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长寿镇（6）（1/1）

推开门，秦虎见到侯建国依然呆呆地坐着，杯中的水也没有被动过。

秦虎把刚才和李金宝的谈话内容捡重点和侯建国说了一遍，然后观察他的表情。侯建国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惊，也许他早想到这个小舅子扛不住，一切进展都在自己的预料中。

秦虎坐在了对面，他一字一顿的对候建国说道：“我相信李金宝没有骗人，你也没有把赃款用在自己身上。我很奇怪，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受到了富海鸣的胁迫？老侯，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清白了一辈子，即使一时糊涂也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啊。”

侯建国的眉毛轻微的动了一下，他的心中有了一丝波澜，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

对面的秦虎思索了一阵，他舒缓了语气，然后给侯建国说起曾经一个罪犯的故事。在秦虎刚工作的那几年，曾经参与过一起系列抢劫案。案犯是个中年男人，他每次作案只向受害人索要几百块钱，而且从不伤人。被抓获后，警方询问其动机，男人一直闭口不谈。经过多方询问，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走上的犯罪道路。他的儿子因车祸导致下肢瘫痪，男人无法承担高额的康复费用，最后只能通过抢劫的方式来维持医疗费。男人本身是个普通工人，内心的善良让其做不出泯灭人性的事。每次抢劫，他只要把医药费凑够即可。这个人所做的一切虽然触犯了法律，但他的初衷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说完这起案件，秦虎问侯建国：“老侯，你的孩子已经不小了吧。在我接触的案件里，有一部分人就是为了亲情才铤而走险的。我猜想身为镇书记的你会不会也是出于类似的目的？”

听了秦虎的话，侯建国的表情明显变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静，青白色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沉默了一会，侯建国微微把头抬起来，他向秦虎要了根烟。其实侯建国是不抽烟的，也许是为了缓解自己烦乱的心情，所以他学着别人点起了烟。

没抽两口，侯建国就被呛得咳嗽起来。他把烟掐在手里，缓缓的开了口：“秦队长，很感激你对我的耐心。我是个有罪之人，我的所作所为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组织。这些年，我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些事，内心的煎熬无法用语言形容。以前人们常常说生不如死，这些年我过得恰恰就是这种日子。也许我真的累了，你刚刚的一席话，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放松，就像心里的一块巨石落在地上一样。”

随后侯建国向秦虎讲述了自己这几年的“犯罪历程”。七年前，侯建国当上了长寿镇镇长。那时他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一方百姓做一些实事。

可天不遂人愿，他的女儿侯娜在同一年被检查出癌症。侯建国和妻子李娟带着女儿看过了很多大医院，但结果都不理想。短短半年，侯娜的病情就迅速恶化，眼看身体就要不行了。

因为此事，侯建国整天愁眉锁眼，李娟更是常常以泪洗面。

在那个时期，富海鸣带着商人林再新找到了侯建国。他们提出用金钱来换取侯建国的保护与合作。前几次，侯建国都刚正不阿的将两人赶了出去。但在一天晚上，这两个人却给侯建国提供了一条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夜，侯建国在办公室里坐着，他苦思着救治女儿的办法。这时，富海鸣和林再新先后走了进来。看到是他们两个，侯建国瞬间变了脸。他怒斥二人马上离开，但富海鸣却厚着脸皮坐在了侯建国的对面。

不等侯建国起身驱赶，富海鸣就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桌上。他神秘兮兮地对侯建国说：“侯书记，深夜拜访，很是打扰。我知道您为娜娜的事心急如焚，作为兄弟，我得想着为哥哥排忧解难啊。”

听了富海鸣的话，侯建国不由得感到吃惊。女儿生病的消息他只对自己的亲人讲过，哪怕是单位的同事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个富海鸣是从何得知的？

看到对面这个镇书记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富海鸣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说道：“侯书记，这盒子里装着一颗药丸，是我特意为娜娜准备的。如果您信得过我，就让她试一试。我敢保证，在服用了药丸后，不出三天，娜娜的病情就会好转。”

说完，富海鸣就把盒子向侯建国推了推。

看着这个精致的药盒，侯建国满腹狐疑，他略微迟疑地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有一颗玻璃球大小的金色药丸，阵阵清香从盒子里散发出来。不等侯建国再说什么，富海鸣已经站起了身。他走到门前，只是说了一句“记得用温水吞服”，便和林再新一同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侯建国。

第二天，这颗药丸就被侯娜吃了。之后，侯建国在不安中度过了两天。结果在第三天他就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李娟非常的激动，她告诉侯建国女儿竟然想吃东西。要知道侯娜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怎么吃饭了，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一样。

得知消息的侯建国马上回到家，他看到女儿在妻子的搀扶下正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喝着小米粥，而桌上还有半个吃剩下的馒头。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周时间，侯娜的精神越来越好，她渐渐地能下地走路了。

夫妻俩看着女儿逐渐恢复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一天晚上，李娟在床上提醒侯建国说：“之前光顾着高兴了，忘了感谢这个送药的人。老侯，你这个朋友真的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你可得记得人家的恩情啊。”

这句话一下子让侯建国打了个激灵，他确实忘了这件事。经过李娟的提醒，富海鸣那张脸才重新浮现在自己眼前。侯建国假意说自己已经感谢过对方了，然后便催促妻子睡觉。

那一夜，侯建国没有睡着，他在考虑如何应付富海鸣。

第二天晚上，侯建国把富海鸣叫到了办公室。这次林再新并没有一同前来。

见到富海鸣，侯建国对他说了很多感激的话，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五万块现金。他告诉富海鸣这些钱是为了感激对方而准备的，如果不够自己再想办法筹措。

