套点近乎。
石庆天竟然敢自作主张卖将军府的面子，也是幸亏之前都是她在经手施粥，没引起将军府其他人的注意，不然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一旁有男子见李送情模样绝色，已泛出一些心思。
李送情皱了皱眉，问石庆天：“现在粮食紧缺的情况缓解了吗？”
“哦对，送哥，自从你剿匪牺牲，哦不，剿匪成功的英勇事迹传开后，大家都蛮佩服你的，连我家老爷子都对你十分欣赏，还说要去庙里给你上柱香呢。现在没有流匪劫道，粮食供应也算是恢复正常了，过不了多时粮食价格就会稳定下来。”
她点点头，“嗯，那就好。”
这样一来，古厥军计谋不成，击退他们也就是时日问题。
她想了想，又说道：“施粥的事先停了吧。”
“怎么了，嫌我赚少了吗？”
她翻了个白眼，“升米恩斗米仇，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
“哦，那好吧。”石庆天脸上竟隐隐有些失望。
这时，旁边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人恭良有礼地说道：“鄙人观小姐言谈高雅，气度不凡，敢问……”
“滚。”李送情不耐烦地说道。
“呃？”那人一脸惊愕。
李送情不想跟闲杂人等纠缠，掉头便走。
那人又是惊讶又是感觉莫名其妙，问石庆天：“石兄，这谁家小姐，这么大脾气？”
石庆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咱送哥叫你滚没听见吗？高手的事儿，少打听。”
“……”
李送情沿路找到谢婆婆的家，敲响了门。
是谢忱来开的门。
见到她时候，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惊喜。
但仅仅几日不见，李送情莫名觉得他好像成熟了几分。
“送情姐姐！”他仍旧有些腼腆地叫道，但眼底隐隐有些星光。
“谢忱。”她微笑着唤他的名，“谢婆婆在吗？”
他这才想起来，让开身子，迎她进屋。
“阿婆带姜糖他们去隔壁婶婶家做手工去了，家里还有几个年纪稍小的，得有人看着，阿婆就让我呆在家里照顾他们。”
李送情走近屋，见几个可爱的小团子在互相打闹着，倒是十分可人。他们虽然衣着陈旧，穿的衣服宽宽大大有些不合身，但身上、脸上却都是干干净净的，可见谢婆婆将他们照顾得很好。
其中一个见来了人，还鼓着小脸伸出小短手想爬到她身边来，很是可爱。
她看了一圈屋子，看到简陋的木板床上铺着一床小小的被子。
她依稀记得上一次来时，小安就躺在这张床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如今这里已是空空荡荡。
谢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眼神黯淡下来，语气沉闷地说道：“小安……他走了。”
李送情心中一颤，她移开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声：“嗯。”
谢忱抬头看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又问道：“你想去看看他吗？”
“不用了。”
谢忱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望。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安疼了很多天，但是走的时候他没有喊疼，也没有哭闹，甚至还跟我们每个人说了话。”
李送情没有说话。
谢忱见她如此冷漠，咬了咬唇，一双星目中盛了盈盈的泪光。
许久，只听李送情说道：“别哭。”
他一口气憋住，两颊通红，将那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没掉下来。
李送情看向他，似是安慰一般笑了笑，“小安都没有哭，你更不应该哭了。”
他猛地点点头，“嗯，其实……其实我有听说，你带人剿匪，替小安报了仇。是小平说的，但是他还说，你已经被流匪杀死了……”
他偷偷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怕她生气。
“我是不信的。”他接了一句，“我去庙里给你祈福了，我就说肯定有用的。”
李送情觉得少年的想法有些可爱，笑道：“放心，一般人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我就像杀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
就算是死了还能穿越活过来。
小强能做到这点吗？
谢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满心欢喜地看着她。
“我也要做到像你一样。”
李送情挑眉，“像我干嘛？”
“我也要做小强！”他信誓旦旦地说道，随即又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小强是什么？”
李送情一脚踩住地上阴暗爬行的大蟑螂须须，一努嘴。
