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长廊4（1/1）
纪白羡走进霁华宫中，孔涟的气息一下都清晰了起来，只是格外地微弱，他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快速找到寝殿。
刚站在门口，就与从开门出来的孔乾撞上。
这点隐身的小数法在孔乾这无甚作用，雪狼以为他要阻止他，眼神狠戾起来，摩拳擦掌着。
恍若对方若说一个“不”字，便立即冲上去杀了他。
孔乾眼眸深邃地望了他须臾，随后走开了，“你看看他吧，我在庭院里等你。”
雪狼顿了一下，旋即毫不犹豫地箭步走了进去。
他缩小了身子，同一只成年的狮子一般大小，绕过屏风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着的人。
床上的人儿安宁地阖着眼，气若游丝，面色苍白，三千微乱的长发如泼墨般散在床上，恍若枯萎的藤蔓。
有几丝漫到脸颊上，瞧着十分地脆弱不堪。
雪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情绪复杂得难以描绘，似伤似痛，一动不动地，呼吸下意识地放缓。
殿内寂静弥漫，熏烟缥缈弥散，太阳渐渐落下，晚霞也短促地被黑夜捻去。
月落枝头，月光如流水越过窗户流淌在冰冷的地板上，煌煌的灯光渐渐亮起。
直至天边的鱼肚白浮现，屏风上那硕大的身影才褪去。
昏黄的灯光落在床上人儿的脸上，发丝不知何时落在耳边。
……
霁华的庭院中，紫色花楹锦簇花团，萤火稀疏惨淡。
亭子里，孔乾独坐了一天一夜，桌上的茶热了又凉，凉了又热，长吁短叹不断。
——他终究是忽略了那个孩子，自以为破坏力极强的雪狼能够护他周全，可谁知爱情这个东西，疯狂也是它的组成。
阿楠该怪他了。
倏而，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孔乾从思绪中回笼，面色淡淡地给对面空着的位置斟了一杯茶。
“来了，坐吧。”
话落，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坐到了对面，孔乾这时才看清他的脸，有些惊讶，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自家孩子会无缘无故跑魔界去大闹了一番。
孔乾顾自端起茶杯，望向远处池塘里的睡莲，声音平淡悠远，像流淌过无数光阴的溪流，
“那孩子突然跑到了魔界去单挑了七个魔将，比当年他母亲还疯狂，”
纪白羡执杯的手微一紧，眸色昏暗如墨，沉默着一言不发。
孔涟的母亲是青蛇，同孔乾是青梅竹马，当初九重天的一众旧臣乱世，对方也仅是挥霍完了全身的法力罢了。
魔界的七将活了少也有几万年，力量与手段非一笔就能概括得出来的，当初纪白羡之所以能将对方差点碾死。
是因为幽月狼本身就代表着恶，经过了修炼后能够将魔气化成自身的养料。
也就是说，越往后打，纪白羡的力量只增不减，这就是幽月狼的可怕之处。
但孔涟不一样，天生的法力纯粹，与魔气对立，那些伤害打出来是实打实的破坏。
更何况孔涟还是个初出茅庐，被人精心呵护着的小家伙。
孔乾知道时，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太疯狂了。
“他被你保护得太好，也才刚化形不久，修炼欠缺，即便天赋再好，也无法毫发无伤地胜利。”
孔乾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抽了自己骨头化成了一把剑，才得以在众多围攻下破敌，”
他回头，眼睛微微眯起，眉宇间难得浮现出一丝怒气，
“你该知道，抽骨有多痛，他的尾巴足有三米之长，他抽完了所有的肋骨和一根脊骨。”
“碰”地一声脆响，茶杯毫无征兆地破碎在紧握的手心中，血液连同茶水一同流下。
耳朵抑制不住地露了出来，紧紧地贴在发中，微微发着颤。
夜色裹挟着寒气侵入血液之中，冰凉彻骨。
抽骨是硬硬生生地将骨头从肉体中断出，比拔古鳞还要疼痛百倍千倍，没人能忍受得了，没有人。
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平常时摔着了烫着了都要喊疼的人，硬生生地抽了走所有。
他常常戏说他娇气，对方也仅是乖乖巧巧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弯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笑着看他，
纪白羡无法想象，那到底是多么的痛苦。
痛吗？怎会不痛呢，心脏都像是被无数的刀刃一刀一刀地砍下，疼痛欲绝。
温热的液体刮过脸庞落在冰凉的地面，夜色凉得愈发彻骨。
那头高傲而不可一世的狼终究流下了痛苦。
……
孔涟没了肋骨，法力又尽失，丧失了活动的能力，无法不入沉眠，孔乾没办法替他接骨。
不是难以接入，而是这世间再没一根匹配的骨头。
但胜在孔涟年纪尚小，身体还在增长，骨头经过了几百几千年也能自动长回来。
当初孔涟破壳用了几千年，而这次，雪狼估计也要挨上千年了。
孔乾不再允许雪狼进入九重天，在外界设了结界。
这一个结界，纪白羡若是想破，也不无办法，但若要破界，其会产生巨大的波动。
很容易就会干扰到孔涟的休眠，因此他并不轻举妄动。
自此，在九重天的门外，人们常常会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雪狼趴在门口前。
眼神深情而深邃地凝视着一个方向，久久不曾挪动，不论风吹雨下，像是扎根在了那里，孤寂而落寞。
后来人们观察，发现他看的始终都是霁华宫的方向，便猜想是太子殿下的爱慕者，可对于雪狼眼中的悲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四季辗转，不知几时。
某天，有两个小仙官路过，原本还说说笑笑的两人瞧见他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待走过之后才敢出声。
“明明是最恶，看起来却毫无杀伤力，姐姐，你说他到底在伤心什么，每次瞧见他，总忍不住也跟着难过起来。”
“我也不知道，一千年前他就在这里了，一直都不曾离开。”
“他在看太子殿下吗？他每次都一直望着霁华宫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如果不是眼睛还在睁着，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好了，别说了，天色已晚，快些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