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养了一条狗(1/1)
秦陆推着轮椅,直到停在苏芍药身边。
他脾气看起来好像很好,眼神一片平静。
“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秦大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他这个弟弟,以前并不是这样子的。
他还没参军之前,是村里有名的滑头。
每天不是这里打架,就是那里惹事。
爹娘为他的事情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可愁坏了。
但是秦大知道,秦陆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每次在外面拿的东西,总有他的一份。
兄弟俩感情很好,好的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分家。
所有人都觉得秦陆是个刺头,难搞得很。
正好秦大年龄也到了。
弟弟倒是比他小几岁,自然不着急。
没有人看得上家里穷的拿不出一分钱的秦大,十里八村都没有姑娘愿意嫁到秦家来。
爹娘原先只用愁秦陆,现在又愁起他的婚事。
两个儿子都不让人省心。
后来有一天,秦陆找到他说,“哥,我要去当兵了。”
那会儿秦陆年纪还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留着一头碎发。
天蓝色衬衫洗的发白,穿在身上十分衬他桀骜的眉眼。
他笑着拍秦大的肩,说别着急。
等他当了兵,再过两年,每个月都能领到津贴。
他会把钱全部寄回来,到时候,秦大自己攒一攒,就能娶到老婆了。
后来,他果然像说的那样,每个月打回一笔钱。
秦家慢慢好过起来,村里也有不少人开始给他说亲。
二十好几的秦大也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他去集市置办年货那天,正好碰上一起去办年的凤春。
凤春一眼就看上了这高大板正的汉子,回家托人打听了一下,知道秦家现在家境不错。
婚事很快张罗起来,秦大很开心,托人给在队伍里的弟弟写了一封信,说他三年没回家了,回来看看爸妈吧。
还有,他要结婚了。
他希望弟弟能在场。
婚事办在年底,果然,入冬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秦陆就回来了。
在部队里待了三年,他已经完全褪去稚气。
整个人深沉了不少,穿着一身深色的军服,站在院子里就给人沉沉的压迫感。
秦大盯着他,几乎认不出来。
秦陆一笑,脸上是熟悉的意气风发。
“大哥。”
晚上风很凉,吹得人冷飕飕的。
“大哥。”
秦海回神,看着面前的人。
他声音很淡,早没有曾经的那股痞气,深沉得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秦海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艰涩开口。
“二弟,凤春他说……”
话还没说完,秦陆已经率先低下了头。
“大嫂,对不起。”
秦大心头骤然被一块巨石压住,压的他喘不过气。
秦陆还在继续说着,“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不应该朝大嫂生气。”
秦大嫂早被那双腿吓得不行,躲在秦大后面不敢抬头。
见没人说话,秦陆淡声问道:“大哥大嫂还有别的事吗?”
秦大嫂被那双腿差点刺瞎了眼睛,恨不得他现在就消失在面前。
估计之后做噩梦都能看见这双腿了。
她连忙摆手,“没事了没事了,这本来就是小事!”
说着,偷偷扯了扯秦大的衣裳,催促着他离开。
苏芍药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表情的秦陆。
这是他的家事,自己虽然过了门,可总归是个外人。
可是她不喜欢秦陆这个样子。
秦陆看着他们,“哥嫂以后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过来了。”
“要有事,就让爹娘来报个信。”
两家人虽然是邻居,但也是极少见面。
现在正是大丰收的时节,家家户户忙得脚不沾地。
秦陆没本事种地,更别提苏芍药了。
她就算会,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东西上。
他说出这句话,就是要断了两家人的关系。
秦大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他的本意,也不是这样的。
苏芍药将门拉过来,看着还在外面的两人,表情冷淡。
若是往常,她高低得怼两句。
可今天,她一句话也没法说。
关好门,插好门闩。
她转身推着秦陆的轮椅进去。
“药配好了,我给你敷上。”
“敷上了,用布包起来,今晚就不用再洗下来了。”
“很晚了,好好休息……”
说话声渐行渐远。
秦大嫂还没显怀,肚子不算大。
进了院子,高高的苞米堆了一地。
若是往年,秦陆不能下地,总是在吃过晚饭一个人在院子里剥苞米剥到天亮。
现在苞米垒了一堆又一堆,他们忙活了一整天,回来了也只有吃饭前后能剥一会儿。
把她累得够呛。
秦陆不在,做饭的活儿也落在她身上了。
这么一大家子人张着嘴等吃,她得计划每天吃什么。
家里有小孩子,这一个月,大宝总嫌弃她做的饭难吃。
秦大嫂虽然气,但谁叫这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呢。
有的时候孕反,闻到油烟味吐的昏天暗地的。
秦大没那么忙的时候倒还心疼她,不让她做饭。
可现在正是农忙,帮也帮不到哪里。
有的时候煮饭煮得晚了,还耽搁上工的时间,大家都是一肚子气。
以前总觉得把秦陆赶走了,家里能过得更轻松。
现在想起来,秦陆似乎也没有麻烦他们什么。
有他在,反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法上工,他从来不会多吃一碗饭,一顿一小碗就放下筷子了。
就像养了一条有用的狗,现在没有了这条狗,人的日子却不好过了。
秦大嫂看到满院子堆积的苞米,胃里的酸水再也关不住,跑到旁边倒污水的沟里吐起来。
秦父秦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坐在院子里,就着月色,一点一点剥起苞米。
“爸,妈,你们怎么还不睡?”
秦父秦母没说话,脸色沉得厉害。
秦海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扶起秦大嫂。
“你先回屋睡,我待会就来。”
秦大嫂看了二老一眼,回屋躺下了。
她现在肚子里有一个,说不定还是个儿子,可不能忙活这么晚。
见到门被关好,秦大才走过去。
他也蹲下,开始剥起苞米。
院子里只剩下咔嚓的声响,许久,幽幽响起一声叹息。
秦父额角头发已经有些斑白,他看了眼月亮,眼神浑浊。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