看着桌上的钱，富海鸣忽然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轻轻地把钱推了回去。

侯建国以为对方是觉得钱少，红着脸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富海鸣止住了。

只见富海鸣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打开后里面竟然装着二十万现金。富海鸣对侯建国说：“侯书记，你刚刚的做法就是拿我当外人了。我之前就说过，我们是兄弟，我把你当哥哥看。你的钱我怎么可能会收呢？”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五万元也装在了袋子里。

富海鸣继续说道：“娜娜看病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这些你都留下，算是我和林总的心意。”

侯建国哪里还敢收富海鸣的钱，他忙着站起身，用力的将牛皮纸袋往回推。

富海鸣微笑着说：“侯书记，见外了，真的见外了。您看，这个钱咱们先放在这里，容我说几句。”

二人重新坐下后，富海鸣认真的把自己的意思和侯建国说了一遍。

原来，富海鸣想要的报酬，仍然是要侯建国做他们的“保护伞”。只要答应了这个条件，二人就算是两清了。

但原则性极强的侯建国始终没有点头，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干违法乱纪的事。

看到侯建国依然没有就范，富海鸣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他对侯建国说道：“侯书记，有件事我忘了和您说了。那颗药丸虽然效果显著，但它有个缺点。人一旦开始服用就不能停止，而且每三个月必须再服用一颗。如果不按照这个方法用药，病人的情况会更加快速的恶化，没有几天便会死亡。”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在侯建国听来确如此的刺耳。他知道富海鸣是在用女儿威胁他，于是愤愤的说道：“小富，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国家干部，我不能知法犯法。咱们这里的古墓，哪个不是有年份的，出问题的话就是天大的麻烦。那药丸多少钱，你开个价，我砸锅卖铁也会凑齐。”

听了侯建国的话，富海鸣没有马上回答。他停顿了一会，然后自顾自地把桌上的袋子向前一推道：“侯书记，至于安全问题，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只要我们双方联手，盗墓之事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长寿镇你是老大，只要你安排妥当，一切不成问题。至于娜娜的病，你不要着急，我会一直负责下去的。每个季度我都会按时给你带来一颗，只要我在，你女儿就不会出问题。我的话也说明白了，您今晚回去考虑一下，我明天等您的好消息。”

说罢，富海鸣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经过一夜的反复纠结，侯建国最终还是同意了富海鸣的要求。至此，他开始为富海鸣和林再新的盗墓行为提供保护。

由于几人做事非常隐秘，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富大龙当选镇长后。因为他的阻碍，挖坟掘墓的工作变得非常艰难，到最后几人终于暂缓了开挖新墓。

说到这里，侯建国使劲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刚才那一通诉说似乎用尽了这个男人的体力。

秦虎给他重新冲了杯茶，然后说道：“老侯，刚刚你说的这些我完全能够理解。如果换做是我，也会为了家人而不顾一切。哎，可惜你遇到了坏人，受到了他们的威胁，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个富海鸣和林再新还在镇子上么？”

侯建国摇了摇头，他说自从专案组到长寿镇那一天，两个人就离开了这里。

听到富、林二人不在长寿镇的消息，秦虎似乎吃了一惊。之前他认为将军山上的火灾和干警牺牲事件，都与盗墓团伙有关。但按照侯建国的说法，两名主犯当时均不在本地，那么这件事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难道长寿镇里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秦虎思索着便对侯建国继续说道：“老侯，富海鸣给你提供的药丸当真那么有效？我想各地的医生你都看过了，他们都没办法治疗，富海鸣的药就能管用么？”

提到女儿，侯建国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他对秦虎说道：“起初我也不相信，但这些年过去了，我的女儿依然健在。我也曾带她去医院做过复查，医生也很惊奇娜娜的恢复情况。按他们的说法，娜娜体内的癌细胞被一种东西抑制。虽然没有完全消灭掉，但癌细胞已经停止扩张和生长。”

“那你知道这药丸的来历么？”

“我也尝试问过富海鸣，但这小子非常谨慎，说只有他才能获得这种药。”

秦虎站起身，他拿出烟递给侯建国，但对方并没有接过来。秦虎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幽幽的说道：“老侯，关于死婴案，我还是想再听听你的意见。之前我也向你提过，但今天我希望你能毫无保留的对我说一说。”

听到秦虎问“死婴案”，侯建国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说自己对这起案子的确不了解。但是在他看来，“死婴案”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四十多具婴儿的尸体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聚集在一起，这里面有可能经历了很长时间。

由于镇子的历史悠久，当地有很多传说，关于婴童的故事也不在少数。如果真的发生在长寿镇，也许就和古老的传说有关。

侯建国建议秦虎去找富大龙问一问，他是本地人，而且又是现在的镇长，说不定从他嘴里能够获得一些线索。

见从侯建国这里没法问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秦虎便离开了审讯室。

来到临时指挥部，秦虎和众人交换了意见。经过认真商议后，指挥部决定由政委郭金晓会同县公安局一道，以盗墓及倒卖文物的罪名对富海鸣和林再新进行抓捕；秦虎和陈耀来等人则继续留在长寿镇，对“死婴案”展开深入调查。

第二天一早，郭金晓就押送侯建国等人离开了长寿镇。

与他们分别后，秦虎几人前去寻富大龙。但他的手机始终没人接听，到办公室找也没有见到人。一打听才知道，富大龙昨晚就回了村里。

众人没做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往战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