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黄莹月(1/1)
雨黑点了点头,跟着吴思雨走了出去,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将师父的衣冠冢立好以后,他要在落花村住一段时间,他现在虽然表面平静,可他心中只有两个字:报仇。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面对青莲教几人的无力感,更忘不了醒来后失去一切的空虚感。
他要找青莲教报仇!哪怕练上五年,十年,他也一定要报仇!
自己的生父,养父,全都死在他们手上,曾经的那个雨黑,也已经死在了那个昏暗的小镇,现在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只想着复仇的躯壳罢了。
他在用极致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被复仇的怒火烧得失去理智,要冷静,再冷静,沉淀,提升,然后再蜕变。
长吁一口气,他跟在蹦蹦跳跳的吴思雨身后,往她家中走去。
“阿妈!我回来了!”
“小雨?你怎么就回来了?你采的药材呢?”
从后院探出一个中年女人的脑袋来,不出意外这就是吴思雨的母亲,她看到吴思雨空手回来,而且还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眼里全是疑惑。
“药……药,全被他弄丢了,你要怪就怪他。”
吴思雨把雨黑推到身前,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小雨啊,你说你,怎么能随便把外人带进村子里呢,这要让村长知道了,他老人家要生气的。”
“村长早就知道了,他高兴着呢,这不,他让我来家里拿两床被子,给这个家伙送去。”
“当真?”
“当真当真,药材什么的明天再去采吧,落花村几十年来不了一个客人,要是让他跑了,岂不是说明我们落花村待客不周。”
“这倒也是,那你去柜子里拿被子吧,来者是客,把最底下的蚕丝被给他拿去。”
吴母交代完这些事后,就没再管两人,自顾自地去菜园种菜去了。
“喂,别愣着,过来给我搭把手。”
吴思雨将两床厚被子扛在肩上,将她身体压得倒向一边,看到雨黑居然还悠哉悠哉地站在原地,她对着雨黑唤道。
雨黑走上前去,从她手中接过被子。
“呐,给你一被子,你要是想要,另一被子也给你。”
“无聊。”
雨黑对这种谐音梗毫无兴趣,单手从她肩上接过被子,就往那座老屋子走去。
“真是不解风情……老娘就不信了,就开化不了你这个木头脑袋。”
“喂,我妈妈可是村里唯一的裁缝,她手艺可好了,这村里的被子衣服都是她补的,你拿了她两床被子,就没有什么要跟她表示的吗?比如给她添一个女婿啥的?”
吴思雨笑得有些憨态,眼睛眯成一条缝,如果雨黑此时点头,她不介意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我住下来后,我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
“你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点银子,全给你也无妨。”
说着,雨黑果真从包袱里拿出几两银子,清点了一下,拿出几粒碎银给吴思雨。
“青楼里一位招待是三两银子,你这样尽心地招待我,我不能让你吃亏,这里是五两银子,加上被子的钱,应该也够了。”
“你……你……”
吴思雨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巴掌把银子拍落在地,指着雨黑的鼻子说道:
“你不要瞧不起人,谁稀罕这破东西。”
吴思雨这次真的是生气了,她往门外跑去,却正巧遇上了带着黄大娘回来的村长。
“怎么了?小雨,第一天就和客人闹不愉快了?”
“村长!我不要招待他了!我会被他气死的,你要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找周子雄那家伙来招待他,反正他俩一个傻子一个木头,一定能玩的很开心的。”
吴思雨双手叉着腰,脸上还带着忿忿的表情。
“九哥儿,九哥儿~是你吗?”
门外,另一个老妪走了进来,她白发苍苍,眼睛同样浑浊无神,那银白的头发,让人想到披满白雪的劲松,她扶着门框,哆哆嗦嗦地走进这间老屋子。
“九哥儿~是你回来了吗?”
听到这话,雨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打湿了黑缎。
他只能将黑缎摘下,将之放在桌上,露出自己那已经湿润的眼睛。
“大娘……我不是您在等的人,我是钱小九的徒弟。”
“哦~是这样,那——九哥儿呢,他最近还好吗?这么多年也不记得回来看一看。”
雨黑看向村长,村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将雨黑的身份告诉她。
“我师父他……已经走了。”
雨黑将包袱递给黄大娘,那里面都是钱小九的遗物。
黄大娘颤颤巍巍地接了过来,用手在上面轻轻摸了摸,她顿了很久,像是想了很多,又像只是在发呆。
“不错,是他的衣服,这还是当年我用后山的苎麻和茼麻给他织的,这手感,不会错的,这些年我又给他织了不少衣服,就等着亲手交给他呐。
哦,你刚刚说,你是他什么人来着?”
“小子雨黑,师承钱小九。”
“哦,是他的徒弟啊,既然这样,将那些衣服交给你,那也是极好的。”
“大娘,恕我冒昧,师父在和我一起生活的十几年中,从未提起过您的名字,不知道您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从没有提过我的名字吗……也没什么关系,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黄大娘那浑浊的眼底似乎荡漾着一泓清泉,风在其中扬起无数尘土和沙,一股难言的寂寞,一闪而过。
“那九哥儿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好吗?”
“好,好着呢。”
“哦,那就好。”
黄大娘用她那充满皱纹的手摸了一下雨黑的脸,又量了一下雨黑的身高。
“也是个俊俏的后生,九哥儿的那些衣服你应该穿得上,既然你是他的徒弟,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来。”
黄大娘转过身去往回走,雨黑清晰地看见,几滴眼泪顺着她的脸庞落到地面。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名销利息,一派落花风,悔教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听歌金缕,及早恋芳丛。”
黄大娘忽然放声高歌起来,悠扬的歌声越飘越远,她的容貌和年岁虽已衰老,可歌声依旧婉转,沁人心脾,像一个二十来岁等到良人归家的望夫女。
雨黑自然听得出这首小调,乃是青楼中经久不衰的《点绛唇》。
只不过,没有些许沧桑的身世,也难以将这首词唱的这么有韵味。