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看人间（1/1）

客栈早已大门打开，也有客人前来，一切似乎都和以往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人人手里都会提着一盏灯。

我去到余鸿的屋子，我知道他早已回来了。但是，又见到一位故人。

“何时来的？”我询问。

“我一直在三国交界处，一听到你的消息，一早就赶来了。”

“三国？”

“冰国已亡，被其余三国瓜分了。”

是了，慕寒州以及冰国众大臣已死，冰国迟早成为他国的囊中物。

我轻轻点头回应，示意我知道了。

“能再见到你，很开心！”

说着，他冲过来想与我拥抱，突然余鸿挡住了，这样就他们两个抱在一起，不，是他单方面抱住余鸿。

“我说阿槿，你有那么想念余鸿啊？”

他顿时反应过来，推开余鸿，“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

“哈哈哈。”我笑出声来。

“好笑么？”余鸿投射过来的目光，很是森冷。

“不好笑。”我于是悻悻闭了口。

场面一度很尴尬，莫名陷入了阴冷的氛围。我与北时槿相视一看，都表示很无奈。

北时槿的表情是——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怕余鸿？

我的表情也是——你也一样！

“明天我要出发去炎国，你去不去？”我看着北时槿，笑道。

他瞟了一眼余鸿，又看着我。“去。不过，我要带个人。”

“带谁？”我一脸好奇。

“我媳妇！”他一脸骄傲道。

“你成亲了？你妻子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我问道。

“等等，你问的太多了。听我慢慢和你讲。”他赶忙制止我。

“那我们边吃饭边聊。”我说道。

于是，在饭桌上，我得知了他的妻子竟是北国公主金楠。他们本来是家族联姻，然后日日相处中，相爱了。也是一段佳缘。

金楠是个性格活泼，有主见，聪明伶俐的女子。她的容貌我是有印象的，是那种冷艳明丽型的，一眼望去是那种高贵非凡的，难以亲近的感觉。

不过，北时槿是那种幽默风趣，长相俊美，身材高大的男子。想来，甚是相配！

席间，也大醉一场。不过，我已经千杯不醉了。

北时槿谈起金楠，眼底皆是笑意，足见他的幸福。多希望，当黎明再次归来时，一切如初，他与金楠永远幸福。

北时槿醉了，余鸿送他去休息。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万家灯火璀璨，不过只是为了证明，现在是白日。

风轻轻吹拂，有些许冷。如今是八月了，距我上次离开，已经足足三年之久了。

时光于他们而言，似乎很长，黑夜更长。但于我似乎只是做了个梦，我的梦醒了，我又再次回来。我也不知变了什么，只觉得每一次改变，都是震撼。

或许，那个一心为了余卿的因梦，从来不知，有一日，余卿竟会因她而疯魔。或许，她知道，只不过后来的她，似乎有了动摇，心里又装下了另一个人的位置。

我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在苦笑，没有缘由。

余鸿回来了，席上他只是自顾自地饮酒，并没有和我与北时槿说过一句话。现在的他，头靠着我的肩膀，能闻到那股酒香味，甜甜的，似雨后的梅花香。

他的手将我的腰圈起来，他与我贴的很近。我的思绪也从刚刚收了回来，我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也将整个重心靠在他身上，那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终于开口了。

“不要为了我，勉强你自己。”我说道。

“嗯。”他淡淡回应。

我也不再作答。余鸿，就是那般，他所珍视的一切，重量都超越了自己。

翌日，我们乘马而去。客栈交给了店内的人，那些是余鸿招来的伙计，人都挺老实本分的。留下来的，足够他们养活自己。人相聚一场，总归是要有离别的，有的甚至，只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们一路前行，一路慢慢了解这百姓的生活。

我和金楠也渐渐熟悉，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我们时不时也会在聊天中，打趣北时槿。有那么个优秀美好的女子，是北时槿的幸运；有北时槿那般忠诚优秀的男子，也是金楠的幸运。

其实，于我而言，遇到余鸿这件事，是我漫长岁月中，最微不起眼的一件事。但遇到他，是我往后岁月，最长久的思念。

沿路，我看到了很多地方，百姓颗粒无收，只能靠朝廷的救济粮养活，但那些不是取之不尽的，有很多人生生饿死。我看到了许多花草树木，停止生长，或是枯败，走向黄土。我再也看不清河水的清澈，高山的巍峨，只在一片黑暗中，点灯前行。

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我似乎明白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我。

若是我没有救后卿，或许我就不会离开彼岸花海，也就没有后来的一切；即便我救了他，我也应当信任他，那样他也就不会为了我而牺牲，种下这篇因；又或是，凡尘一世，我若不是历劫一梦，而是始终陪伴余卿，也就不会有如今的黑暗岁月。

不过，似乎都是命数，即便有多少个如果，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我所能做的，只是让最后得到的结果，回到一个好的轨迹。既然想明白了，剩下的就是去做了。

如今，我们刚刚行至一个叫做“故约”的都城，已经过去了两月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能到达隗京了。我们在来福客栈住了下来，两间房。他们夫妻二人一间，我和余鸿一间。这一路，为了尽量加快脚步，风餐露宿，如今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故约”有个美好的爱情故事，传说有位神女下凡历劫，与一凡间男子相爱了，他们许诺，约定三生三世情。当神女回归神位，男子早已白发苍老，命不久矣。而神女来遵守誓言，一遍遍于轮回中，寻她所爱之人，与之相守生生世世。这里是他们爱的起点，也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故约”结局大抵是，我按约定来爱你一遍又一遍，我始终带着轮回的记忆，看着你一遍遍于我眼前死去，我无能为力，只能一遍又一遍与你相守，而你的记忆里，我始终是个新认识的人。