“这个。”
谢忱漂亮的小脸纠结成一团。
“这……这……”
李送情拍了拍他的肩，任重而道远地说道：“所以说，要做一个杀不死的人，挺不容易的。”
谢忱十分犹豫纠结。
李送情看他这模样，怕他走上歪路，赶紧说道：“其实吧，做人也不是非要像我一样打打杀杀整日赖活着，读读圣贤书也一样能够出人头地。”
谢忱疑惑地问道：“那书读好了，能对你有所帮助吗？”
“当然能。”
最好是脑子好点儿，能帮她算算钱记记账什么的。
谢忱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我行，阿婆说我读书好。”
然后，他像是深思熟虑了许久一般，鼓起勇气又问道：“那我……那我书读好了，能娶你吗？”
他们正说话时，门外传来了吵闹声。
“啊？”李送情有点没听清。
谢忱红了脸，瞟了一眼门口，又迅速低下头去，模模糊糊地说道：“没，没什么。”
谢婆婆推门进来，看见家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愣住了。
“送情姐姐！”
姜糖张着小手，兴奋得呼啦呼啦卷着一阵风跑过来，猛地一下扎进李送情怀里。
李送情猝不及防，无奈地接住这个小团子。
这小家伙似乎开朗了许多，行事有些咋咋唬唬的。
“你还活着，太好了。”谢婆婆笑道。
她眼中的关切是真的，似乎在这个世道，只要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李送情摸了摸姜糖的头，又冲谢婆婆说道：“嗯，我没什么事，只是在外面呆了几天。”
她看见了谢婆婆身后的陈平，他见了她眼睛一亮，但又很快暗了下去，垂着头，眼眶有些发红。
谢婆婆宽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几日不免听到外头些流言，这几个孩子都挺担心你的。”
姜糖抱着她的腿，点点头，“是啊，送情姐姐，我跟忱哥哥、平哥哥都很担心你，忱哥哥还去给你祈福，平哥哥以为是他的话让你去报仇被害，愧疚得每晚都偷偷去坟冢上哭……”
“姜糖！”陈平喝止她，随即别过脸去。
李送情知他心里不好受，没有过多将话题放在这上面，只对谢婆婆道：
“劳你费心了，谢婆婆，这几日银子应该花完了吧？我这里的你先收下。”
她拿出一个钱袋子递过去。
谢婆婆连忙摆摆手，说道：“之前的还没花完呢，这几个孩子都乖巧听话，花钱的地方也不多，这两日我带着他们去隔壁人家帮着做点儿手工活儿，一天倒也能赚个三五文的。”
李送情执意塞到她手里。
“谢婆婆，这银子给你，该花的时候还是要花。沈忱、陈平、姜糖，这几个孩子都大了，该是进学堂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想办法送他们上学。”
谢婆婆一愣，有些红了眼眶。
她是读过些诗书的人，自然知晓读书的意义。
她当即福身，颤巍巍地行了个礼。
李送情赶紧扶着她的手将她扶起。
“谢婆婆，不必如此……”
谢婆婆握着她的手背，笑了笑，道：“少主心善，这些孩子受之有愧，我一定会送他们上学读书，好生教导他们，日后报答少主一片苦心。”
李送情摇了摇头，“我做的这些算不得什么，不值得什么回报，如果他们能抓住机会改变自身，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李送情看到他们或期待，或欣喜，或迷茫的目光，也不禁慨然。
她不敢肯定自己这样做就是对的。
也不敢肯定这样的帮助对他们来说是毒药还是解药。
她幼儿在外流浪多时，后来也曾被抓进过孤儿院一段时间。那里什么样性格的小孩都有，她因为孤僻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后来为了销毁过往信息，她重新回到孤儿院，，才了解到跟她同一批进来的小孩长大后，有的做了救死扶伤的医生，有的成了混迹赌场的老赖，有的拾起枪支上了战场，也有的杀人放火正在劳改。
即便处在同样的环境之下，最终的人生轨迹也各不相同。
因此李送情并没有抱着什么有所回报的期待，只是觉得或许伸一把手，能让一切有所改变。
跟几个孩子一一问过话后，她才放心地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时，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你……要去看看小安吗？”陈平说道。
她静默两秒，随即说道：“不去了。”
她的冷漠让身后的陈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安他……”他低声念叨，“他说谢谢你。”
她没有回头，淡淡的声音随风飘来。
“知道了。”
陈平失望地垂下了头，“不管怎样，我和小安都很感谢你。他就埋在后面的山上，小安说过，他最喜欢从那山上看外面的风景，高高的，远远的，感觉很自由。”
过了一会儿，他又糯糯念道：“本来，我给你也堆了一个……”
“谢谢。”
李送情说完，便走出大门，仿佛不带一丝留念。
陈平咬着唇看向她远去的身影，眼中蓄满失望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