的确，这是个美好的爱情结局。但我所知道的，不是如此。那个结局里，神女并未来此履约，而是以他心爱之人的灵魂为祭，证道飞升。

晚间，用过晚膳，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发呆。

过了许久，余鸿也陪我一起躺着。

“余鸿，你知道吗？若是这黑云不在了，一场来自于六界的浩劫，也不远了。”我说道。

“难道，我们不是早已在六界浩劫中了吗？”他说道。

是啊，如今黑云之下，早已没有安稳的地方了。

我感觉我心中似乎悟出了什么道，但只是转瞬即逝。

我侧身看着他，我们从再次相见，一切都很匆忙，都没来得及静下心来，好好看看彼此。现在的他，没有带着面具，似乎眉间有许多忧愁，依旧还是一袭玄衫。他和后卿长得不一样，但又很像，他以前总喜欢整理我额间的碎发，亦如当初的后卿。

“余鸿，你有什么愿望吗？你说出来，我帮你实现。”

他余光看了我一眼，又收回。然后淡淡开口，“因梦，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因为不是时候，又或许我并不愿意，总之，我内心是抗拒的。

“余鸿，换个吧，这个太难，一时间太难做到。”我想就这样搪塞过去。

可谁料，他翻身在我之上，“不难，我教你。”他的桃花眼，满满笑意。

因为他的话，我感觉我的脸火辣辣地烧，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

他搂着我的脸，轻轻亲吻。我们的呼吸交缠，我听到他在我的耳边说，“因梦，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由着你了。”

我想大抵是以前，他太纵容我了，什么都由着我的性子来，所以我离开他就真的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双双沉睡过去。

外面大雨哗啦啦地作响，偶尔还会伴随着几声雷鸣。我已经醒来，我看着身旁的人，他的睡颜，静谧祥和。可我的心中，很是烦躁，如同窗外的雷雨。

我本以为，此次回来，我就是要弥补余鸿的。我本可以和他寻一安稳之地，厮守一世。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客栈。四周早已灯火熄灭，只剩寂静。我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扑面而来。随后，我在雨中旋转跳跃，我的心竟又开始隐隐作痛，眼中的泪水与雨水交融，共同落入地面。

雨渐渐停了，我也跳累了。我施法使全身变暖和，我再次像出来时一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事实确是，所有发生过的，都被时光永久镌刻，它会替你记住，你来过此地，留下一次悲伤。

我回到屋内，余鸿依旧安静地睡着，我钻进被窝，有些冰凉。我不自觉地向他靠去，他似乎感觉到了，也紧紧搂住我。他的怀抱，很暖和。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买了些干粮，准备了些水，我们就立刻启程。

一月后，隗京城。

本以为还有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没成想早已在风浪之中。京都城外，早已驻扎了一些势力，竟还见到了一些熟人。

“你们在这等我。”

对身后的三人说道，我便走到来人身边。

“战天，千年未见，还是依旧。”我淡淡道，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千紫宁。

“因梦，果然是你。可是如今，你的气息与当初不同了。”

“的确如此，凡尘一世，历劫而已。”

突然发觉，日子久了，再熟悉的人也聊不到一块去了。

“千紫宁和天昊，他们曾经是道侣？”我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

“不是。”

“那当初？”

“布局。”

“多谢你的坦诚，我知道了。”

“因梦，我们会成为敌人吗？”

“那你觉得，如今六界，容得下魔族吗？或者说，容得下我的存在吗？他们不知情，你会不知？”我淡淡笑道，看着他一脸的无可奈何，我轻轻摇头，走开了。

原来，千紫宁对后卿的爱是真的，但是对他的放弃也是真的。只是她没想到，后卿当时爱她已经刻进骨子里。

为了历劫回归神位，她竟也狠的下心来，斩断红尘，一如“故约”中的神女，他们当真是，“如出一辙”。

幸好，当初后卿没有出现，不然后来的我,也不会遇到如此值得的他。

“因梦，你认识那个人？”金楠疑惑道。

“嗯。他是神界战神，我的故友。”

我回道，也不管他们想到何处，或是有多震惊，径直往城内走去。

我只是表明，我依旧选择余卿。

我深知，余卿不是不顾苍生的人，即便天下负他千遍万遍，他亦不会负苍生。因为无论历经多少沧桑，归来，他仍旧赤子之心，是非分明。

如今的隗京城，看起来最危险，但是因为有余卿在，将是最安全的。我们救不了太多的人，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其实，也还是不懂，为何要有战乱？六界安宁，大家和平共处不好吗？

或许是因为欲望，我渴望和平，那是我的欲望，当然挑起战乱从中获利，也会成为他人的欲望。欲望本身并无对错，只不过，选择错了。

我带着三人一起进入皇宫，住进了梦暖阁。然后，我就去见余卿。

“回来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有些疲惫。

“嗯。”我微微颔首。

“你完全可以带他离开，不问六界之事。”

“我知道，但我必须留下。”

“你这是何苦？我早说过……”

“余卿。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我接着又说道，“世间多少不平事，总有人前仆后继，只为求一个公道。”

我转身离开，在离开前，我留下一句，“我不只是为了你，我更是为了我自己，为了爱我的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